「你們這堆沒無用的垃圾,就是最笨的笨蛋也比你們強上一百倍,還不趕快跑!!!」
高鶴剛剛覺得自己好像大夢初醒,就聽到這樣一句大罵。
左右看看,自己居然混跡在一群穿著一模一樣衣服的人群當中,正在跟著隊伍狂跑。嗯,好像自己也穿著同樣的衣服。軍服?隊伍中有男有女,有白人也有黑人,更有和自己一樣的黃皮膚的人。唯一相同的,就是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都是二十出頭的青年。
然後,高鶴發現,自己現在竟然身處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好像是個巨大的,訓練場。對,訓練場。腦子裡怎麼會突然蹦出這個字眼?
這個巨大的場地,裡面和自己這隊人一樣的,居然還有十幾個隊伍。都在練習一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動作,基本軍事訓練?這個詞怎麼會冒到我的腦子裡?嗯,自己在參加基本的軍事訓練,自己竟然已經參軍了?
隨著周圍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高鶴覺得自己好像在慢慢的恢復記憶。很奇妙的感覺,居然是同時恢復兩個記憶!
「高鶴,該死的,你東張西望的在幹什麼?難道要我說第二百遍!該死的,在隊伍裡不許做這種蠢事!如果再讓我發現,不管是誰,都給我繞著操場跑十圈!」耳邊傳來哈克教官巨大的聲音,震耳欲聾。高鶴趕忙收回正在遊蕩的精神,聽著口令,跟著隊伍的步調練習。
哈克教官的話可能讓大家都有些警惕,沒有什麼搗亂的事情發生。只有高鶴好像有時候總會在腦子裡冒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或者名詞,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一不留神,好像步子錯了一拍。隊伍排列的比較緊湊,錯亂的步子立刻引起一陣大亂,整個隊伍都被帶的有些凌亂。
「立定!」哈克教官大聲的下了停止的命令,隊伍立刻停了下來。可能知道自己闖了禍,高鶴趕忙收起飄忽的心思,直直的站好,假裝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心中不停的祈禱哈克教官沒有看到。嗯,怎麼會想到祈禱這個詞?
「高鶴,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有沒有帶腦子出來?該死的,這麼個簡單的跑步都會出錯,難道你是直接從大猩猩進化過來,還沒有適應人類的生活嗎?」哈克教官的大嗓門加上猙獰的大臉和血盆大口直接出現在面前,額頭幾乎緊貼著高鶴的額頭,銅鈴般的眼睛瞪的溜圓,唾沫星子就像淋浴一樣披撒在高鶴臉上。
周圍的軍士一副標準的軍姿,沒有一個說話,估計心裡都在暗地裡發笑。
高鶴的腦袋被哈克教官的額頭頂的有些微微後傾,什麼話都不敢說。剛剛的僥倖心理淡然無存,心裡不知道為什麼一陣害怕。
「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列兵高鶴!」哈克教官的大嗓門又開始響起。
一個立正,高鶴大聲的喊道:「聽到了!教官!」
「大聲點,我聽不到!你早上沒吃早餐嗎?」哈克教官好像有意在教訓他。
「聽到了!教官!」高鶴身子一挺,更加大聲的回答,狂吼一般。
「那就繞著這個該死的操場給我跑十圈!現在就去!」哈克教官大聲的命令。
「是!」高鶴不敢多說話,馬上出列,開始繞著操場跑步。
反正要跑十圈,也沒有要求以衝刺的速度,正好可以藉著跑步清醒一下頭腦。
高鶴慢慢吞吞的開始跑起來,沒跑兩步,就聽到哈克教官的大嗓門:「高鶴,該死的你難道真的沒有吃飯嗎?那是烏龜爬還是在跑?快點!」哈克教官的大罵引起操場上一陣哄笑聲。然後是更多的哈克教官斥責的聲音:「你們也想陪那個蠢貨一起運動開心嗎?」
不過,高鶴已經沒有心思聽這些廢話,哈克教官的話還在耳邊,如果跑的慢了,不知道還會被怎麼樣懲罰。自己腦子裡有一個意識,一直在規勸自己,還是不要違抗命令的好。
放開腳步,高鶴開始狂奔。只跑了一會,就覺得自己的肺裡好像被人扔進去一把火炭,整個的燃燒起來,身上的汗水如同爆發的岩漿一般狂湧出來。
好在身上的生化外衣吸水和恆溫的性能極佳,而且可以根據體表溫度自動調節。剛剛感覺有些燥熱,衣服上就傳過來一陣清涼,恰到好處的溫度立刻讓開始狂跑的高鶴寧靜下來。還有十圈要跑,可不能現在這麼狂奔。
調整了步速,感覺好了很多。高鶴開始悶頭跑步。現在,腦子裡一片漿糊,根本理不清楚,索性不再多想,跑步算是發洩心裡的鬱悶好了。
第一圈……
沒什麼感覺!
第二圈……
這個圈怎麼這麼大,一圈足足有一千多米。不是吧,那十圈跑下來,不是要跑一萬米嗎?天啊!早知道當兵第一天就要跑一萬米,就不來報名了。
不管怎麼說,都得堅持下去。自己已經是個士兵,長官命令跑,那就必須跑!
第三圈……
這點路程算什麼,以前捕食的時候,比這個長几倍的距離都跑過,這算什麼?
腦子裡忽然湧出這樣的念頭,高鶴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捕食?我曾經捕食過嗎?哪裡冒出的想法?不過,捕食這個詞好熟悉。
以前跑步好像都是自己狂跑,哪裡有這種舒服的生化服提供援助。體表因為跑步而上升的溫度迅速被生化服平衡在一個範圍之內,很是舒服。捕食的時候如果有這樣的東西,怎麼會那麼累?
第四圈……
嗯,肺越來越難受,連呼吸都有點不正常了。再這樣下去,肺非跑炸不可。這裡有個按鈕,可以在身體實在不下去的時候按下,自然會有軍醫會過來緊急救治,要不按一下?
不行,這才跑了多點路,就這樣放棄,以前的威風哪裡去了?威風?我有過威風嗎?什麼時候?迷茫!
腦子裡總是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很多仔細想想都會覺得恐怖。有些好像根本不是人類的想法,難道我曾經是個禽獸?開玩笑,不想了。
第五圈……
原來也很容易,只要不去想跑步難受的事情,就可以跑的比較輕鬆了。不過,現在還是得跑,這圈跑完就是一半了。如果人能夠活的像豬,那該多舒服啊!
嗯,豬,好像我做過啊!不會吧,我怎麼會做過豬呢?仔細想想,好像豬也過的不是很舒服啊!雖然說外面看起來是吃了睡睡了吃,但是,吃的不是自己喜歡吃的,而是人類配的營養飼料;睡的不是自己喜歡睡的,而是人類給安排的方便統一管理的豬舍。每天的日子就是混吃等死,一點都不舒服。
第六圈……
嗯,一半已經過了,很快就完了,也不是很難啊。呼吸也容易了,腿輕飄飄的,不用按那個按鈕了吧。這時候要是能飛,該多好啊,這麼點距離,幾個忽扇就到了。
飛?我也好像曾經會飛。那麼高,地上的東西還那麼清楚。那裡有個老鼠,美味啊!嗯,怎麼會想到這麼噁心的東西,老鼠怎麼能吃!天哪,我怎麼了?精神分裂嗎?呸呸呸!
剛吐了幾口,呼吸突然亂了。肺部再次的灼熱起來,腿腳也沒有那麼輕了。我跑!我堅持跑!
終於第七圈了……
好像到極限了,肺已經不是自己的,腳下原本很舒適輕便的軍靴,現在已經抬不起來。每挪一步,就好像舉重一般,太累了。不過,只要堅持過去就好,到時候就是機械動作了,木頭一樣。
好像木頭也不是機械動作啊!天哪,難道我還做過木頭?高鶴腦子裡閃過一棵長著一張人臉的大樹,心中一陣惡寒。
不過,好像做樹倒是很快活啊,雖然不能動,但也不用每天跑來跑去到處找吃的。只要扎根在一個合適的地方,基本上就算一輩子吃喝不愁了。悠哉游哉的呼吸,很舒服的。
不知道這種呼吸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呼,第八圈……
極限已經過了,現在全身輕鬆好多。真是奇怪,不是已經有星際戰艦了嗎?幹嗎還要這麼累的訓練?到什麼地方,用一個小型的運輸艦就可以把一大堆武器裝備和人都送到目的地,還要練習跑步這麼累?真不知道這些軍部的大佬是怎麼想的。
唉,真不想跑啊,那個該死的哈克教官,第一天就這麼凶神惡煞,估計以後的日子難過了。現在跑步,背後是他不時瞟過來的目光,真是難受。
嗯?我怎麼會知道他在瞟我?我沒有向那邊看啊?不管了,他的目光真不舒服,就像盯著自己的猛獸。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好像以前經歷過,想不起來了。不過,自己一定有過類似的經歷,不然不會這麼敏感。還有,一定不能讓他追上!
朦朧中,高鶴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場景。茫茫的大草原上,一頭兇猛的獵豹飛快的撲向一群羚羊。羚羊們四散奔逃,一頭可憐的被盯上的羚羊無助的向另一個方向奔跑,它得拚命的跑,把危險的獵豹遠遠帶離自己的族群。如果能逃脫,那就是幸運,如果不能,那就得送命。我要跑!!
好像已經是第九圈了……
哈克教官怎麼還在注意自己,那邊那麼多人還要你訓練呢!高鶴在心裡大喊著,要是一棵無人注意的小草就好了。
嗯,我一定做過小草。現在高鶴對腦子裡時不時冒出來的想法已經不再感到奇怪。果然,我做過。還是一顆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默默掙扎的狗尾巴草。
好像做草也不容易啊,為了冒頭,爭取到一點陽光,不但得用盡全力,把頭頂上的石頭頂開,還得扭曲身體,從大樹的縫隙裡偷偷的曬點陽光,生活的好像也很淒慘啊。
周圍注意的人明顯多起來,好像在遠處的屋子裡也有兩個人看著。他們是什麼人?不知道。可是我怎麼知道那麼遠有人注意呢?奇怪!
突然想念早上喝的那些湯了。
第十圈了,最後一圈……
哈克教官還在看,不知道跑完以後會不會大吼一聲:「該死的,跑這麼慢,再跑十圈!」
搖搖頭,高鶴把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把拋到腦後,繼續狂奔。到時候如果哈克教官這麼說,一定毫不猶豫的按下那個按鈕,讓軍醫過來抬走自己。
好像旁邊的兩個教官也在看自己。真是的,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不就是走神被罰跑步嗎?至於這樣耍猴戲一樣的看嗎?猴子?嗯,好熟悉!
屋子裡的兩個人好像出來了,拿著什麼東西沒注意,不過方向好像是自己這邊。幹什麼?跑步的時候走神而已,新兵,不用這麼大陣仗吧?天哪!我真倒霉。
還有兩百米,趕緊跑到,不然被那個哈克教官說沒跑夠,重新跑,那不是很冤枉!我跑!
呼,呼,高鶴大口大口的吐著氣,終於到了。哈克教官好像過來了,幹什麼?
「高鶴,不許停下來!慢慢走幾步。」哈克教官的嗓門還是那麼大,真不知道和誰有仇,難道是傳說中的獅子吼?不對,獅子的吼聲沒有這麼大啊!天啊,我一定是做過獅子。不然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站住!」沒等高鶴反應過來這個陌生的聲音是誰,下意識的站在原地。這裡只要不是新兵,都是軍官,誰都可以對自己指手畫腳。口中忽然被塞進一個瓶子,不等他吐出來,就聽到哈克教官的聲音:「喝下去!」
乖乖的喝下瓶裡的液體,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喝完抹抹嘴,這才看到,塞給他瓶子的是兩個穿著軍裝的人,不過他們的袖子上都戴了一個繪著紅色十字的袖標,應該是軍醫吧。原來屋子裡看著他的人是兩個軍醫,高鶴倒是有些誤會了。
兩個軍醫拉著他慢慢的走動。高鶴慢慢的明白了,這兩個軍醫是怕他跑了這麼長時間,身體出問題。剛剛喝的那瓶飲料,應該是營養液一類的東西,迅速補充體力的。因為才這麼一會的功夫,高鶴已經覺的自己不是十分勞累,喘氣的頻率也小了很多。
那麼哈克教官命令他不許停下來慢慢走的命令應該是保護他的了。轉頭看了看那邊一見軍醫趕到就沒有再怎麼理會他的哈克教官,高鶴忽然覺得這個哈克教官人還可以,雖然口氣上嚴厲很多,但是心地還是滿不錯的。
「小子,覺得怎麼樣啊?」旁邊一個軍醫問。
高鶴隨意的動了動手腳,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除了有些累。沖兩個軍醫敬禮報告:「報告,沒事!」兩個軍醫的軍銜好像比這裡的哈克教官還要高,說話應該敬禮。
「如果沒事的話,馬上歸隊吧!」軍醫回禮然後命令。
「是!」高鶴大聲的答應,向自己的隊列跑去。
身後若有若無的傳來兩個軍醫的對話。
「這個傢伙好像很不錯啊!」
「還可以,剛進來受訓第一天就可以完整的跑完一萬四千米,還可以。」
「對了,今天的重力控制開沒開啊?開了多少?」
「好像對這些菜鳥只開了一點一倍吧。嗯,這麼說來,這個傢伙很強啊!」
「有希望!不過說不定平時是練習長跑的運動員。」
……
「報告,列兵高鶴請求入列。」高鶴大聲的吼著,彷彿這樣才能把他的鬱悶吼出來。入列的禮節理論哈克教官已經教過,不知道那個兇惡哈克教官會怎麼樣處理自己。
哈克教官早已將隊伍停下,在操場的一個角上站軍姿。扭頭看了看高鶴,大聲的命令:「入列!」
「是!」高鶴不敢怠慢,趕忙假裝精神飽滿的入列。剛剛只是在隊伍裡有些走神,就被罰跑十圈,如果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動作有走樣,不知道會被怎麼樣的懲罰。這些規矩在沒有進訓練場之前就已經學過,現在可不敢馬虎。
哈克教官的大嗓門講評了幾句,才宣佈休息。真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是軍隊,為什麼那些講解理論知識的教官那麼和藹,這個負責基本軍事訓練的哈克教官卻這麼粗野?而且,已經進入星際時代,為什麼還要這些老掉牙的隊列和軍姿訓練?
這個時候,高鶴才敢真正的放鬆下來。向後走了幾步,蹭到一片綠蔭裡,咕咚一聲把自己放倒在地,舒服的伸開手腳,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腦子裡突然閃出的許多念頭,這時候才有時間好好的回想一下。高鶴一遍一遍的過著跑步的時候閃過的念頭,一遍一遍的琢磨。但越是這樣,心中越是迷茫。
自己好像是個很平常的剛剛加入軍隊的菜鳥士兵,難道軍隊的那些理論教育是在潛意識中催眠?不然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想法?
花草樹木,猛獸羔羊,好像自己全部都做過。從腦子裡蹦出來的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彷彿經歷了一次一次的生命一般,不太可能是催眠的結果。
雖然最近已經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催眠這種古老的方法有其實現的物質基礎,但是,這麼短的時間想把這麼多的信息塞到自己的腦子裡,跟本不可能。而且自己從加入軍隊以來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也沒有什麼突然失去知覺許多天的那種荒誕經歷,怎麼可能?
那腦子裡的東西是怎麼來的?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記憶?前世的記憶?天哪,這怎麼可能呢?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會相信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嗎?
那我究竟是怎麼了?我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