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煙塵 第八卷 第一章 身非鴻鵠 焉知雲路縹緲
    自從那晚煉神化虛時飛地而起,這位四海堂主的心底便開始活動開:

    「不如,就去練練御劍飛行?反正現在約摸能提著氣兒浮起來,至少能保摔不死。」

    這念頭一起,醒言便再也坐不住,整天只想著御劍飛行的口訣。中秋那晚靈虛清溟兩位上清高人踏劍飛來的飄逸身影,反覆在他腦中盤旋。

    最後,意志算不得堅強的少年,便沒能抵擋住誘惑,預備要去習練御劍飛行之術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馭劍訣才算小成,為保險起見,可不敢就在這數百仞之高的千鳥崖上開練,而得去山下尋得一處低窪地練習。不管如何,據清溟道長說,一開始時,這御劍飛行術即使能成功,也不會飛得很高。

    就在少年下定決心的第二天,這天中午,正是天氣清和,秋陽燦爛,醒言便放棄了午憩時間,帶著瓊肜雪宜二人,下得千鳥崖,來到抱霞峰與無名山崖間一處低窪平地上,準備開始試煉本門的御劍之術。

    而那位隨來的小姑娘,一聽說哥哥要練飛行術,便立時雀躍不已,剛才下山的路上一路在醒言左右蹦跳,嚷著說等他練成之後,一定要帶她去天上看看。瞧她那一臉篤定的興奮模樣,倒似乎比施術本人更有信心。

    這時候,正是天高雲淡,晴空萬里;碧藍的高天上,幾點高翱的飛鳥,正在天際雲邊悠然的翔舞。

    在這樣的晴好天氣中,上清宮四海堂堂主張醒言,終於要開始他的飛翔之旅。

    在瓊肜雪宜兩人期待的目光裡,醒言掣劍在手,靜息凝神,開始默誦起御劍口訣來。隨著口訣的念誦,身體內那股太華道力,也漸漸開始流轉運行起來。

    猛然間,正緊張旁觀的二女,便見眼前人影一晃,然後便是一道閃亮的光華平地而起,「倏」一聲直衝天際。這一下出其不意,二女倒嚇了一跳;等她們反應過來時,眼前早已是人跡全無!

    「哥哥飛走了?」

    雖然對哥哥即將獲得的成功從來就沒懷疑過,但瓊肜還是忍不住想確認一下。

    「嗯∼應該飛走了!只是……」

    寇雪宜凝目朝遠處山巒張望,似是頗有些遲疑。

    「只是什麼?」

    「瓊肜你不記得堂主曾說過,這第一次即使施法成功,也飛不高、飛不遠,怎麼現在……我們都看不見堂主了。」

    「啾∼那是因為醒言哥哥厲害嘛!雪宜姊不用擔心∼」

    且略過這二女在原地計較不提,再說那位倏然飛走的少年張醒言。按理說,乍得飛天,應是滿腹欣喜才對。可是,現在這位正在雲嵐霧氣中疾速穿行之人,卻是滿心的驚惶。

    現在,他耳中只聽得呼呼風響,強勁的天風正吹得滿身寒涼。明白自己正身處何種高度的少年,一時竟不敢睜開雙眼。

    過得一陣子,等緊張的心情漸漸平靜一些,醒言便把心一橫,努力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霧氣,正在身旁飛速閃過;原本在地下仰望時,只瞧見頭頂天淨雲白,但現在眼前卻只是一片灰茫茫。

    等睜開雙眼,看見眼前事物,醒言那顆緊張激動的心,才終於略略平靜下來。嗯,也只不過是在一片霧氣中快速穿行而已,也沒啥大不了。

    心裡這麼一想,醒言往日那些豪氣,重又冒上心頭。在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激勵下,少年便不管不顧的低頭往腳下一看:

    呵∼自己那把瑤光古劍,正老實的躺在自己腳下。此刻,劍身不再黯淡,隱約間一道水樣的光華,正在劍身前後不住的遊走流轉。

    有了這些鋪墊,少年的目光終於試探著越過劍身,朝更遠的下方望去——此時映在少年眼眸中,是怎樣一幅奇異的圖景!

    透過飛飄的雲霧間隙,可看見一片連綿不斷的小土堆。土堆上,覆蓋著一層平滑的黃綠顏色,恰如遠遠望去時平整草坪的模樣。

    這土堆草坪是什麼呢?於這撲面刮來的強勁天風中,這簡單的問題倒費了少年一番思量。過得片刻,他才恍然大悟:

    哦,這土堆,就是綿延數百里的羅浮群峰;這草坪,就是其間古木參天的山森。

    只不過,想通這點後,這位從來只習慣在地面活動的少年,便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天!自己現在,竟然就穿行在無依無靠的高天上!

    而就在這震驚當兒,很不湊巧,這腳下原本還算平穩的飛劍,猛然間便劇烈振蕩搖晃起來。霎時間,這位初登雲路的少年,只覺得一陣暈眩,什麼御劍飛行的口訣,什麼太華道力的圓轉,在這一刻全都忘到了更高的九霄雲外。

    於是,這腳下瑤光劍身上流光立時一黯,然後這位初次御劍飛天的少年,就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從雲天上摔下!

    ……

    巨大的風聲,鼓蕩著耳膜;突然墮落雲端的少年,已有些神志恍惚。與預先設想的不同,在這片前所未有的惶惑混亂中,又如何會想得起,要去運轉太華道力來阻住下跌的趨勢。

    耳邊呼呼的風聲,越來越急促;下方起伏的土丘,也漸漸變成雄偉的山峰。看來,過不多久,這位入山才不到半年的少年堂主,就要葬身於這片山野林海中

    此時,他已無暇看到,那把飛劍「瑤光」,正緊緊墜在自己身後。

    「唔,這位看起來似乎還不錯的少年郎,心性還不如自己預想的鎮定啊……否則,說不定就已經順便習成御氣飛行了。」

    「唉,可惜可惜!」

    就在下墜少年覺著這番鐵定要粉身碎骨之時,他腳後跟上面這把通靈劍器,卻還在為白白浪費了她苦心製造的良機而惋惜不已。

    她這想法,若是少年有知,便一定會大呼冤枉:

    這封神劍靈,也實在過於看得起他了!

    看看時機差不多,神劍瑤光便準備重新將這少年載起。就在此時,卻冷不防異變陡生——

    一道巨大的黑影,閃電般從斜次裡橫出,直直向下墜少年衝來!

    ……

    當醒言再次醒來時,已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堅實的土地上。

    又過了片刻,等心神重新平定下來,才發現自己竟正在先前出發之處。旁邊瓊肜、雪宜都在,那把瑤光也沒丟。問一問瓊肜雪宜,才知道,剛才竟是只玄色的大鵬救了自己。

    看看地上幾片黑光閃亮的巨大毛羽,又望了望高渺的天宇——雲天外那幾點飛鳥,仍自悠悠然翱翔於天際,似乎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嗯,以後給它們講經的次數,還應該再多些!」

    當起初的後怕退去,此時醒言心中,正充滿感恩之情。

    雖然,一路上醒言已反覆叮囑瓊肜,不要將今日這驚險事兒告訴居盈,但等晚上居盈一從郁秀峰回來,嘴快的小丫頭就忍不住把今天的事兒跟她和盤講出。

    從小丫頭略帶誇張的描述中,聽出醒言遇險,當下便把居盈嚇得不輕。饒是知道最終沒事,聽到驚險處少女還是忍不住以手撫心,似是怕怦怦直跳的心兒不小心蹦出來。

    於是,用過晚飯後,這位四海堂主就似是做了錯事一般,按居盈的吩咐乖乖躺在竹榻上,讓她施展從靈真大師那兒學來的「清神靈光咒」,以安撫少年受驚的心神。

    其實,這位乖乖平躺之人,早已緩過勁兒來。但現下鼻中聞著淡淡的幽香,眼中又看到氣質高貴的少女正全神貫注的念著口訣,語言溫婉,面容堅定,霎時間,便讓仰望著的少年心中,不可抑止的湧動起一股久違的感動。這感動,讓他覺著既溫暖,又甜蜜……

    也不知是少年真的累了,還是少女的法術確實起到作用,過不多久,這位心神安寧的四海堂主,便在一道聖潔的白色柔光籠罩中,沉沉滑入黑甜的夢鄉……

    不管怎樣,經過這次意外,張堂主這御劍飛行的心思,便暫且放到一旁。雖然,那份遨遊天際、俯視大地的感覺縹緲而奇特,但畢竟,還是這小命要緊。剛過上幾個月好日子,可不準備就這樣失足摔死。

    經得這次事件之後,四海堂中這位張堂主,便開始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安全修煉著以往諸般法術。只是,讓人有些奇怪的是,那位原本似是百無禁忌的瓊肜小丫頭,最近幾次從山中遊蕩回來,倒常常有些灰頭土臉。有一次,還被醒言發現,小姑娘原本凝脂般的嫩臉上,竟還青腫了兩塊!

    初時見了瓊肜丫頭這尷尬模樣,醒言還只囑咐她玩耍時要多加小心一些,但後來,見她好幾次都這樣,特別又看到那兩塊青腫,便讓少年有些擔憂起來。

    只是,當醒言好心問起詳情時,無論他怎麼誘哄,這小女娃兒只是不肯說。最後,小丫頭小臉兒一皺,小嘴兒一扁,都差點要哭出聲來。醒言見這模樣,也只好作罷。

    「這小丫頭倒底在搗什麼鬼?」

    心中擔心瓊肜安危,這天早上,醒言便悄悄尾隨在小丫頭身後,跟她一起出去。近些天裡,這小女娃兒每天都會早早去山間玩耍。

    這前面三四丈開外的小瓊肜,身形也真是靈活,忽而穿過灌木,忽而繞過山石,這一路跟下來,倒把醒言累得氣喘吁吁。一路跟蹤中,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躡著身形,鬼鬼祟祟的遠遠墜在後面。因為,畢竟他身上有股瓊肜能嗅到的味道。

    不過,看來醒言這擔心有些多餘。小小少女現在只顧低頭趕路,根本就沒心思去察看身後是不是有人跟隨。

    就在少年覺著這小妹妹腿力真好時,就見前面一直急沖沖蹦跳奔跑的小女娃兒,終於停歇了下來。

    「就是這裡嗎?」

    放眼看去,瓊肜身前那處山坳,地處偏僻,陡峭的山坡上草木幽深,間隔袒露出嶙峋的巖體。

    「她來這處做什麼?」

    這兒冷僻清幽,幾無果木,實在不像是饞嘴小女娃愛來之所。

    凝目望去,又見那處山坡前正蹲著幾隻小兔,又有幾隻體形較大的山鳥正在草間徘徊。見瓊肜過去,這幾隻鳥獸便立時圍到她面前,瞧那雀躍模樣,似是正在一直等她到來。

    而瓊肜則低頭咕囔,似是正在跟這些朋友打招呼。

    「和這幾隻鳥獸玩摔角嗎?可咱家瓊肜再不爭氣,也不至於弄得鼻青臉腫啊……」

    正當躲在山石之後的少年納悶之時,便見到眼前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幽暗的山巖前,在一片紛華璀璨的碎影流光中,這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兒,竟又回復到她那可愛而美麗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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