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煙塵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笑捉強豪如鼠
    正當陳魁聞詩色變、急著要推出自己那八十歲高堂之際,卻聽得那年輕賊子接口讚道:「大哥這詩果然妙極,正是我輩日常寫照!小弟雖然駑鈍,不及大哥文才萬一,卻也少不得塗鴉一首來和大哥。」

    「哦?不知賢弟如何相和?趕快說來聽聽!」

    惟恐打擾賊人詩興惹來拳腳的陳大班頭,此刻也只好忍住發言的衝動,洗耳恭聽;內心裡只是不住祈禱,但願這兩位風格特異的賊人詩興大發,更吟出曠世佳作,心情大好之下說不定就此把他給放了。

    於是在袋內袋外兩人的一起企盼中,只聽得那位年輕賊人細聲細氣的念道:

    「十步殺一人

    千里不留痕

    如何不留痕?

    扔去餵湖神!」

    兩位聽者正自品味這詩中涵義之時,卻是那年輕賊人念得興起,突地發狠道:

    「老大,既然這廝最喜去那水中居,不如就此把他扔去湖裡喂龍王。咱兄弟倆便去遊湖,小弟正有幾首新詩要向大哥請教!」

    「不可!」「不要啊!!!」那年長賊子與陳大班頭兩句話幾乎同時出口。雖然立意不同,腔調迥異,但讓陳大班頭鬆了一口氣的是,賊人那話和自己意思一樣。

    「大哥為何不可?」

    「賢契有所不知,這廝雖然可惡,但大哥正有一事要著落在他身上,不可害他性命。」

    「義士啊!!!不知大王要差小的去辦何事?殺人放火還是劫道兒?只要大王您吩咐一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陳魁眉頭也絕不會皺一下!!!」一聽說性命可以無憂,陳大班頭忽覺這悶黑麻袋之中頓成光明之所;看來是自個兒方才給菩薩許下的豬頭三牲起了作用,聽得自己對這賊人還有些用處,陳魁便立馬恨不得把天都給那賊人許下來——卻又不敢亂扭亂動,生怕被誤會想要逃走。

    「住嘴!大哥不知您所為何事?」

    「唉!說來恐惹賢契笑話,想你大哥雖然是滿腹才華、詩才出眾,卻也因此眼高於頂知音難覓,再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以至大哥直到今日還是中饋乏人。賢弟你還年輕,不知道被窩沒人暖的苦楚。」說至此處,這年長賊人不禁長吁短歎、語調悲苦,弄得陳魁也幾乎忘了自己的處境,差點出言相慰。

    「呀!不知大哥還有如此苦楚!方才倒是小弟莽撞了——只是,這又與這廝何干?」

    「啊∼∼大王啊!嫂夫人一事就著落在小人身上了!俺這最在行!明個兒一早就給您搶來十個八個!保證個個——」這正是陳魁聽到「這廝」二字反應過來,大表忠心;要不是這袋中狹窄,便連忠字舞也要給他跳上。

    「閉上你這鳥嘴!再窮嚷嚷就再吃老子一頓老拳!」麻袋立即平復如初,看不出其中還有活物。

    「賢弟你有所不知,今日午前大哥正去那望湖街上買些跌打草藥以備不時之需,卻在那藥攤之前見到了你的大嫂——呃,就是那位賣藥姑娘,俺與她是一見傾心,兩人俱都傾慕對方人材,便在那太陽之下、藥攤之前私定了終身!大哥正要回去與你商量迎娶之事,但心裡委實放不下你那可人疼的嫂子,半路便又折返,想和她再說上幾句知心話兒——誰知卻已是人去攤空,芳蹤難覓,正是『多情自古空餘恨』……」

    「啊!想不到大哥您那粗獷的外表下,還有一顆驛動的心∼∼」

    「賢弟繆讚了!且說當時大哥心中正自懊惱,卻聞路人相告,說正是陳魁這廝帶人將你大嫂和俺岳父抓進衙門裡去!這奪妻殺——之仇……!」那賊人大哥說至此處,忽又怒氣勃發,陳魁只覺得自己屁股上又重重挨了一腳,只是強自忍住,不敢叫嚷。

    不愧是一縣衙役之首,這陳大班頭果是機靈,一邊忍著痛楚,一邊接過話茬,低聲下氣的求告:「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人瞎了眼,不合衝撞了大嫂,只求大王放小人回去,小人明日一早便將嫂夫人送回。」

    「哦?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要是俺有半句謊話,就讓俺陳魁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就讓俺被——」知道正到了關鍵時刻,陳大班頭毫不遲疑的大發毒咒,生怕說得遲了這賊人便變了主意,這條性命就此要斷送在鄱陽湖裡。不過陳魁這毒誓倒是發自內心,語氣真誠。這欺軟怕硬的傢伙,正是「夜路行多終遇鬼」,今日方知還有比自己更狠的,絲毫不敢有啥貳心。

    「得!甭再賭咒發誓了。諒你也不敢跟俺耍花腔,要是明日正午之前還沒看到俺媳婦,不用天雷劈你,俺也饒不過你!除非你這輩子就縮在縣衙裡別走夜路!」

    陳魁趕忙連道不敢,囉囉嗦嗦大表忠心。

    「大哥,既然這廝服軟,那就把他渡過去吧。」

    「渡過去?不會是超渡吧?」已是驚弓之鳥的陳班頭正疑神疑鬼,卻聽那大哥沉吟了一下,說道:

    「不可;北岸那邊恐有閒人行走,要被望見恐會壞事;還是把船搖回去,到那南磯島上找一僻靜之處扔下。」

    「果然還是老大想得周全!就依大哥之言。」

    陳魁在那袋中聽得分明,只是並不敢插嘴;船艙內又回復了平靜,只聽得耳畔這舟欸乃,櫓咿呀……

    今日這鄱陽湖的水路在陳魁的心中,似乎變得分外的漫長,過了許久這船才在岸邊停下。

    方自暗喜,陳魁忽覺恰如騰雲駕霧一般,連著這麻袋被人撮起,走了幾步扔在地上,身上吃痛不覺「啊」的一聲。陳班頭立馬心頭大恐,暗自警戒,再也不敢有絲毫響動。

    「陳、大、班、頭∼∼」那年輕的賊子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就叫啊!說不定叫了就會有人來救你!」

    麻袋靜如死水。

    「啊∼不會是摔死了吧?」

    「大王,小的還活著呢∼」生怕賊人拳打腳踢的檢查,陳班頭只得出聲應答,只不過卻盡力壓低了聲音;要不是這夜晚靜謐,離得又近,否則一時還真聽不出來。

    「沒死最好。記住,明日午時之前,我要見到我娘子,和她爹爹從衙門裡出來;」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他們身上少了一根寒毛,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一定!一定!——」忽然又覺得有些歧義,陳魁趕緊又補充道:「大王請放心!明天的事就包在小人身上!」語氣堅定,聲若蚊吟。

    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人搭話。陳魁正自納悶,卻發覺身子漸能轉動,呼吸之氣也漸轉寒涼——原來不知何時,這袋口已然鬆開。

    陳魁發覺此情,卻仍不敢稍動,過了好一會兒,確認周圍確實悄無人跡,這才敢鑽出袋來——陳班頭果然經驗豐富,深知絕不能與匪人兩下照面,要是那賊人的相貌不小心被自己瞅見,那這條小命也就算交代在這裡了——想起那頓量大力足的拳頭,陳班頭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呆立在那兒定了會兒神,陳班頭這才緩過勁兒來,向四周打量——卻發現站立之處並不是那賊人口中的南磯島,而是已經回到了鄱陽湖北岸。水邊正有幾隻小船隨波蕩漾,而遠處依稀已可望見那望湖樓挑簷的影子。

    「這倆賊徒果然狡猾!」陳魁心中咒罵。只是腳下卻更加不敢怠慢,一溜煙往縣衙走去——惟恐去遲了有哪個不開眼的手下,不知好歹慢待了那對救苦救難的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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