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風曲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假死遁世
    「嘩啦啦」一聲,隨著夏頡的長嘯,附近的牧草一浪浪的朝著外面捲了過去。那嘯聲引動了天地間的長風,一條條的風柱憑空升起,有如枯木龍吟,有著直接震顫到人心肺子裡的強悍衝擊力。三輪足足有數十長方圓大小的蘭色靈符浮現虛空,強大的靈力波動讓整個空間都顫抖了起來。夏頡右手挽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手印,食指輕輕探出,在朱棣的眉心輕點了一下。

    一股溫和的力量衝進了朱棣的紫府識海,有如一道明淨的陽光,那被心魔吞噬消融了的元神,「骨碌碌」的冒出了一團團的黑氣,頃刻間被淨化了。心魔和朱棣的元神,彷彿水和油一樣的分開,涇渭分明。在那心魔驚恐的殘嚎聲中,無數細細的黑氣從朱棣繁榮每一個毛孔射了出來,立刻就被那天上那三個巨大的靈符發出的藍光融化了個乾淨。

    朱棣只感覺渾身一陣的清涼,那還在翻騰不已的不死藥力被那溫和的力量收斂成了一團,直接送進了他丹田內瘋狂旋轉的金丹中。一道道天地靈氣彷彿急速奔湧的颶風,帶著「哧哧」的巨響聲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鑽進了朱棣體內。那金丹的顏色頃刻間就已經變幻了七次,最後變成了純淨的白色透明,彷彿一顆小小的太陽一般的物事。

    夏頡輕笑了一聲,若有所指的說到:「老天,崑崙山那次,你們算計我,讓老子白白的替你們做苦工,把那幾個崑崙派的老傢伙送了上去。這次,我可要好好的算計你們一次!呵呵呵……朱棣,滿手血腥。殺戮樹十年,你還不醒麼?」一輪佛光突兀的出現在夏頡的眉心,箭矢一般的射向了朱棣的額頭,在兩人腦部架起了一座橋樑一般。

    朱棣渾身一抖,夏頡的聲音猶如晨鐘暮鼓,直接把他的神念從渾渾噩噩中震醒!而夏頡眉心處射出來的那道七彩佛光,只有傳說中九世輪迴的金身羅漢,才能在耗費三百年苦修後。用來接引那些在俗世中廝混的,有慧根,有智慧的有緣人。天曉得他夏頡身為巫族的長老,卻又怎麼玩出了這麼一手。

    頃刻之間,朱棣的前世今生在他腦海中彷彿鏡花水月一樣轉換了千萬次,一世世的恩怨情仇,一世世的生死榮辱。讓朱棣的臉上瞬息萬變,一時殺氣騰騰,一時溫情滿面。他體內金丹也是急驟的跳動了四十九次,突然間彷彿炸彈一樣爆炸了開來,強大的能量朝著紫府識海上升,而體內的紫氣則是悄然下降,兩股極強的力量融會在了一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色元嬰突然形成,在紫色煙氣的簇擁下,朝著紫府內升了上去。

    這一道接引佛光比起真正的西方羅漢所用的,可是霸道太多了。人家佛家的羅漢接引有緣人,講究的是讓那人自己參悟根源,還復本來。可是夏頡這接引佛光,可就帶上了三分魔氣。分明就是誘使你,強迫你去參悟。甚至是不管你悟不悟得通,他都在你腦海中撒下了那種子,逼得你最後還是得按照他的意願悟下去!

    而朱棣,修習了這麼久的道家正宗法門,功力日深。而他原本就是有大智慧之人,否則也輪不到他依靠兵馬起家,做這個皇帝了。被夏頡一番刻意施為後,他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抹嶄新的神光,渾身孽氣消融無形,朝著夏頡納頭拜了下去。「仙長,還請慈悲!」朱棣說這話的時候,不悲不喜,臉上有如古井深水,一點的波瀾都不起,一股決然之意,屹然浮現臉上。

    身為修道者,朱棣深知像夏頡這般,讓自己頃刻間遊歷九世輪迴,需要多大的法力。這是徹頭徹尾的逆天行事的勾當,等於投胎前喝的那碗孟婆湯,可就白喝了。這可是和冥神一境直接對著干的行徑,可是夏頡做的如此輕鬆,可想他的法力到了什麼程度。

    「嘎嘎嘎嘎」,夏頡怪叫了幾聲,嬉皮笑臉的說到:「哦?慈悲?怎麼慈悲?讓你跟著我在天下浪蕩不成?我自己是個沒家的野鬼,被老天爺捉弄,原本好好的……卻被丟在這裡浪蕩了不知多少年。你也要學我?唔,你高居皇位,天下蒼生,任你生殺予奪。尤其你如今元嬰大成,又有不死藥的藥力護住元身,可以真正的做那萬歲萬歲萬萬歲,不要跟我走麼?」

    夏頡笑的很陰笑,瞇著眼睛,彷彿用棒棒糖騙小姑娘的色鬼一樣,朝著朱棣不懷好意的笑著:「三宮六院無數美女,百萬大軍如此英雄,你都拋得下麼?跟著我,可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吃不飽,睡不暖,經常在石洞裡面一睡就是上千年。唔,看看,我這一身可是三個月沒洗過了,你能跟著我?你確信你要跟著我?跟著我,沒有好處的。」

    朱棣微笑了起來,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極其決斷的說道:「弟子省得。弟子不要那榮華富貴,不要那天下大權,弟子如今要得,是打破那個根源,還我本來面目。仙長開啟我九世前生,其中有三世,弟子也身為皇者,最後卻也不過是黃土一杯,如今墳塋都消泯了。成也好,敗也好,人間的事情,哪裡顧的了那麼多?」

    他輕笑著,淡淡的說到:「弟子只求仙長讓弟子追隨,能有出頭之日。弟子不求其他,只求這天,再也不能把我玩弄於手腕之上;這地,能任我自由遊蕩,一身輕鬆,一身清淨,如此足以。」

    夏頡悚然動容,死死的盯了朱棣一眼,歎息到:「罷了,今日我可能玩過火了,每想到你卻……嘿嘿,也好,我的前生,這麼多的弟子,卻沒一個好東西。這世麼……我就收了你這大名鼎鼎的朱棣皇帝做徒弟,看看老天爺又能說什麼。」他的神色突然端正了起來,很認真的說道:「雖然我巫門已經快斷子絕孫的了,你投靠進來,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你從今以後就叫朱棣罷。」

    朱棣……哦,不,如今是巫門在幾萬年後地再傳弟子朱棣朝著夏頡磕了九個響頭,然後面帶著微笑站了起來。他回頭望了望。淡然說到:「弟子還有一點俗事要處理,師尊不如一起過去看看?呵呵呵,那富貴功名,果真就這麼誘人麼?弟子將死未死之時,昔日那忠心耿耿的臣子,居然已經開始商量著瓜分朝廷大權了。卻是有趣,有趣啊。」

    夏頡瞥了瞥嘴,突然說了一句讓朱棣傻眼的話:「政治,天底下最骯髒的東西就是政治。不過你身為皇帝,能明白這個道理,卻也不遲……嘿嘿,不過,你的那些大臣,怕是也不知道政治是什麼東西。他們如今看重的,不過是那高官厚祿,封妻蔭子的大好前途罷了……你整個朝廷中,唯一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地,怕是只有……」夏頡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朱棣深深的看了夏頡一眼。含笑問到:「師尊以為,滿朝文武中,真正可靠的是誰呢?」

    夏頡有點惱火的看了看朱棣,冷冰冰的說到:「我只說他對權勢本身不是很有興趣,可是他對權勢能帶來的那些東西。卻是很有興趣地。他也不可靠,不過比起你那些勾心鬥角,一心為自己謀劃好處的臣子來說,他起碼還能保持三分的清明而已。這小傢伙,也是可憐人哪,一身修為,如果能再苦修千年,飛昇神界成神,也不是難事,可是他卻偏偏要在紅塵裡廝混,奈何,奈何。」

    朱棣半天沒說話,沉吟了很久,他才點點頭,笑道:「弟子明白是誰了,滿朝文武中,能得師尊如此評價的,只有呂風一人罷?唔,他對權勢地位沒有太大的興趣,那徒弟就放心了……弟子果然沒有看錯他,他的確是可以依靠的大忠臣啊。」朱棣笑了幾聲,化為一道清風,朝著那大營的地方急速的掠了過去。

    夏頡傻了一下,愁眉苦臉的說到:「我可沒說呂風那廝可靠,這小子雖然不貪圖你的皇權地位,可是也不是一個忠君愛國的主啊。這小子滿肚子的心思,就是要報復那些人呢。而且他地心計謀算,可比你這老皇帝還要像狐狸一些,哎……不對,不會因為我地一句話,這皇帝徒弟就把朝政大權都交給呂風那王八蛋了吧?這可不對!」夏頡拍拍屁股,化為一道流光,緊跟著朱棣去了。

    中軍大營內,呂風身上釋放出了強大無匹的氣勢。死死的壓制住了張玉等幾個將領。他沉聲喝到:「陛下不知所蹤,此事萬萬不能傳揚出去,違令者斬!此番北伐,已經是徹底失敗了,再也不能在草原上逗留。我等必須做好陛下回不來的準備,先把朝廷大軍帶回中原。否則萬一陛下出事的消息傳開,軍心震動,民心振蕩,若是元蒙結黨來襲,甚至藉機突破了居庸關,我們可就是天大地罪人。」

    張玉死死的咬著牙關,抵擋著呂風那有如大海一樣洶湧澎湃,沒有終止的強大壓力。他有點吃力的張開嘴,憤怒的吼叫起來:「呂風,你……你這是要造反,如今七成的北伐軍力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回師中原,到底意欲何為?以本將的意見,還是的讓二殿下來打點軍務,起碼要把軍權從你手中接收後,才能班師。」

    呂風冷漠的說到:「軍權在我手中就會造反。可是軍權若是到了二殿下手裡,怕是一過了居庸關,第一件事情就是攻打北平城,殺死大殿下罷?張玉,你老的糊塗了不成?或者,你是私心作祟,只求讓自己的主子登基,卻不顧天理綱常了?本官就算造反,能成功麼?北伐軍三十萬大軍,而居庸關,北平城,山海關附近,有軍隊多少人?就憑借這麼點人馬,能造反麼?」

    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呂風獰惡的說到:「本管到是不怕你給我頭上扣污水盆子,本官的忠心,可表日月,若是本管有絲毫的私心在,日後定當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一千字最為惡毒的誓言),你張玉敢這麼發誓麼?你敢說,讓二殿下來軍中,沒有其他的用意?哼!」

    再次冷笑了幾聲,呂風說到:「呂公公率領大軍回中原,我,厲虎以及諸位將軍留在草原上,引三萬人馬尋找陛下的蹤跡。嘿嘿,張大人,你可敢嗎?你還敢說,老子是要造反麼?有造反的人自己不跟著軍隊回去的麼?嘿嘿,咱們誰都不回去,不找到陛下的蹤跡,誰他媽的都不許回去!誰敢趁著這個機會搗鬼,不要怪我錦衣衛到時候抄了他的滿門……小貓,傳令下去,大軍準備班師!」

    張玉怒嘶了一聲:「呂風,你敢,我的兩路大軍,那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呂風立刻吼到:「小貓,有敢於拖延時間的,立即斬首!……把所有軍隊打亂了安插起來。回去居庸關後,立即把軍隊拆散開來。尤其是張玉等諸位將軍的屬下,全部拆分去長城沿線的衛所駐守!」

    張玉猛的跳了起來,掙扎著拔出了腰刀,怒吼到:「呂風,你敢動老子的兵馬,老子就和你拚命!黃口小兒。你知道什麼軍國大事?」他目光閃動,卻是不敢看呂風冷冰有如刀鋒一般的目光。他的確有私心,他就是想要磨蹭到朱登來接管大軍了,到時候順下居庸關,再去包圍了北平城,不就又是一次完美的靖難之役麼?

    呂風卻哪裡能讓他如意行事?呂風沉聲爆喝到:「來人啊。把張玉給老子扣押起來,他敢下達亂命,就給老子殺!他娘的,張玉,你的兒子孫子,腦袋可就在你嘴上,你敢開口胡來,老子就敢殺你滿門。他娘的,家裡的男丁全部砍了,女人,連你老母一起,都賣去北平城裡最下流的窯子去做妓女,你敢亂來,老子也敢!他娘的殺你一個張玉,不就和殺雞一樣?」

    呂風也是怒了,好好地一件事情,只要大軍回去,擁護朱僖登基,自己就是第一個大功臣,坐上三公之位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到時候加上呂老太臨裡應外合,加上朱僖最近是身體越來越差,懶怠理會政事,這天下大權,可是若是朱登到了,這事情可就麻煩了。

    以朱登在軍中的威望,鐵定可以把禁軍給收服,到時候人家二十萬大軍打自己的十萬人馬雖然自己肯定能贏,可是這振蕩就太大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呂風怎麼會做呢?所以,一時間呂風也急了,口不擇言的一通胡亂辱罵,可就把張玉差點氣得暈倒了過去。你呂風堂堂一品大將軍,至於罵得這麼難聽麼?張玉他老母,又哪裡招惹你呂風了?

    當下張玉一脈地幾個將鄰紛紛大聲地吼叫起來,拔出了兵器就要和呂風火並。他們可不知道呂風的底細,最多就是猜測呂風是一個極其高明的武學高手,可是如果用數十萬大軍去進攻他,壓都壓死他了。所以他們敢和呂風動手啊。呂風看得情勢不受控制了,不由得再心裡暗罵:「張玉,你他娘的怎麼就是一塊茅坑裡的石頭,這麼又臭又硬呢?朱登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維護他?娘的,不會朱登其實是你的私生子吧?」很惡毒的尋思了一陣,呂風臉上突然冒出了一股殺氣,他真的要動手殺人了。

    殺氣剛剛一動,門簾就突然化為了粉碎,朱棣大步的走了進來。「夠了,朕聽了這麼久,誰是誰非,朕心裡清楚了。」朱棣滿臉的鐵青,擺出了一副皇帝的威嚴模樣,大聲的咆哮起來,「呂卿家乃是真正的一心為國,朕當時都失蹤了,莫非還要軍心不穩的大軍留在草原上,等元蒙韃子來殺麼?尤其魯卿家還敢提議只帶三萬人馬在草原上搜索朕的蹤跡,朕心甚慰。」

    朝呂風讚許的點點頭,呂風恭敬而又謙卑的跪倒了下去沉聲說道:「陛下,您回來就好了。」他心裡暗喜,雖然朱僖沒有登基,可是朱棣卻是更寵信自己了,這也是好事一件。

    朱棣冷冷的掃了張玉他們一眼,冷漠的說道:「諸位卿家,原來各有私心啊。」這話說的極重,當下就嚇的張玉他們全趴在了地上,不敢動彈分毫了。這時候,夏頡也晃悠著走了進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呂風嘻嘻直笑。

    呂風剛好抬頭,不由得一楞,這老怪物怎麼突然出現了?唔,也對,只有他,才能讓心魔入體的朱棣恢復正常吧?呂風腦袋裡面立刻翻騰起了各種念頭,無非就是通過水元子,把夏頡籠絡在身邊,讓他充當天字第一號打手。可是呂風真正的清楚,夏頡這個傢伙,到底擁有多恐怖的實力的。

    朱棣緩緩的坐回了他的位置,擺出了皇帝的威嚴,把一眾領軍的大將那是破口大罵,罵得他們跪在地上半天不敢吭聲。對呂風和小貓則是好加撫慰,聲稱他們乃是當朝一等一的大忠臣。隨後,朱棣說出了讓所有人石破天驚的話:「朕得仙師點化,已經看破了人世輪迴,看透了人世的榮華富貴。這皇帝朕是不當了。」

    沉默了一陣,朱棣滿意的看著將領們滿臉傻乎乎的模樣,笑了笑說道:「北伐大軍的所有軍權,全部交於呂卿家之手。朕之皇位,傳於監國太子朱僖……呂總管立刻起草聖旨……朕則當跟隨仙師,浪蕩天下,逍遙快活去了。」

    呂風傻了,不是吧?這事情也太戲劇化了,怎麼朱棣出去打了個轉身,就被夏頡給救了,而且就要出家了?而自己卻又突然手掌重權了,這,這都是些什麼事情啊?看著夏頡臉上那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呂風心裡那個著急呀,恨不得就直接挖出夏頡的腦子,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麼,又在想著些什麼……

    卻聽得朱棣在那裡悠悠歎息到:「對外,就宣稱朕在軍旅中受了風寒,不治身亡了罷。呂卿家,以後朝廷政事,可就拜託給你了。」

    呂風應諾,深深的拜了下去。他知道,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的,他呂風又僥倖的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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