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飄飛,呂風卻是換了一身黑色的儒衫,上面灑了幾點銀花,盡顯文士風流。他蹲在地上,小心的看著面前的紅泥小炭爐,不斷的用手去撫摸上面的紫銅水壺,測試水溫。呂老太監翹著個二郎腿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老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很高興、很欣慰的看著一門心思給他泡茶的呂風。
厚子裡面很靜,都可以聽到外面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呂風泡好兩盞茶後,先是端了一盞給呂老太監,然後才在自己面前放下了一盞。聞了聞空氣中的裊裊香氣,呂風讚歎到:「父親哪裡弄來的這般好茶?卻是難得的了。」
呂老太監瞇著眼睛笑起來,腳尖一點一點的說到:「這茶葉麼,不就是下面那些溜鬚拍馬的官兒送給陛下的?為父的就順手從庫房內掏了一半出來!反正陛下也不喜歡這淡巴巴的茶葉,他寧願喝那苦得死人的貨色。這些好茶遲早也是要賞賜給大臣的,還不如我們父子兩先享用了再說。誒呀,最近你下面的事情還好罷?嘿,你的油水是越撈越足,白白便宜了那群小崽子。」
呂老太監那個得意啊,呂風是自己的義子,隔三岔五的就給宮裡的大小太監送去大量的賄賂銀子,那些大太監、小太監,誰不在一口聲的說呂風的好處?呂老太監深知宮廷內的勾結關係,看到呂風這麼受看個後宮太監的歡喜,他心裡也歡喜。「要說以後也是大殿下繼位地。那小李子,說不得要接了為父的這位置。可是他一個小太監初來咋到,這宮內的事情,還是把持在其他的主管太監手上地。」
他點點頭。讚許到:「你現在能和那些大太監打好關係,就算以後為父的不在了,這宮內起碼不會有人給你使絆子了。這是好事啊,不過你以後送銀子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些,尤其不要當著馬和那小崽子的面送,幸好他現在去督造寶船了,否則他是最看不得我們收錢的。」
呂風抿了口茶,笑吟吟的說到:「父親您起碼能活一百歲,說什麼以後在了的話呢?馬公公麼。是我一向仰慕的人了,自然不會去觸他的霉頭的。至於宮內其他地公公。和我倒是很是交好,日後倒也不怕他們反戈一擊,跟著那兩位殿下找我的麻煩地。」
呂老太監陰聲笑了幾聲,放下二郎腿,端正的坐在太師椅上閉目沉思了一陣,隨後才把身體斜著探過了桌子,看著呂風低聲的說到:「那。你可知道那兩位殿下如今在地方上作些什麼事情麼?你總要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住了,這才方便行事的。」陰暗的油燈光芒閃動,呂老太監的聲音彷彿鬼怪低語一般。「風子,你可要小心點,那位二殿下可是一個肯放過人地。嘿,公公我……為父的可是聽說了一些風聲的。」
呂風心下恍然,朝廷中有官兒掛靠著呂老太監呢,所以把一些該說不該說的東西都洩漏出來了。他點點頭,也是壓低了聲音說到:「唔。多謝父親提醒。嘖,那二殿下在軍方倒是很有勢力,可是在朝廷文官方面。還是我們那位主子更強一些,要說起來,他除非也起兵造反,否則這皇位,倒也輪不到他的。」
呂老太監冷笑了幾聲,他縮回了身體,抓起茶杯胡亂的喝了一口,含糊清的說到:「怕就怕他還真的敢起兵,你可要注意著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風子,還有你那師弟厲虎,都是陛下寵愛的大將,也立下了不少軍功。可是你一定要記著,整個朝廷地武將,能絕對的站在你們這邊的,只有馬和。除了馬和,其他地武將都是二殿下的人。」說完他立刻閉上了嘴巴。
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太監緩步的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碟子的花生米。呂風接過花生米,把他斥退後,呂老太監親自跑過去關上了房門,這才回到座位上坐好。又倒上了一杯茶,呂老太監,手指頭捏著一顆花生米搓掉了上面的薄皮,隨手丟進嘴裡咀嚼了起來。他含糊的說到:「唔,這花生不錯,大冬天的吃點花生,可是有好處的。花生,核桃,都可以潤肺止咳,老人吃最是好過了。」
呂風心裡暗笑,呂老太監雖然也是六十開外的人了,可是早就進了先天之境,這身子骨怕是比三十歲的青壯年還結實。他也就是臉蛋看起來老,其實體力可是太好了。不過既然他在自己面前撞老人,那自己就好好的孝順一下吧。當下呂風接口到:「這倒是真的,如今天氣寒了,您可得注意點身體。趕明兒孩兒叫手下的人弄點上好的蜂蜜過來,給您調配幾丸丹藥,您吃下去保證受用。」
老太監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他連連點頭的說到:「好,好,嘿,你小子給皇帝送了一份修道的口訣,他可是要長生不老的……呵呵,得,一樣的口訣也給為父的來一份。咱家也得陪著陛下是不是?要然陛下他長生不老,永掌天下大權,要是沒有咱家陪著了,可不是寂寞麼?」
呂風心裡暗驚,這老太監是從哪裡知道自己給了朱棣修道口訣的?朱棣每夜裡修煉的時候可都是極其隱秘的,唯一能夠洩密的,也就是在大草原上自己給他口訣的那時候。唔,看樣子皇帝身邊,老太監都安排了少的高手護衛啊,居然能隔著這麼遠,聽到自己和朱棣在帳篷裡面的說話。他笑著點點頭,應諾到:「這是自然。不過給陛下的那份口訣,自然是不能給父親您的。」
他笑得如此的和煦,很是體貼的說到:「孩兒說句該掌嘴地話,父親的身體有些欠缺。這修煉的功法自是能和常人相同。孩兒這裡好容易才弄來了一篇『九陰訣』,乃是至陰的心法,正好符合您哪!」說完,呂風在懷裡掏摸了一陣。從乾坤袋裡掏出了一本老舊地捲軸。
呂老太監深愛呂風,倒也不以呂風言語中的某些形容生氣,他很興奮的接過了哪卷軸,撫摸了老半天呢,這才笑吟吟的說到:「罷了,還是孩兒你有孝心。哼,那些小崽子,一個個就會送一些金銀珠寶上來,公公我雖然也喜歡錢財,可是太多了也就沒有意思了啊。」
小心翼翼的把那卷軸放在懷裡收拾好了。呂老太監這才得意的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顆大東珠放在手心摩擦起來。他緩緩的說到:「最近修煉一門新的功夫,這掌力卻是越發厲害了。等得修練成了修道之人的真元,怕是為父的這門『凝心掌』地威力可是連神仙都打得死。不過,這掌力卻是要不斷的吸納珍珠才能練成地,至今已經消耗了兩斗珍珠了。」
呂風會意,連忙說到:「這有何難?區區珍珠罷了。孩兒的記名弟子中,有幾個珠寶大戶的子弟,要他們每個月進貢三斗大珠子就是。孩兒最多拿幾個官職和他們交換,大家各取所需,倒也快活。」
點點頭,就看到呂老太監掌心裡有寸許白色的斑紋閃動起來,那顆大東珠『啪』的一聲碎成了粉末,螢光閃閃的珠粉全部被吸了進去,頓時拿白色斑紋的光芒又稍微地增加了一點點。呂老太監陰沉的說到:「剛才說到哪裡了?那二殿下,在你還沒有進世子府的時候,就已經跟隨著陛下上過好幾次戰場了。乃是那時王府下第一勇將。」
「軍隊的事情,你也清楚,只認交情。才管你新進之人的軍職多高,權力多大。你和張玉,跦能他們交好,但是只要二殿下一封書信過去,他們立刻就不會再理會你。兵部的人馬就是以前燕王府的那批人,所以兵部和二殿下勾結緊密,這也是你知道了的……風子,你可要當心了,最好的辦法呢,就是架空了張玉跦能他們,讓他們屬下地將領都變成你的心腹,那就萬事妥當了。」
他陰狠的笑了笑,抬起雙掌得意地看了看,點點頭說到:「至於那兵部的人,你能設計讓他們意外身亡的就身亡,能夠讓他們出點風流韻事被陛下廢黜的,也可以進行了。總之呢,軍隊在手中了,什麼都不怕了。大明朝的上百萬大軍,你和厲虎加起來也就掌握了不到十萬,要和二殿下鬥,沒有軍隊可是不成的。」
呂風低著頭,一副純真般的問到:「二殿下乃是皇子,怕是不會起兵作亂罷?」
呂老太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眼裡綠光一閃,低聲咒罵到:「狗屁,皇子又怎麼?我們大明朝的開國皇帝,還是地頭上的地痞出身呢。仁義道德、天理倫常的,可要和他們朱家的人說這些。要是天理倫常對他們朱家人有用,太祖皇帝會殺了常遇春、藍玉他們?陛下他會起兵趕走朱允玟?哼,不要信這些。」
他很神氣的低聲說到:「總之你要記住一件事情,你就要盤算著張玉,跦能這些大將會和你作對,盤算著他們就要從你背後捅刀子了。所以呢,你現在就要準備著把他們都給害死,他們死了,天下就是你最大,到時候你還怕什麼?要是你掌握了軍權,嘿嘿,雖然你認公公我為父了,你到時候想要幹什麼,還不是一樣可以干?」
說到這裡,呂老太監滿臉猙獰,哪裡還是白天的那個忠君的總管太監?他拍拍大腿,翹起二郎腿哼哼到:「等你掌握了軍權,要是你不想做那勾當,那你就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就是,反正你修道有成,活個三五百年不成問題,做官不耐煩了,把權力送給自己放心的人,到時候走就是。」
他舔舔嘴唇,很是不屑的說到:「不要說什麼張玉,跦能和你有交情,風子啊,這交情可是不可靠的,不是我們自己人,那是絕對不可靠的。這天下,公公我相信誰啊?能相信誰啊?也就你小子一個人了,所以公公我能為你打算麼?」他冷哼一聲到:「你啊。有時候還是太心慈手軟了。我們做人,不能等著別人來害我們啊,我們先害死他們了,不就天下太平了麼?」
「總之呢。能威脅我們的人,以後可能威脅我們地人,都要殺掉。公公我這一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起碼踏著上千個人頭,才爬到了王府總管的位置上。如今到了皇宮總管了,就今年呢,新進的小太監就打死了三百多個,那些新選進宮地宮女也杖殺了一百多……告訴你啊,當官可不容易,尤其是我們。我們手上有權的官兒,更難當啊。」
搖頭歎息了老一陣子。呂老太監笑著拍了拍呂風的腦袋,點頭說到:「你長得和為父的年輕的時候真的很像,當時你剛進王府覲見王爺的時候,公公就楞了一下,就好像年輕時候的我啊,面對面的走進來了。嘖嘖,要不然怎麼說公公這麼和你投緣呢?所以。這些好話你一定要記著,終生受用不盡啊。」
他哆哆嗦嗦的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張紙片,隨手放在了桌子上,陰險無比地說到:「聽為父的沒錯,那些文武大臣,肯給孩兒你做牛做馬,給你做孝子賢孫地,你就扶植他們往上升。那些位置比你還高,不聽你話的。就想著辦法整死他,這樣你的官位才能保住啊……尤其軍隊的那幾個大將,你可得注意嘍。可不要讓他們先動手坑害了你。」
呂風虛心的受教,拿過了那紙片看了起來。呂老太監哼了一聲:「這是公公我在宮裡,在皇后啊、貴妃娘娘她們身邊安排下的人手,以後呢你要他們幫你幹點什麼,就直接找他們好了……這世什麼東西最管用啊?枕頭風啊,嘿!陛下是神武之君,不過他怎麼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逃不過女人的手掌兒心地!」呂老太監很得意的笑著。
「這暗地裡的權力呢,遲早一步步的交給你,你先試著。公公我經營了幾十年,這暗地裡的手腳可少,一時半會也和你說不清楚。唔,就好像那騰龍密諜,還分內外兩組呢,你現在掌握的是外組,趕明兒,就把內組也交給你,嗯?」呂老太監挑了挑下巴。
呂風連忙站起來謝過了他:「孩兒實在是惶恐,這……」
呂老太監又高興起來了:「罷了,只要你有孝心,就比什麼都好。得了,天色也深得厲害了,你還留在宮裡面也不好看……唔,你現在功力極深,也不要從大門走了,直接跳牆出去罷,省得被禁衛們看到了,說我們內臣外臣勾結太多也不好。」呂老太監突然沒有正經的邪笑起來:「嘿,公公我可告訴你啊,你現在功夫好了,皇宮裡可沒人能制住你,你可別半夜跑進來偷那些新進的宮女,這可行。」
他擠了擠眼睛,呂風卻是神色絲毫不改的笑道:「得了,您又拿孩兒開心呢。這皇上地禁臠,孩兒敢碰麼?您好好的休息罷,那九陰訣,您可以開始練了……孩兒告退。」呂風抱拳行禮,小心翼翼的把那紙片放在了袖子裡,這才大步地走了出去。
一邊走,呂風一邊思忖著:「義父說得也有道理,這張玉,跦能手下的兵馬可比我多太多了,要是他們真的和二殿下勾結了,萬一陛下有個三長兩短、走火入魔什麼的,那可就……唔,也該及早佈置了,不是說天下最黑的地方就是帝王家麼?不想陪著我們主子一起死,就只能讓別人死了……誒,明兒還得去找找僧道衍他們,怎麼說我也是護法弟子,不經常打個招呼也說不過去。」
臉上露出了一絲絲陰險的笑容,呂風看了看左右,就只有呂老太監的四個心腹在後面送自己,頓時也不多話,身體一閃,化為一道青煙就掠過了圍牆,直接衝出皇宮去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巡邏禁衛哪裡看得到他的身影,就這麼被他大搖大擺的從宮牆跳了過去。
水元子坐在高高的大殿屋頂上看雪,突然間看到呂風的身影遠遠的飄了過去,由得咧開嘴笑起來:「好啊,還以為就沒人陪爺爺我玩了,沒想到這小子也沒睡覺啊。嘿嘿,找他去好好的熱鬧熱鬧,呂小子手裡總是有好酒,可不能放過他了……娘的,居然要老子給那小皇帝護法,他自身的真氣修為都快到了凝丹期了,還要我護法幹什麼?去,死了活該,換個皇帝也好玩!」
說到這裡,水元子拍拍屁股就跳了起來,緊跟著呂風衝出了皇宮。可是他老人家的動靜就太大了,幾個禁衛牽著幾條狼犬正在巡邏呢,他老人家從宮牆上一掠過去,那狼犬莫名其妙的『吱兒』一聲就少了一條,頓時禁宮聳動,不知道多少禁衛衝了過來……遠遠的就聽到他的哼哼聲穿了過來:「一黑二黃三花四白,誒呀呀,大黑啊大黑,你別掙,水爺爺帶你玩好玩的去,好好的用火頭給你烤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