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屁奉送,壺七公怪眼瞪得小了一點兒:「你小子現在才想到啊,哼,早說過薑是老的辣,古人的話再不錯的。」說著又瞪眼:「不要打岔,妙香珠呢,你小子今天要是拿不出來,嘿嘿。」
「在呢,在呢。」戰天風把妙香珠從那春藥瓶子裡掏出來,舉給壺七公看:「這不是,一顆破珠子,還寶貝得跟個什麼似的。」不過後面一截話只是在他自己嘴邊嘟囔,壺七公沒聽清,若是聽清了,鐵定不會有他好果吃。
見了珠子,壺七公不吱聲了,仰頭看天,戰天風道:「七公,你說有人用這個法子發現過閻王殿嗎?」
「應該有。」壺七公眉頭緊鎖:「像這種聞香跟蹤的法子,不一定要人,像萬異門那種,用鳥或其它異類也可以跟蹤,閻王殿即便留得有斷後監視的人,也不太可能去留意一隻鳥,可奇怪的是,江湖上怎麼從來就沒洩漏過閻王殿的所在呢,這中間看來另有古怪,閻王殿必然還另有防跟蹤之法。」
「有可能。」戰天風點頭,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出閻王殿用的是什麼法子。
「不過我們用這個烏龜縮頭的法子,閻王殿就絕對防不了。」戰天風想到這裡,跳起來,道:「對了七公,我們得時常出去看看啊,若是到地頭再看,可不認得路。」
「現在要看什麼?」壺七公不理他,反而閉上了眼睛:「離閻王殿還遠得很呢,至少睡兩天大頭覺再說吧。」
戰天風奇了:「你怎麼知道離閻王殿很遠?」
「真不知道你小子在戰場上那些仗是怎麼打的,那會兒怎麼那麼聰明,這會兒就這麼傻了。」壺七公睜開眼睛,一臉怪異的看著他:「明擺著啊,若閻王殿在召蒙山千里以內,別人不要跟蹤,四面一搜也能搜出來,所以老夫可以肯定的說,閻王殿離著召蒙山,至少會在三千里以外。」
「哎,這話有道理。」戰天風點頭,也坐下來,拍拍腦袋,歎口氣道:「天天對著個糟老頭子,這腦瓜子都不轉了。」
壺七公勃然大怒,揚手便向他腦袋上敲來:「你小子自己傻出漿了,反來怪老夫是不。」
戰天風自然早已閃開,嘻笑抱拳道:「行了行了,是我自己變傻了,跟你老無關。」
笑鬧一會,戰天風坐下發呆,卻想起那次和鬼瑤兒在龜甲共渡的數日時光,想到鬼瑤兒將菜譜倒背如流的事,這會兒想來,仍是佩服不已,想:「瑤兒傲是傲到了極點,聰也是聰明到了極點,我們以後的孩兒若也像她一樣聰明,那就厲害了。」胡思亂想一氣,竟然睡著了。
一覺醒來,估計也天亮了,只是黑雲籠罩,天光完全透不進來,不知晨晝昏曉,戰天風道:「七公,外面該天亮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壺七公想了一想,點頭:「也好,看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
戰天風站起身到龜甲縫邊一看,叫道:「啊呀不對,這麼黑濛濛的,一頭撞出去,撞上人就麻煩了。」
「怎麼可能?」壺七公道:「閻王殿把這兩百人做四隊排著走,我們在第三隊,左右都有人,但上下沒有啊,從上下兩面鑽出去,看你小子能碰到鬼不,人是碰不到的。」
「有理。」戰天風點頭:「碰鬼啊,難說,這段時間好像老是碰著個背時鬼,實實是有點不走運。」
壺七公忍不住撲哧一笑,道:「那是這段時間你沒踩狗屎了,這次完了,千萬記得抓兩把狗屎把腳底板塗一遍。」
「還是你老自己塗吧,我剛才做夢算過了,很快就要時來運轉了呢。」戰天風嘻嘻笑,又想到一事:「不對啊七公,就算撞不到人,回來呢,這麼烏七麻黑的,怎麼還找得回來。」
壺七公這會真的忍不住歎氣了:「我說小叫雞,你是不是真的傻了啊,這麼簡單的事也想不到,跟閻王殿的人一樣,拿根繩子要單千騎抓著就行了啊。」
「對啊,牽著繩子出去,再扯著繩子回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戰天風拍腦袋,看壺七公大翻白眼,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送一馬屁道:「不是我傻了,主要是你老太精明,我跟你在一起,基本上就不要動腦子,一切聽你老的就好。」
這馬屁香,壺七公哼了一聲:「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說是說,卻也不再找戰天風麻煩,從豹皮囊裡取一根細細的絲線出來,傳音給單千騎,讓他抓著線頭,單千騎在黑霧裡蒙了半夜,心中著實有些發慌,但戰天風說過叫他什麼也不要問,要當他們完全不存在的樣子,所以不敢開口,這時聽得傳音,大喜,忙伸一隻手到龜甲邊,戰天風煮一鍋一葉障目湯與壺七公分著喝了,壺七公先出去,把線頭給單千騎牽著,然後戰天風也出來,兩個扯著線,筆直向下。
鬼霧凝成的雲團極厚,戰天風兩個大概至少穿過了十餘丈的雲層,才穿到外面。
外面果然已經天亮,秋陽高照,重見太陽光,戰天風忍不住歡叫一聲,好在叫的不是太大,兩百多人以循術掠行,帶起的風聲十分驚人,因此沒有引起什麼意外,但還是給壺七公罵了一句。
戰天風暗裡做個鬼臉,往下看,他對地理其實不熟,看半天,只見下面山川河流往後飛退,至於是到了哪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七公,這是到了哪裡啊?」
「你管它是到了哪裡呢?」壺七公哼了一聲:「只看方向就行,這些傢伙在往東南方飛,閻王殿看來在東南方了。」
「是啊,我管它這下面是哪裡呢。」戰天風暗叫,扯扯自己的耳朵,想:「這也想不到,叫雞公,你腦子是不是真的傻了啊。」
「那裡有兩隻野雞。」壺七公自己忽地也叫了起來,一扯戰天風道:「小子,我放線吊你下去,咱們弄雞吃,要不在烏甲殼裡悶死了。」
「這主意好。」戰天風大喜,想到一事,道:「你這線夠不夠長啊,我得找處有水的地方洗剝了才行,線若是太短,飛得又快,可沒法兒洗。」
「放心去。」壺七公推他:「老夫這卷天蠶絲,也不長,只是比騰龍江虎威江加起來長那麼一點點,任你洗多久都不會扯斷線,你洗好了用力扯三下,老夫收你回來。」
「那你老就等著吃雞吧。」戰天風扯著線,從雲裡直吊下去,到地面,他仍是不敢運使遁術,只是展開輕身術飛跑回去,那兩野雞正在草叢裡覓食兼調情,戰天風一個虎撲,一手捉了一個,肥嘟嘟,都有四五斤重,不遠處有條小溪,戰天風咬著線頭,到溪邊把兩隻野雞一塊兒洗剝了,那線果然一直在放,並沒有崩緊扯斷的跡象,一時洗淨,用力把線頭扯了三下,壺七公立時明白,在那頭用力一扯,將戰天風一個身子帶得直飛起來,然後不斷的收線,像收風箏一樣將戰天風收回去,戰天風不運遁術,沒有靈力的波動,又喝了一葉障目湯,不可能有人看得見,閻王殿的人手段再高,也絕沒有發現他的可能。
收人慢些,壺七公用了差不多一刻鐘才把戰天風收上來,兩個再循著線鑽進龜甲裡,一來一去,神不知鬼不覺,戰天風隨即取鍋煮雞,壺七公豹皮囊裡還有酒,喝酒吃雞,不亦樂乎。
單千騎等大隊則直到子夜才停下來打尖,選的地方是個隱密的山谷,人落下,鬼霧升起,卻仍是凝而不散,像一口黑色的大鍋一樣將整個山谷罩起來,群豪彼此可見,但想看到山谷外面卻是不可能,外面的人也不可能看得進來,休息一個時辰後重又動身,仍是鬼霧籠罩,戰天風先以為要停半晚,不想突然動身,忙竄出來捉了兩隻兔子做明天的早餐,卻見閻王殿留了兩條勁裝漢子下來,在山谷中放了一把火,顯然是為了消除群豪留下的蹤跡,以防有心人故意留下記號,戰天風回來和壺七公說起,壺七公點頭感概:「閻王殿能保持神秘數百年,處處小心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如此過了十餘日,一直是往東南方飛,戰天風兩個每天早晚從龜甲裡出來看兩次,記下方向路途,順便捉雞逮兔子到龜殼裡亨用,到也逍遙。
這天早間,兩人又出來看,戰天風反正也不知道到了哪裡,他就像老鷹一樣搜索地下的野物,他管吃的,壺七公管認路,但這次怪了,戰天風搜了好一會兒沒看到一個野物,這時候壺七公卻突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了,難怪用異類無法跟蹤閻王殿的人,原來是這樣。」
「是什麼?」戰天風急抬頭。
「你往前面看。」
「什麼東西?」戰天風依言前看,眼睛霍地一亮,他看到了一幅奇景。
前方,大約七八里遠近,是一片澤國,一眼望不到邊,與單千騎所在的巨野澤不同的是,這澤中不停的有一團團的雲霧升起來,那雲霧與閻王殿弄出來的這鬼霧又不相同,而是彩色的雲霧,有的大,有的小,慢慢的升上空中,再慢慢的散開,這時太陽剛剛出來,遠遠的看去,但見無數的彩色雲團在陽光下此起彼伏,這一朵還沒散盡,那一朵又升了起來,便如天邊開著的無數巨大的彩色蘑菇,當真好看到了極點,這樣的奇景,戰天風一生從來沒看見過,一時間目瞪口呆,完全看傻了。
「這是哪裡啊,不會是到了仙境吧?」戰天風咬手指頭。
「那是,到這裡跑得一趟,差不多也可以成仙了。」壺七公點頭。
戰天風聽出他語氣不對,訝異的看他一眼,想起他先前的話,道:「七公,你剛才說什麼來著,閻王殿防跟蹤的秘密,在哪裡?」
「你不是看到了嗎?」壺七公嘿的一聲。
「你是說——你是說這些彩色的雲朵兒?」戰天風不明白:「它們怎麼防跟蹤?」
「怎麼防跟蹤?」壺七公嘿嘿一聲:「你吸口氣試試就知道了。」
這時整團鬼霧已飛近澤中,前面一團彩雲緩緩升起,剛好升到戰天風腳下,五彩的雲絲讓人目眩神迷,戰天風依言深吸一口氣,看著彩色的雲絲吸進鼻中,那情景十分的奇異,他還想再吸一口呢,忽地覺得腹中一痛,胸口同時覺得像了一座大山,心中煩惡無比,想嘔卻又嘔不出來,眼前更是閃起金花來八路
「這鬼雲有毒。」戰天風狂叫一聲,急運白雲裳所傳排毒心法,將毒氣排出,可就惱了壺七公,叫道:「七公,你明知這鬼雲有毒,怎麼還叫我吸。」
「你小子先前不是狂吹白衣庵的排毒神功嗎,老夫給你機會讓你試試新啊。」壺七公嘻嘻笑:「這就好比小孩子買了新衣服,不拿出來顯擺顯擺怎麼行?」
「這老狐狸,本大神鍋但有一點兒比他強的,他就不服氣。」戰天風暗罵,昂頭道:「我雲裳姐傳我這排毒神功,那還真不是吹的。」吹著牛,忽地發覺一樁異事,他要閉氣不吸,壺七公卻好像沒事,奇了,道:「七公,你好像不怕這毒啊?」
「我說了你小子這段時間就是個豬腦子。」壺七公冷哼一聲:「你吸一口那毒雲,再來鬼霧中吸口鬼霧看看。」
「鬼霧?」戰天風心下疑惑:「難道這鬼霧有鬼。」不再閉氣,試著吸一口鬼霧,鬼霧中果然沒有毒氣,可明明那些彩雲是一直衝上來了的啊,難道沒有混在鬼霧中,還是這鬼霧可以消解那些毒氣。
戰天風想不明白,一時好奇心起,反正也不怕毒,到鬼霧外面再吸一口毒氣,急縮身回鬼霧中,猛吸一口鬼霧,真是奇了,鬼霧進嘴,胸間煩惡立消,肚子也立即不痛,這鬼霧解毒之快,還快過白衣庵密傳的排毒心法。
「這鬼霧真的能解毒。」
「肯定啊。」壺七公冷笑:「鬼霧若不能解毒,單千騎他們兩百多人那還不像落鴨子一樣撲通撲通落下去啊。」
這就是江湖經驗了,戰天風腦子不比壺七公傻,但經驗卻差得太遠,他先還有點惱著壺七公吃飛醋,這會兒倒是服氣了,是啊,江湖詭詐,人在江湖中,就要眼尖手快腦子靈,否則任你功力再強,出門三步就要栽跟頭,明擺著閻王殿的人把單千騎等人裹在鬼霧中肆無忌憚的往前闖,這鬼霧中就一定另有玄機,他看不到,壺七公這種老江湖卻是一眼就看了出來。不過這中間也另有一個原因,壺七公知道那些彩雲有毒,所以預先就想過單千騎等人為什麼不會中毒的原因,戰天風不知道,中毒排毒這麼一通搞下來,腦中自然也就沒想那麼多了。
「那鬼雲怎麼會有毒呢?那麼漂亮。」戰天風又是奇怪又覺得有點可惜。
「你小子還是少見識啊。」壺七公搖了搖頭:「像山谷水澤中的這種水氣,若是帶色的,十九都有毒,顏色越艷麗的越毒。」
「我知道了,所謂的瘴毒就是這種毒氣了。」戰天風想到了馬橫刀所中瘴毒的事,再看那些彩色雲氣,再不覺得漂亮。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怎麼生出這麼多瘴毒?」戰天風四下看了看,這時鬼霧已飛進澤中,可放眼看去,仍是望不到邊的彩色雲團在一朵朵綻放。
「這裡是毒龍澤,又叫彩雲澤。」
「彩雲澤。」戰天風點頭:「若遠遠的看,這彩雲澤還真是名符其實,不過只要近了一聞,那就是毒龍澤了。」
壺七公道:「毒龍澤方圓數千里,其實到底有多大,誰也不能確切的說出來,澤中週年瘴毒籠罩,下面船不能行,上面鳥不能過,號稱天朝東南第一絕地。」
「鳥確實不能過。」戰天風搖頭:「這整個一塊天都給毒氣塞滿了,飛得再高也是過不去的。」
「閻王殿的人真是想絕了。」壺七公道:「把人用鬼霧一包,自己人能過,而妄圖跟蹤的敵人,無論是人還是鳥獸,都只能望澤興歎。」
「這一招確實絕。」戰天風呆了半天,忽地叫道:「難道閻王殿在這毒龍澤中?他們平時怎麼過日子啊,難道整天給這個鬼霧包著?那可真是閻王殿了。」
「不可能。」壺七公斷然搖頭:「閻王殿的人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長年住在這毒龍澤中,他們之所以走毒龍澤,目地應該只有一個,就是讓人無法跟蹤,到澤中繞一圈後,必然很快會出澤,要不就是穿澤而過。」
「穿澤而過,那是到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壺七公想了想,搖頭:「該是到海邊了吧,是了,閻王殿可能根本就不在陸地上,而是在茫茫大海中的某個島上,難怪無人找得到,必然如此。」他說著興奮的擊掌,戰天風也覺得他的猜測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