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風知道自己功力差點兒,但鬼瑤兒功力之強他是深有領教的,萬異公子說他兩個不行,卻非得要他本門的弟子進來,戰天風有點子不服氣了,道:「這也容易,晚輩立即出塔去,把老前輩的那些徒子徒孫全叫進來,到看他們拿不拿得下黑蓮花。」
「出不去。」萬異公子搖頭:「萬靈塔進來千門萬戶,出口卻只有一個,就在那女娃子黑蓮花的蓮座下,不打敗那女娃子,休想出得去。」
「這樣啊?」戰天風有些撓頭了,道:「看來真只有等他們打明白,然後自己進來了,不過他們一時半會只怕打不明白,靈羽宗也還罷了,靈花靈獸兩宗,可都有兩把一流高手。」
「這些混帳。」萬異公子罵。
鬼瑤兒在邊上,一直沒怎麼開口,萬異公子這個千年前的一代宗師,實在讓她充滿了好奇心,同時也暗暗提防,生怕有什麼變故,她倒不太擔心自己,只是擔心戰天風會突然受到傷害,不過看了這一會兒,她發現萬異公子與她想像中有很大的不同,在她想像中,萬異公子該是智慧如海,功力通玄,性子高深莫測的那種人,但事實上不是,面前的這個萬異公子,性子直率,嬉笑怒罵,均發乎天然,全不是那種讓人叵測高深的人,提防心一時倒鬆了好些,想了一想,插嘴道:「老前輩,不要惱了,他們也是不知情,而且荷妃雨功力極高,他們即便進來,若是三五個人,也絕不是荷妃雨的對手。」
異公子大大搖頭:「你不知道,我萬異門有通靈之術,三宗只要各進來一個人,三宗前面寄靈的弟子便可將靈體轉寄他三人身上,借他三人的血肉之軀,鑄成血靈三咒,則那女娃子功力就算再強上一倍,也是有死無生。」
「這麼厲害。」戰天風張大了嘴,他不知道血靈三咒到底是什麼,但他見過蟲堂的飛絲天網,知道萬異門確實有一些古怪的功夫非常厲害,萬異公子一代宗師,他口中即說出了血靈三咒,那就絕錯不了,他先前怪著萬異公子看不起他和鬼瑤兒兩個,這會兒倒不這麼想了。
「你不信是不是?」萬異公子看著他,眼光忽地一亮,道:「戰小子,你古靈精怪,倒還彼合老夫的胃口,怎麼樣,拜老夫為師,做老夫的關門弟子,執掌萬異門如何?」
他這話叫鬼瑤兒心中大大一跳,萬異門雖然低調,近年來甚至有些受人欺負,但那是內部分裂之故,潛勢力還是十分驚人的,戰天風真若做了萬異門的門主,以他的精靈古怪詭計多端,不要一年,萬異門必將震動江湖,那會兒九鬼門就再也壓不住他了,然而鬼瑤兒這會兒是真心的愛上了戰天風,真心的盼著他好,一時又是驚喜又是擔憂,看一眼萬異公子不像說假話,便轉眼看向戰天風,但一看戰天風的樣子,她卻差點笑出來,戰天風臉上半點喜出望外的情形也沒有,而只是呆呆的,不明白的人,也許會理解為他是高興得發呆了,但鬼瑤兒卻知道不是,她太瞭解戰天風了,這個鬼,他不是喜呆了,而是裝呆在打鬼主意。
「讓他做萬異門的門主他還打鬼主意,真是的。」鬼瑤兒暗暗搖頭,但隨即便想:「不過也是,他不但是佛印宗的方丈,甚至天子都做過了,區區萬異門的門主自然不可能比天子寶座更風光,唉,這樣的一個人。」
鬼瑤兒猜得沒錯,戰天風確實是在另轉心眼,他心裡對萬異門這種寄靈修練的法門,總是覺得很古怪,連帶對這萬異門主也就毫無興趣了,當然,也是這些日子見得多了,若換在初見朱一嘴那個時候,那還不一口就答應了。
「老前輩,你老收我做弟子,是要我加入萬異門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過鬼瑤兒知道戰天風是要弄鬼,也不吱聲,只是一邊看著,到看戰天風要玩什麼,同時也凝神提防,萬一戰天風玩過了火,萬異公子暴起發難,那可不是說著玩的。
「你小子真傻還是裝傻。」萬異公子哼了一聲:「你做了老夫的關門弟子,執掌萬異門,自然就是加入萬異門了。」
「所有萬異門的弟子,一定都要寄靈修練是吧。」戰天風不管萬異公子怒不怒,繼續問。
「當然。」萬異公子點頭:「寄靈之法,為老夫獨創,人壽有時而窮,但若與異體共修,則就算你肉身毀滅,仍可借體修靈,最終得成天道,此乃絕妙法門,你小子未必不願意借體修靈?」
「不是這個意思。」戰天風搖頭:「我只是奇怪,有些異類確實長壽,但也並不是所有的異類都是長壽的,別的不說,像那狗,就沒聽說過長於人壽的,怎麼卻可以寄靈修練呢?」
「這個到是問到了點子上。」萬異公子呵呵而笑:「天地之間,人最為嬌貴,一嬌貴就脆弱,而異類卻不同,都是茹毛飲血,直面風雨,也就強悍得多,狗的壽命確實不如人,但不是狗的身體比人脆弱,而是狗的靈竅未開,不知吸取天地的精氣,而一旦寄靈之後,在一點靈光的指引下,有意識的吸取天地之間的靈氣,加上本身的強悍,自然也就長壽了,狗如此,其它如獅虎之類也是一樣。」
這個問題,鬼瑤兒先前也有疑問,她也知道獅虎雖有力,壽命其實是不如人類的,這會兒聽了萬異公子的解釋才明白,暗暗點頭:「無論獅虎狗猴,本身的體質確是比人類要強得多,一旦開了靈竅,懂得吸取天地精華,自然就要長壽得多,不過要是不說,一般人誰也不可能想到,萬異公子一代宗師,果是有過人的才智。」
「原來如此,小子明白了。」戰天風大大點頭,萬異公子見他一個腦袋亂點卻再無下文,不耐煩了,道:「你小子想好沒有,在老夫面前,可不要拿矯?」
「不是我矯情,哪敢啊?」戰天風忙將雙手亂搖:「我只是想問清楚了,然後稱稱自己的斤兩,看到底夠不夠格,如果不夠格,入了門卻沒本事打退黑蓮花,那不但你老收我白收了,我自己也划不來。」
「什麼你自己划不來?」萬異公子不明白了。
這是戰天風布下的扣兒,這會兒自然不會說,卻道:「老前輩,就算你肯收我做弟子,短時間內我的功夫也上不去吧,那黑蓮花荷妃雨可是當世頂尖高手呢。」
「那是自然。」萬異公子點頭:「個打個,短期內你自然不可能是她對手,但你小媳婦兒的功力了得,你自己也有點功底,老夫再因材施教,教你一個法門,你小兩口聯手,不說拿下那女娃兒,至少趕走她是不成問題了。」
「原來不是吹口氣就能把本大神鍋變成天下第一高手啊。」戰天風心底冷笑,如果萬異公子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像金果那樣給他傳功,助他一下子成為頂尖高手,那他真想試一試,至少暫時答應再說,聽萬異公子這樣一說,再無半點興趣,臉上卻裝模做樣道:「原來是這樣,即然老前輩有把握,那小子就不必多想了,斷一隻手也就划得來了。」說著伸出左手,對鬼瑤兒道:「來,娘子,借你的短劍一用,一劍砍下我的左手好了。」
鬼瑤兒明知戰天風是在裝神弄鬼,但所謂關心則亂,臉上仍是變色道:「砍下你的左手,為什麼?」
萬異公子也驚道:「為什麼要砍下左手,你小子有病啊?」
「不是我有病。」戰天風愁眉苦臉的看著萬異公子,道:「因為我太招人喜歡,幾乎是個人見了我就想收我做徒弟,而我又水性楊花,幾乎是見師父就拜,我最後那個師父就惱了,要我發下重誓,以後若再拜師父,就要砍下左手,若還拜,就要砍下右手,再拜就是雙腳,若是手腳皆斷還拜,就要揮刀自宮,切了小雞雞,不過到那會兒我肯定是不拜了,我願意,我娘子也不願意啊,是不是啊娘子。」說著沖鬼瑤兒嘻嘻一笑。
鬼瑤兒自然知道他鬼扯,呸了一聲,轉過臉去,卻已是俏臉通紅。
萬異公子不像鬼瑤兒那麼瞭解戰天風,不知真假,可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這是什麼混帳規矩,多拜一個師父就要砍一隻手,這師父也是混帳到家了。」
戰天風卻還裝模裝樣,橫了臉道:「老前輩,請你不要辱罵我師父,師門恩重,我雖然打不過你,但若辱及師門,打不過也要打的。」
看他一臉正氣的樣子,鬼瑤兒暗罵:「這個鬼,真是騙死人不償命,以後真的嫁給了他,還不知要給他騙多少次呢。」
萬異公子不明就裡,到是不罵了,不是他怕戰天風真要找他打架,只是維護師門,並沒有錯,他卻不知道,戰天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好像很忠於師門的樣子,師門恩重,師規難違,再要拜師就一定要遵守門規砍一隻手下來,萬異公子也就不好強逼他了。
鬼瑤兒知道戰天風是在弄鬼,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也就幫著敲邊鼓,真就把短劍撥了出來,戰天風一看她真撥劍,可就驚得喊娘,好在鬼瑤兒拿了短劍並沒有一劍削過來,卻看了萬異公子道:「老前輩,這個,若是砍下了他一隻手,只怕,只怕我們不是荷妃雨對手。」
「那肯定啊。」萬異公子氣呼呼叫,揮手:「算了算了,老夫沒這個緣份,收不了你這個弟子。」
戰天風樂了,卻故意苦了臉道:「那可怎麼辦啊?那黑蓮花正在外面大開殺戒呢。」
鬼瑤兒不知道戰天風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但想來幫著敲邊鼓總是不錯,也道:「看來只有等著三宗打完了架,選出了門主,進塔來才有辦法了,不過他們彼此之間均勢力敵,一時半會,只怕打不清楚。」
「是啊。」戰天風點頭:「要是打得十來半個月還打不清楚,塔中寄靈的異體可就都要給黑蓮花殺絕了。」
「這些廢物。」給戰天風兩個這麼一和一唱,萬異公子越怒,不過顯然也想不到什麼辦法,只是呼呼喘氣。
戰天風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猛拍一下額頭道:「啊,我想起來了,我最後那個師父說,如果給別人做記名弟子,不拜師,只記名,那就不必斷手也可以學功夫的,只不知。」他說到這裡,不說了,只看著萬異公子。
鬼瑤兒多麼聰明的女孩兒,立刻就猜到戰天風的葫蘆底兒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心下又氣又笑:「這個鬼,不想叫人師父,卻想學人功夫,還要別人覺得他是在為別人考慮,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了。」嘴上卻道:「這個倒是個兩全齊美的好法子,只要尊師重祖,記名弟子也是一樣。」她說是說,心下同時卻暗暗提防,戰天風這種小把戲並不太高明,萬一給萬異公子看穿了,暴怒出手,只怕戰天風擋不住萬異公子一下。
不過她多慮了,當年的萬異公子確是智慧高絕,一點兒的蛛絲馬跡都瞞不過他,但千年的苦修,絕聖棄智,返樸歸真,早已不對人動心思,也不琢磨別人的心思了,只看他此時衣服都不穿,僅以樹葉遮體,便可見他的離塵絕世之心,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戰天風兩個即便進了這樹塔,也絕不可能見得到他。他對戰天風的鬼把戲,並沒留神去想,而只是想戰天風的話,略一沉思,點頭道:「這個倒也不是不可以。」看著戰天風,道:「但有一點要說清楚,你若只是老夫的記名弟子,就不能執掌萬異門。」
「當然,當然。」戰天風點頭不迭,暗慶得計的同時,心下卻又有絲絲的遺憾,想:「若不是要學那什麼寄體修靈,這萬異門主其實也做得過呢,在江湖上走動,左面是獅虎象,右面是雞狗熊,吼一聲,百獸齊應,那叫一個威風。」
他正在亂想心思,萬異公子下巴上突地伸出一根鬍子,一下搭在了他肩膀上,先前戰天風以金字攻擊萬異公子的時候,萬異公子的身體好像是虛影,而這時的這根鬍子卻是實體,小小的一根鬍子上,竟蘊藏著巨大的力量,戰天風肩膀上剎時就像壓上了一座山,情不自禁膝蓋一軟,大驚之下,急運玄功硬頂,同時抽身後退,然而那鬍子上恍似長了鉤子,竟是退不開,而且隨著他功力的上頂而加重了壓力,戰天風竭盡全力才勉強沒有脆下,全身骨骼早已啪啪作響,一張臉更是脹得通紅,心下又驚又怒,但此時不但動不了,想出聲罵人也是絕不可能,只要一出聲洩氣,如此重壓之下,只怕他全身骨骼都會寸寸壓碎。
鬼瑤兒先前雖有提防,但後來看萬異公子語氣平和,便也鬆了神,沒想到萬異公子說出手就出手,鬼靈精怪的戰天風竟是剎間受制,一時驚急欲狂,不及多想,手中短劍一揮,一劍斬在了鬍子上,鬍子給一斬兩斷,戰天風肩頭壓力一鬆,慌地往後一躍,鬼瑤兒同時間斜跨一步,劍交左手,右手五爪如鉤,暗暗凝氣,擺出了九鬼搜魂手的起勢。
九鬼門的九鬼搜魂手並不只有右手能使,而是左右雙手都能使的,鬼瑤兒劍交左手,不是非要騰出右手,而是剛才那一劍雖斬斷了鬍子,手臂卻也給鬍子蘊含的巨力震麻了,再使不了劍,所以才劍交左手,右手凝氣,即是九鬼搜魂手的預備,也是為了加快氣血的運行,盡快消除手臂的麻木感,兩眼同時緊張的盯著萬異公子,只要萬異公子一動,九鬼門絕學便會毫不猶豫出手。
但萬異公子卻並沒有跟著出手,甚至沒有看鬼瑤兒兩個,而是在凝神沉思,似乎在想什麼。
戰天風雖然退開,但胸腹間仍是翻騰不休,他性子輕浮跳脫,吃了這樣的虧,換平時一定先罵起來,但這會兒胸中難受,只顧暗暗運氣,開不了口,而鬼瑤兒性子精明沉穩,看出萬異公子神情有異,也不開口,只是凝神戒備。
好半天,萬異公子搖了搖頭,看向戰天風道:「你小子體內,有佛家功,有道家功,有鬼門陰功,還有亂七八糟的雜家功法,多是多,卻沒有一門練得紮實的,無法發揮老夫的絕學。」
「原來他是在試他身上的功夫。」鬼瑤兒明白了,心神略鬆,戰天風也明白了,這時也差不多能開口了,揉著胸口道:「是,小子東西學得多,卻是貪多嚼不爛。」
萬異公子點了點頭,凝神看著戰天風,道:「你體內以佛家功和鬼門陰功功力最強,但佛家功裡好像另有一道異氣,讓人捉磨不透,而鬼門陰功又好像另有禁制,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