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一下玄光鑒:「你看,果果已經把最後兩叢荊棘連根拔起了,風君子正好走過去。」
須彌神罩之中,風君子手提一把水果刀,邁著步子又來到那條路前,眼前所見讓他吃了一驚。只見幾叢荊棘處連根倒下,視線穿過空隙可以看見一條下山的羊腸小道。玄光鑒中只有光影沒有聲音,我看得見他的嘴唇在動,似乎在喃喃自語:「哪來的樹叢?又怎麼倒下了?風刮的?水沖的?……」說著說著他突然好像大叫一聲扭頭就往山上跑。
我正在納悶——他看見路為什麼不下山還要上山?隨即有看著他拎著背包張牙舞爪地衝下山來,原來他還沒有忘記背包。風君子像逃命似的衝下了這座困了他十幾天的山頭,果果的身影看著他穿過荊棘叢,然後一閃而消失。風君子下到山谷腳步不停向前而去,身形突然消失不見了。風君子的身形消失只是一瞬,玄光鑒中的光影一直跟著他,緊接著看見他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四面八方一片火紅,不見天地不知何處。
看見這個情景,我立刻就知道他穿出了須彌神罩進入到絕空大陣中,應該就在離我們三里之外的位置。我看不透絕空大陣,而風君子眼中所見就是茫碭山區,出不出神罩對他沒有區別。就在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誰也預料不到的事情!
風君子走的急,腳扭了一下,單腳一軟身體後仰,本能的伸手去扶旁邊的山石。山石很光滑卻有一塊突起,風君子的手一滑然後用力一抓,腳下是站穩了。卻憑空抓住了一樣東西。他以為自己是在石頭上抓起來地,愣愣地說了一句:「這是誰家吃飯的碗?」
靠!風君子的手!神奇的手!什麼都能()的手!那哪是什麼碗?他這麼伸手一抓,腳踏絕空陣樞,竟然(缺字)抓在手中!而此刻我剛剛捏碎天刑墨玉。
風君子一走出須彌神罩不小心隨手一抓,倒霉的是所有人。只要在絕空大陣之中不分敵我都身陷險境,首當其衝的是風君子本人。我捏碎墨玉他就猛一抬頭。但時間已經晚了,忙碭山上空一聲霹靂,陡然飛出九隻火紅色的神龍。九隻飛龍一現身就在空中炸裂。變成一片血色火海從天而降直撲風君子。九龍神火陣!
風君子怕不怕九龍神火?也許是不怕的,但誰又敢肯定?況且就算他本人不怕,他身上的衣服是能燒著的,周圍的樹叢草木也是能燒著的。煙熏火燎足以傷他,除非他能即使家神通作法。但是風君子卻像愣住了,手握須彌神罩抬頭看天毫無反應。
我們這邊反應最快的是緋焱。她正好站在河圖陣最前鋒可以隨時出去的位置。五丈柔鋒綾在空中急捲成環把她自己繞住,緊接著緋焱的身體化成一片霞光,直接射向天空的火海。這就是孤雲門道法的最高境界——轉刺話仙霞。
與丹道境界中陽神化身類似而不同,緋焱是將自己化成了一片霞光,道法修煉到這種境界化成仙霞飛射隨時可再聚身形,是一等儀的玄妙仙術。然而緋焱此時施展,卻是用自己去阻擋天空的九龍神火。有一種飛蛾撲火的悲壯。化為仙霞的是他的身體爐鼎,五丈柔鋒綾與一身紅裙都飄然落地。然而緋焱化成的霞光中卻有一絲湖藍色的波動,竟然是風君子曾繫在他發間的那一根綢帶。
我剛想飛身衝出卻落後了,無論什麼樣的飛天法術都不可能不霞光更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緋焱撲向九龍神火海。緋焱一人之力恐怕也是擋不住的,卻能為別人爭取時間。法海一神念下令飛陣前衝直奔風君子,我也被裹挾在河圖陣之中。與天落火海相抗,必須聚眾人之力。
然而我們陣形剛剛飛天。又被一股澎湃的力量捲回向地面。天空又有奇異的聲音傳來,雖然不像驚雷霹靂那麼震耳。卻有著起伏不斷的爆發力量,所有人都覺得耳膜與腦海中都起了激盪的迴響——這迴響聲就像大海所捲起的驚濤駭浪。只見霞光中一絲湖藍色的碧波突然蕩漾而開。如漫天大潮湧來,碧水平波與天一色迎上了九龍神火,火光和波光同時湮滅,仙霞收起又露出了緋焱的身形,他被碧波與火海激盪的力量捲向風君子的身前,此時的她已然赤裸嬌軀一絲不掛。
然而身體在空中裸呈也就是一眨眼,當天空的火光與波光同時滅盡,她的雙肩上突然多了一件七彩披肩——正是忘情宮的法器碧水煙披。碧水煙披一出現,從披肩下舒捲出一件湖藍色的大氅,裹住了緋焱嬌柔的軀體。她披著碧水煙帔裹著那件湖藍色的大氅正好落在風君子的面前,什麼也不顧就一頭紮在了他懷裡。風君子深厚迎面抱住了她,卻突然回頭看去。
這時候出現了一場更大的災難,風君子身後天崩地裂!
這便是收起須彌神罩引發的空間扭曲與大爆發,風君子信手收起神罩導致的情況詭異到了極點。想一想十里方圓一片天地空間,突然塌縮又重現是怎樣一種爆發的力量?整個一座山都化為齏粉!就像引爆了一顆核彈,整座山體空間向內扭縮,停頓一刻之後無比強勁的衝擊波帶著滿天飛石向四面射出。絕空大陣中的所有人都要受到衝擊!
已經顧不上風君子了,實際上想顧也過不去了。法海在河圖陣中樞位置一聲大喝,合眾人法力瀰漫出一片虛空之力阻隔前方傳來的衝擊,六十多人身形在空中急捲而退。風君子已經抱住了緋焱,有她的法力可借當足以自保——我是這麼想的,可有人沒這麼想!
遠處的天空斜刺裡飛來一道紅光,那是一個裹著紅斗篷的人影。天崩地裂的聲勢眼看就要把風君子捲進去,風君子卻抬頭看著這道紅光微微一笑。那人速度瑞染快。卻也來不及趕在風君子身前,在空中將手一揚飛出一片黃色的光幕,光幕剛剛擋住了風君子。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飛來的人是小辣椒,她祭出的法器是大夏龍絛。大夏龍絛護住了風君子,卻沒有護住小辣椒自己。她被滿天呼嘯的飛石擊中落下雲端,紅斗篷也在空中化成了碎片。緊接著天崩地裂的衝擊就到了河圖陣前,周圍風沙亂滾天昏地暗。我一時之間什麼都看不清了。眾人也只有結成陣勢苦苦抵抗,修為較低的十幾人已經口吐鮮血受了內傷。
大概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一切爆發的力量終於散盡,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塵埃落定,清清朗朗的一片天地,我們又站在茫碭山野之中。再看遠方。只有緋焱裹著碧水(缺字)不見了。絕空大陣早已消失,西崑崙眾人也無影無蹤。
眾人四散而開,趕緊救治受傷(缺字)沒有什麼危險。我直飛而去落在緋焱面前問道:「風君子呢?」
緋焱:「小辣椒受了重傷,公子送她回忘情宮請天月大師醫治。他走的時候說了,要你在這裡等著。他去去就回!」她說話時臉還是紅的也不敢抬頭,雙手在大氅中緊緊拉住兩側。我注意到她腦後的那根細長的髮辮散開了,湖藍色的絲帶也不見了。
正在此時天上有一朵白雲飄落不散,雲中仙手持揮雲杖走了下來到近前施禮:「緋焱道友,這裡有一套一衫,請你到雲中換上,碧水煙帔還請斬且歸還忘情宮。」
原來雲中仙也到了茫碭山,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觀戰不會出手助我。看緋焱的神色似乎很不捨身上這件披風,但雲中仙要取會去她也沒辦法。走入那朵白雲片刻字後出來,又換了一身緋紅色的長裙。雲中仙見緋焱換好衣服也並沒有多說話。淡淡向我施了一禮又駕起白雲離去,她來去倒是很乾脆,就像是給緋焱送衣服的。
遠處眾人都抬頭看著雲中仙乘雲而走。一朵白雲剛剛消失於天際,一道金光飛射而來。落地化為兩人。這兩人風神俊秀宛如天仙降臨,竟是一身盛裝的風君子與守正真人。風君子果然去去就回,而且是與守正真人一起,更加特別的是他們此時的裝束、神情、氣勢。
守正真人這身道袍我見過一次,就是正一門掌門的正式祭服,藏青色的緞面有絲絲紫電青光流轉,胸口位置有一環形白色圓光。他腳踏吉祥軟籐草編織的麻耳芒鞋,手持金色拂塵,頭上四寸髮簪正是名震天下的雷神劍。守正真人長身而立銀髮披拂,四方雲蒸霞蔚。
守正如此也就罷了,我從未見過風君子著裝也如此隆重!只見他一身雪白的長袍,在風中散射出片片銀光閃轉不定。仔細一看,長袍的袖口、前襟、下擺都有極精美的銀色絲線刺繡風雲水火日月星辰地圖案。腳登藕色長靴,從靴面到靴筒,左右分別纏繞著一隻神采飛揚的黑色騰龍圖飾。他與守正相同之處就是兩人腰間都繫了一個尺許長、通體晶瑩雪白的葫蘆。風君子背手站定風塵,容光如玉、飄飄若仙。——緋焱看得都癡了!
短段時間內發生一系列驚天動地的變故,就算大家都是有道高人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風君子與守正真人落地眾人都怔住了,看見這二為前輩如此鄭重駕臨,紛紛起身施禮。兩人抱拳還禮,我走過去問道:「公子無恙,萬幸!……守正前輩您怎麼來了?」
守正微微一笑:「我再不來,豈不讓人笑我東崑崙前輩無人?」
風君子向四面拱手道:「多謝天下同道仗義救助,風君感激不盡!我曾經年少狷狂,或有得罪之處,在此誠心致歉!……此番西崑崙賭陣,卻欺我太甚!幸有東崑崙眾高人舉義,狂徒已束手狼奔。君等仁至義盡,在此謝過!我今日暫醒,將去西崑崙討論公道。諸位見證——非忘情公子恃強欺人。」
風君子先致謝又道歉,說得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們救了風君子,反而是他最後信手收罩破了絕空大陣。然而他的話鋒一轉,立刻要去西崑崙算帳。這麼急?也正常,我捏碎墨玉他只有一天的時間。他的動作倒夠快的,不僅換了這麼一套拉風的裝束。還將守正真人也拉來了。我在一旁答道:「公子前輩不必過謙,次番東、西崑崙賭約,我等得公子大神通相助方能成功。破陣之時情形不明。請問西崑崙眾人去了哪裡?」
風君子:「還用想嗎?大陣破、神罩失、眾人傷,已經逃回西崑崙了。……我現在就要追過去,趁他生病要他狗命!……你們有賭約我可沒和他們打賭,幾次三番下毒手,是可忍熟不可忍?……石盟主,你說話算數嗎?」
風君子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我對此是深有體會的。他說話時守正真人對我以眼神示意,我立刻就明白了,抱拳道:「我曾與西崑崙有關眾人立下私人賭約,如公子能走出大陣,我將助你討還公道,此番陪你去西崑崙。」
守正真人趁機道:「石野若區。我身為東崑崙第一大派掌門,理當同去理論是非。」
我們三人要去西崑崙,其他眾人紛紛發出要求同去,尤其是緋焱、和鋒等人。守正真人悄悄傳來一道神念:「眾人大戰之後未及休整,不少人還有傷,不可能與整個西崑崙(缺4字)我們三人只是探底立威尋機定下立約之事,情況不妙也有辦法脫身。
守正真人看來早有預見。破陣時他留在蕪城,破陣之後風君子要殺奔崑崙仙境。他卻一同前來,果然是將帥押後手。我轉身向眾人道:「諸位都是急公好義之輩。有些話不必多言。我們此去西崑崙為私也為公——為私助忘情公子息解恩怨,不會找不該找之人;為公則商定兩崑崙相安,不是擴大事態爭鬥。若大舉前去反而不美,時機也未成熟。我與守正前輩自有分寸,大家不必擔心。」
我話裡有話,意思就是我和守正不僅是去給風君子幫忙的,更重要的任務也是勸他攔他不要鬧更大的亂子。同時作為東崑崙首腦,此去主要還是商談勝了賭約之後兩崑崙立約之事。根據約定破陣之後東崑崙修行人就可以行走西崑崙的,我們先去看看情況,人多沒必要。道理是如此,可有人還是很擔心。和鋒等人聽師命與盟主號令不敢違背,緋焱可不管,就差過來要抓住風君子的衣襟了,而韓紫英與阿秀也用央求的目光不住看我。
風君子見此情景一揮衣袖:「諸位放心,我只找該找的麻煩。此去一日之內必然趕回,大家如不放心,可在崑崙瑤池邊守侯。……阿秀,黑如意給我。」
守正真人也不多說,扔給我一包東西道:「此去代表東崑崙,雖不可囂張但也要一威儀為重,你換上盟主的禮服。」
給我也準備了一套衣服——盟主禮服?我們都如此盛裝是要去出席晚宴還是要上門打架?霞彩鶴羽披風、仙綬絲縷箭袖、明黃束玉腰帶、追風登雲快靴,最後還有一頂沖天紫金冠。我未留長法,就用兩條絲絛將沖天冠在頜下繫住,風君子又扔過來一個雪葫蘆讓我繫在腰間,正是我留在知味樓的那個——他連這都拿來了。
裝扮已畢,不用著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也是器宇軒昂、神威不凡——從啊秀和紫英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可是沒時間讓我扮帥耍酷,守正真人喝道:「我等行一步,諸位可結陣跟隨蹤跡,在崑崙瑤池等候。……合器!」
我朝天祭出清明鏡虛空顯現巨大光暈,守正彈指一道驚雷被鏡面吞沒,中間風君子一揮黑如意。一條百丈金色飛龍從虛空中射出身形,再看我們三人已經憑空遁去立與龍身金光之中,金龍一聲嘶吼化成一片金光向西方疾飛而去。
在場眾人都沒見過正一三寶的合器之威,甚至有很多人還沒有猜到我手中法器就是清冥鏡,目睹神乎其技無不歎為觀止,同時也少了一分擔憂。金光在天際眨眼不見,眾人再度結成和圖陣,將有傷不便飛天著護在當中,齊身飛天也向西而去。
不提眾人如何趕往崑崙山,我們三人乘雲氣、馭飛龍,游天萬里來到崑崙上空。古稱崑崙,並非僅僅是指現在地圖上標注的崑崙山脈,而是指九州一切山川地勢的源頭髮端。如果一定在地圖上找,那麼喀喇崑崙、可可西裡、祁曼塔格、阿爾格、阿尼瑪卿、布爾汗布達、唐古拉、念青唐古拉、巴顏喀拉等巨大群山皆屬崑崙脈絡。而傳說中的瑤池,就是在群龍聚首的地脈彙集中樞。
飛過青海玉柱峰再西行千里,已來到連綿雪峰與龐然冰川環抱之地,放緩速度分開身形停在一座不知名的巨大雪山上空。此處地勢極高、風雪極寒,常人到此別說會不會凍死,就連呼吸都非常困難。若修行不足,普通的修行人也不敢貿然登臨此處。
守正真人望著群峰之間一望無際的冰峰雪谷,沉吟道:「根據歷代相傳,瑤池就在此處。」
風君子:「嗯,小辣椒告訴我的也是這個方位。」
古代神話傳說的仙境瑤池,難道真的存在?守正與風君子都說瑤池就在此處,可這裡只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天地蒼茫一片。我默運眼神通神念開盍極目望去,嘿嘿,還真看見了!我看見什麼呢?千里天池潑光浩淼!
在這崑崙群峰環繞之間的巨大冰川上方,居然有一湖天池蕩漾,從高空一眼望去睡眠有千里之廣闊。看湖面的高度,恰恰與周圍雪山的最高峰平齊。不要誤會群峰之間真的有這麼一池湖水虛懸,但我所見也不是幻象——它是另一天然洞天空間的景物,恰恰在此重疊。
風君子回頭看我:「石野,瑤池上空就是東、西崑崙往來門戶,進的去嗎?」
我晃了晃清冥鏡:「你問我嗎?我有這個,當然沒問題。」
風君子一皺眉:「誰要你用這個?動腦筋想想。西崑崙跑出來那麼多人,他們誰也沒有清冥鏡!」
守正真人說話的態度要溫和得多:「崑崙仙鏡內外有別,從那邊看穿門戶奧妙也許更容易。石野你看,只要能以神念洞穿彼端所在。以飛天法力御無形虛空,崑崙仙境門戶自然開啟。」
風君子又加了一句:「道理就是我最早教你的破壁拳一樣,不過是虛實不同、境界更高而已。其實崑崙仙境乃天成福地,不親手試一試很難憑空得知門戶奧妙。我估計西崑崙那些人不是自己看破奧妙,可能由前人傳承得知。」
守正真人問:「破壁拳是什麼法術?」
風君子答:「我自創獨門小技而已,門道當然不能告訴你,其實就是石野當年在齊雲觀鬧事的功夫。……石野,就與破壁拳要一金龍鎖玉柱護身一樣,穿行此門戶也要御器護持全身,空間變換時有破碎虛空的力量衝擊。」
守正真人突然又問了一句:「這些都是你站在這裡看出來的?不是忘情宮歷代相傳?」
風君子反問:「你說的那些都是你憑空而見?不是正一門歷代掌門所傳?……別忘了我生而為仙,可以自由穿形結界洞天。」
這兩人的話越說越不對,一開始是在告訴我怎麼進入崑崙仙境,後來變成了互相別苗頭。我趕緊插話道:「多謝二位指點,能進去就行了。時間有限,我們走吧。」
風君子:「慢著!進入崑崙仙境之前,總得商量個規矩。我們三人小組要選個組長才行。否則那麼大的地方,我要往東他要往西,聽誰的好呢?」
守正真人:「風君子,你我雖然同輩,但我比你大了一百多歲,應該以長者為尊吧?」
風君子:「您老人家確實比我多了一百多年的閱歷。但真要鬥智鬥力,我未必輸給你。我是在世仙人,不能以年歲相教吧?」
守正真人:「話可不好這麼說,三人行必有我師。」
風君子:「不錯,我就是石野的師父。」
守正真人笑了:「我給石野易筋洗髓之時,你恐怕還穿著開襠褲吧?」
這二位今天怎麼呢?越說越針鋒相對了?站在崑崙仙境門前不著急進去,反倒鬥起了嘴皮子?我開口勸道:「二位都是我師父,不要再爭了好不好?辦正事要緊!」
風君子瞪我一眼:「我們說的不是正經事嗎?」
守正笑著問我:「那依你看呢?我們此去以誰為首?總得有一人說了算,遇事分歧就聽他決斷。」
我看了看風君子又看看守正真人,心念一動。也笑道:「你們都是長輩我不好偏私,不如這樣,進入西崑崙聽我指揮如何?」
過不出我所料,剛才還鬥嘴的兩人一齊點頭。守正真人道:「沒意見。就等你這句話。我們三人以你為首,令行禁止。」風君子也道:「好,你就是小組長了!如果我們兩個今天你不敢指揮,將來如何做兩崑崙神君?……閒話少扯,我們現在就偷襲進去打他個措手不及!」他一揮黑如意離開隊行就飛去。
金光一閃,守正真人攔住了他:「又不是去作賊!你這麼進去想幹什麼?」
風君子:「不其不意為兵家上策。」
守正真人:「進退有度先修行威儀。」
兩人又拌嘴了,我在後面喝了一聲:「別吵了!」
兩人閉嘴都回頭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我說話好不好使?」兩人齊聲道:「好使好使,應該聽你的,從現在開始你說了算。」
「那我就說了,此去為忘情公子之私也為兩崑崙之公,問罪也罷拜訪也好,都應該正式登門。我想二位也是這個意思,否則我們又何必盛裝隆重?……大開門戶堂堂而入!」
我一聲令下,三人又合正一三寶飛天。百丈金龍騰空向瑤池幻景飛去。我立足於龍首一揮大袖,金龍張巨口吐出一顆碩大龍珠——正是清冥鏡化出的一輪圓光。巨大圓光中瑤池碧波不再是幻象,變得清晰而真實,還傳來陣陣濤聲。金龍昂首擺尾。飛入圓光之中消失不見。東崑崙眾人結河圖陣飛來,恰恰看見雪峰冰川環抱的上空,金龍甩尾沒入虛空。
……
崑崙仙境綿延萬里,而傳說中的仙境瑤池位於正中央,碧波千里廣闊。千年以來,這是一處獨立的洞天福地與世外桃源。瑤池在此,不過一大湖兒。知情者卻知道這裡的上空是出入仙境的門戶。
這是一天上午,湖光蕩漾四野無人,瑤池正中的天空有一輪巨大的圓光出現,透過圓光可以看見連綿雪山宛如另一個世界的幻影。緊接著一聲清越的龍吟,一條百丈金龍從圓光中飛出,伴隨金龍出現的還有幾個人的笑談聲——「守正師兄,凡人看見我等如此飛去,會不會以為這就是仙人飛昇呢?」「嗯,風師弟所言極有可能。呵呵。如此說來西崑崙還真成仙境了。」「咦?怎麼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們這麼華麗地出場卻無人喝彩,真是錦衣夜行、明珠暗投。」「你看看位置,我們在大湖中央,有人也在數百里之外……估計周春等人早跑回洞府養傷了。」「有道理,他們也想不到我們回來得這麼快!……還是把這隆重的場面收了吧,反正也沒人看。」
圓光收起。金龍在空中化成風采如神的三人——(?)衣銀髮道長、白袍飄逸少年、金冠羽披男子。風君子吸了吸鼻子道:「這裡的空氣真好!就是沒人,連個打魚的都不見,難道都回家曬網了?」
守正真人也發出一聲讚歎:「仙靈之氣充盈遍野,真乃人間修行福地!」
我笑道:「既然如此,更應該立新約打開門戶互通有無,對天下修行通道都有好處。……我等想向岸邊,找個人問問路。」
西崑崙地廣人稀,萬里方圓面積不亞於九州山川,然而其中修士總計不過數十萬,不如世間一個普通的縣。要找一個人還真是不容易。我們三人各御法破空飛行,腳下山巒蔥蘢起伏。奇花異草遍地、靈山清泉隨處。我在空中遠遠發現一處山腰上有靈氣聚會不散,應該是修行道場。招呼一聲轉向飛去。
守正與風君子其實也發現了,飛到近處風君子看得比我清楚,感慨道:「種一圈盤枝靈桃樹,布下聚靈迷蹤陣,裡面蓋三間草堂,就成了仙家修行洞府。西崑崙真是好地方!」
正在說話間山腰洞府中有一道劍光飛起,直衝我們而來,到近前停住是一位御劍的修士。這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墨玉色長衫,一柄寶劍懸於身後。他看清我們之後很客氣的收起了劍光,很恭謹的在空中拱手道:「原來是三位仙長駕臨寒府,不知有何見教?在下陶然客有禮了!」
看他飛來的劍光很疾,可是到面前態度卻很恭敬。也難怪,我們現在的裝束與氣度誰見了也得叫一聲仙長。我抱拳還禮道:「原來是陶然客道友,打擾你清修了!我等非崑崙仙境中人,來自東崑崙俗世中。我是東崑崙盟主石野,這位道長是正一門掌門守正真人,這位公子是忘情宮之主風君。路過貴府是想請教仙境中幾處到場所在。」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一開口就說出了我們的身份。
陶然客聞言神色大為震驚,然而卻既驚且喜,他又連忙又施禮道:「原來是石盟主、守正掌門與風宮主,貴客臨門未及遠迎,失禮失禮了!」
風君子在我身側問了一句:「我們來自東崑崙,你以前聽說過嗎?」
陶然客:「雖不認識諸位,但是盟主這兩個字聽得清楚,正一門與忘情宮的威名早已流傳千年,我也聽市長說過。太道宗周宗主曾經找過我,想邀去東崑崙立新約,在下因修行正在關頭未能前去。三位出現在仙境中,難道是新約已立藩籬已開嗎?……此乃是幸事,請到寒府用茶!」
陶然客顯得有些激動也很高興,這神情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聽說我們的身份之後很熱情。看見他的反應我想明白了幾件事——
首先是西崑崙中的眾人並非全然是周春那樣的野心家,仙境中清修並不喜歡一味無端爭鬥。但他們周春再立新規的舉動,很多人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行走人世的自由或者不願受千年流放之約的束縛。周春號召再立新約能得眾人擁護,我號召立新約一樣也可以。人心可用。非為周春一人所用!
其次是他不瞭解東崑崙的情況,甚至不瞭解東西崑崙賭陣的結果。西崑崙眾人願意追隨周春,卻並不瞭解一旦兩崑崙開放行事應有所約束。他們所謂的立新約就是開放門戶而已,只要鬥法勝就可以了,沒想別的問題。這比較麻煩,我得想辦法講清楚才行。還好賭陣是我們贏了,否則更難處理。
想到這裡我笑道:「道友不必客氣。時間緊迫只能下次叨擾了。近日與仙境眾道友賭陣為約,剛剛破了大陣可周宗主等人卻逕自離去不知去向,我等是上門問事的。」
陶然客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吶吶道:「西崑崙輸了?須彌神罩煉成,高人精英盡出,怎麼會輸呢?……千年流放之局終究未能扭轉。」
「須彌神罩?你說的是這個東西嗎?……你們打賭就打賭,為什麼把我扣在裡面用我的性命加注?我今天就是來算帳的!」風君子說話了,他手中拿出一個海碗大小的環罩狀法器,掌心周圍華光閃爍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陶然客倒吸一口冷氣:「你就是數年前在東崑崙引下天刑的在世仙人?單手斥神罩還能輕鬆御器飛天!須彌神罩在你手中。西崑崙果然輸了。謀你之事與我無關,風宮主到底想怎樣?」
見他被風君子嚇到了,守正真人趕緊解釋:「道友切不要誤會,風宮主是要問明是非,但不會與無關者計較。……且千年之約並非不可更改,我等就是為此而來。然而不是說開放門戶就可開放門戶,有些問題需要商談。」
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意思是既然由我出面為主,怎麼話都讓你們給說了,我該幹什麼?兩人一笑,又都不做聲了。這時陶然客問道:「不知諸位仙長到西崑崙來意欲何為?找我這個散修有又何見教?」
算了,我說話還是直接一點吧:「我們來有兩件事,一是傳達東崑崙也可以再立新約的意願。但並非是我們要來西崑崙,而是西崑崙要入人間,所以要尊重俗世間的規矩。二是幫風宮主討個公道。西崑崙眾人在世間對他的所做所為已然違反紅塵戒律,不處理明白無從立約。……既然有緣在仙境中碰到第一位高人就是道友。那就也麻煩道友兩件事。」
陶然客:「我只是一位散修,雖有些修為但在仙境中並無勢力。此間第一大派是太道宗。宗主是周春周仙人是仙境最有影響的高人,你們可以……」
我打斷他的話:「道友又誤會了,我麻煩你的事很簡單。其一是盡量通知你所結識的西崑崙同道,轉述今日之事。東崑崙不反對開放門戶,但關鍵問題在於定立新約的內容。……其二是請你告訴我們——太道宗、萬法宗、妙羽門這三處到場怎麼走?我們不認識路。」
我說話時守正真人與風君子在後面小聲商量幾句,守正上前遞過一樣東西道:「我等來得匆忙,事先不知會與仙境中的哪位道友首先結緣。這件東西是東崑崙盟主的見面禮,請道友務必收下。」
陶然客:「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此等寶物。」
風君子插話:「天降隕星的遺髓,贈於道友以結善緣。」
陶然客嘴張得老大:「這、這、這太珍貴了!」
我順水推舟勸道:「道友客氣反倒不美,這是我東崑崙拜訪的見面禮,巧遇道友就是善緣。……日後無論立約之事如何,我東崑崙也歡迎道友你到訪。」
陶然客:「那多謝了!……諸位還真問對了地方,那太道、妙羽、萬法是崑崙仙境實力最大的三宗,到場所在聽我詳細告知……既然仙長還要趕路,我就不留三位作客了,這便去知會熟悉的同道好友……」
告別陶然客,我們再度飛天向南,去的是兩千里外的萬法宗到場方向。風君子問我:「石野,為什麼要領我們先去萬法宗?」
我在空中答道:「想去妙羽門見你的女朋友嗎?辦正事要緊!先告訴我——我們為什麼突然送寶物給陶然客?事情我不反對,但我想問還有多少安排你們二位前輩沒有告訴我這個三人小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