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第十四卷 第一百六十三回 化身無窮妙,銳意貫白虹
    七葉剛剛一愣神間就發現情況不對,自己在半空中被七彩光芒包圍了原來剛才那一下,他只打碎了那團黑雲,帶著七彩光芒的“陽神”卻是自己散開的。然後散碎的黑色雲霧又在四周凝聚成形,成了斷續相連的幾十團雲朵,每團黑雲上都站著一個“風君子”,將七葉包圍在中間。我一眼數過去,風君子總共化出了二十五個分身!

    在此之前的七葉,無論風君子顯示多麼神妙的道法,他都面不改色一臉冷峻的表情。然而此時他的神情變了,語調也變了,帶著滾滾回音的低沉之聲驚問道:“化身五五?”

    也難怪七葉會驚而變色,和塵曾經傳他正一門三十六洞天的丹道,其中最後的第三十五洞天與三十六洞天分別叫作“化身洞天”與“待詔洞天”。所謂待詔洞天的象征語意就是世間修行已到盡頭,等待天界降詔飛升登臨仙位。而風君子演示的化身五五是“化身洞天”中最高神通,與世間丹道最後一層境界“待詔洞天”只有一線之隔。據江湖傳言,正一門的守正真人修為也不過剛剛進入到化身洞天的境界,還沒有達到化身五五的程度。七葉的修為再高,現在還不可能超過守正!

    當然前提條件那是真的陽神變化,每一個分身都是真正的分身。會場上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風君子陽神。但七葉並不清楚,他一直就以為與風君子地陽神相斗。風君子有化身五五的神通,幾十個風君子一起上夠他喝多少壺的?按照常規,斗法斗到這個程度,只要不是生死相搏,七葉只需說幾句漂漂亮亮的場面話。就可以結束了,根本沒必要再斗出什麼結果來。

    聽見七葉問話,他對面的那個風君子答道:“是不是化身五五你自己不會看嗎?”

    緊接著七葉身後的另一個風君子也說:“我看他應該是識貨地,只是以前沒見過。”

    左邊的一個風君子插嘴:“他能一下把我們二十五個都打落下去嗎?”

    右邊的一個風君子勸道:“七葉掌門,我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我們握手言和好不好?”

    風君子這二十五個化身還挺有意思,都能開口說話,就像真的陽神變化一樣!他提議握手言和、各自收手不要再斗。

    然而七葉卻沒有這麼做,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吸氣的動作有點搞笑,因為陽神根本不需要呼吸。純粹是本人的習慣性反應,看來他也不是經常出陽神修煉。只聽他笑了笑,抬頭向其中一個風君子道:“閣下有如此境界,端得是驚世駭俗。難怪你有膽量只守不攻,賭我打不落你的陽神。……如果是公平相斗我真的辦不到。但不要忘了我現在手中有呈風節,呈風節的妙用你應該很清楚。你托大了,居然沒有帶法器上天,所以我還有機會試一試。”

    七葉的意思很明顯:“就算你有化身五五地境界,但是說好了只守不攻。又沒有法器。而我有呈風節在手,還是能把你都打下去的”。他不提呈風節也就罷了,一提起這件法器風君子還能痛快了?

    二十五個風君子一齊哼了一聲:“那你盡管一個人折騰吧!”

    七葉:“前輩說不怕陽神打落之傷。原來有化身神通。那麼晚輩也不敢自大,僅僅只打落一個分身即可。這樣前輩所損不多,眾人也能旁觀妙法,如何?”

    七葉的話說的既客氣又狡猾,即留面子又找台階。打落一個陽神分身其人不會受傷,但於修行有損。他說完也不等風君子答應,就拋下了呈風節。呈風節在他腳下旋轉飛舞,與方才的法術一樣,仍是一片強勁無比地旋風。只是兩人的位置換了,七葉在風暴的中心,風君子圍在四周。

    正一三山的天空風雲變色,似乎漫天光芒都隨神風亂顫。風君子的身形也止不住地在風中飄搖,腳下的黑雲被成撕一道道的拖曳黑煙地條狀。二十五條黑色雲帶漸漸首尾相連,成為一個巨大的的黑色雲環,在空中旋轉湧動。

    我看出來了,這黑雲就是黑如意中的龍魂“大老黑”所化。而風君子的“陽神”的確是法器毫光羽所變,那毫光羽有一種妙用就是分出萬千光刃,風君子不知用什麼法子將光刃變成了自己的分身模樣。那二十五個風君子雖然一模一樣,但其中只能有一個是毫光羽的原器。我若是七葉,只要找對了,就能將那二十五個分身都打下來。我在這裡看不出破綻,天上的七葉能發現嗎?

    神風浩蕩已極,風君子如波濤上地小舟起伏不定,卻總也吹不翻。七葉的手段當然不止於此,只聽他厲喝一聲,腳下飛旋的呈風節光圈正中射出一道沖天的白虹。白虹去勢一眼看不到盡頭,而發端處將七葉的身形包裹其中。七葉再將手一輝,這白虹在他身前分成千萬道,鋪天蓋地的向風君子襲去。他用了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全滅!

    風君子似乎很忌憚這白虹的威力,二十五個分身紛紛閃展避讓。而那風暴中心發出的白虹似乎有一種虹吸之力,卷近之後黑霧就象被一股力量吸住,很難飄散遠離。風君子也連連揮手,發出一道道帶著七彩的光刃相擊白虹,二十五個飄忽的身影如花雨紛飛。天上斗的煞是精彩,看來兩人都盡了全力,半個時辰過去了久戰未決。

    眾人看的是如癡如醉,不時發出陣陣彩聲。我再看座位上的風君子,他也是閉目凝神一臉嚴肅。這時紫英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風君子今天有點失策了。”

    “怎麼失策?”

    紫英:“以七葉的修為,他如此相斗很難占上風。不論是勝是負,七葉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與風君子的陽神相斗,仇是結定了!今後恐怕會有無窮無盡的糾纏。”

    “可是所有人包括七葉自己經過這一戰,也應該知道他的修為境界在風君子之下,風君子不出陽神就能斗個平手。……而且他的輩分遠高於七葉,未出手先相讓也合情合理,七葉憑什麼還要糾纏記恨?”

    紫英:“如果是你或者其他人當然不會,但以七葉的心性不會這麼想。他哪會甘心居於人下,要想停手早就停手了,剛才風君子化出分身提議罷斗的時候。”

    “我明白了,風君子對七葉起了殺心,恐怕在忘情宮外七葉走奪呈風節時候就有了。”

    紫英:“聽你這麼說,今天的事我也看清楚了。風君子這種修為通天的人物是不敢亂開殺戒的,尤其是殺七葉這種接近天人的存在。他怕的不是別人而是天劫與因果,這就是所謂神通不敵業力。……今天一開始風君子提議以打落陽神為約,七葉在這種場合居然答應了,可見一心傲視眾生不以他人為念。這就是取死之道一。……後來風君子化身五五提議罷斗,境界高下已分,可七葉仍然要用風君子只守不攻的相讓的條件損傷他一條陽神化身,執意不肯求和,這就取死之道二。……如果發現風君子與他七葉大掌門斗法如兒戲一般,不認為那是相讓而是相辱,日後再來尋仇滋事那就真該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認為七葉會找風君子來尋仇嗎?今天的情況看上去他顯然不是對手。”

    紫英:“七葉一定會的,如果是當年他還能忍一忍,可今天的他看自己要追求的大道巔峰就在眼前,一定不會容人攔路。”

    “大道巔峰?”

    紫英:“那也是一種巔峰,否則七葉的修為不會超越當世,眾人也不會在演法大會上聽他與風君子論道。他只能勝不許敗,只能驅用他人。修行時一心精進銳意向前,加上天資、悟性一流,這是七葉能夠突破終南派傳世道法更上一層境界的原因。這既是他的優勝之處也是可怕之處。……七心與他有何仇?可那天晚上一鞭刺過去傷人,無非是當年在終南受七情合擊的挫折。你與他又有何仇?可他對你起了殺意,無非他想要的卻屬於你。”

    “你怎麼看得這麼清楚?”

    紫英:“別忘了我也是妖族出身,在人間也算半個個旁觀者。剛才論道時談的是果果,我覺得一樣也是在談我。……其實我看風君子的修行,也隱約感覺有幾分不對,確又想不明白在哪裡?”

    我笑道:“你這麼聰明的人想不明白,恐怕就是天機了。”

    紫英:“唉!想殺個惡人敗類還這麼多事!我這個妖女看著實在……”

    她的話音未落,突然滿場都發出驚呼之聲。原來天上的斗法已經分出了結果──七葉打落了風君子的“陽神”,不是其中一個,而是所有!只見幾十道七彩光華從雲端墜落,帶著長長的尾焰光芒,如流星雨般向演法會場射了過來。

    原來七葉再度大喝一聲,震的三山顫動。射向天上的白虹主脈突然分光倒卷,象一朵倒懸開放的長蕊菊花,從天而降將風君子的分身都籠罩其中。風君子也一聲呼喝,腳下黑色雲環散開,向外射出二十五道黑煙帶著分身急退。七葉收回呈風節在手,向著一個分身風弛而去,揮手就是一擊。這一擊毫無其他的花樣和技巧,卻體現了速度與力量准確堅決的完美爆發,風君子那個分身沒有躲開。也不知是七葉走運還是看出了破綻,這一擊正好打中的是毫光羽原器,破了所有分出的光刃化身。

    說出來眼花繚亂,看上去也就是流光遁影的一瞬間。兩人斗了那麼長時間,最後分出結果只有一擊而已,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光華已經射落。幾十道飛光在空中合成一束,風君子幾乎是從椅子跳起來以黑如意一引,正好射到我的身前。七彩碎滅,一把似刀又似劍的細刃插在地上,看不清長短只有三寸露在外面。

    “七葉,你如何看破我的化形之術?一擊而中!”風君子問向場中的七葉,語氣有幾分驚疑不定。

    大家這才注意到七葉此時也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人們不由自主的又向那片天空看去,只見藍天白雲、艷陽當空,正一三山上空一片仙靈祥和,哪裡還有方才風雲變色的半點影子!

    “前輩地法術果然古怪的要緊。晚輩一開始也沒有發現破綻。直到試探良久,發現前輩的七彩光華中的法力波動不是來自那二十五個分身,而是發自你腳下的黑雲,才知道前輩與七葉游戲。……請問前輩,你用來變化分身的法器究竟是何物?”七葉說話時面帶笑容,只是這笑容有點不冷不熱。

    風君子:“那是石小真人之物。惡徒付引輿曾經地法器毫光羽。……石野,你收好了,將來如找到梅花山一派的正道傳人,還是要把這件掌門法器傳下去。付引輿該死,但梅花山無辜。”

    我起身施禮道:“多謝前輩指教,石野自當從命。”然後一招手,毫光羽從地上飛起收入袖中。心裡覺得有點好笑──梅花山一派早無傳人,風君子說這種便宜話分明是在諷刺七葉,卻又讓她不好反駁。他們兩人嘴上說的都很客氣,風君子沒問七葉為什麼恰好打落了毫光羽原器七葉也沒說。七葉沒問風君子為什麼不出神上天風君子也不提。

    用一件法器變化五五分身,簡直是匪夷所思。在場的晚輩弟子不明白,就以為是高人玄妙,可是真正的大行家包括守正真人都有不解之色,但在這種場合又不好開口“請教”風君子。

    此時和曦真人又走到台上。趕緊打斷了那兩人可能會跑題的對話,向周圍抱拳道:“公子前輩道法通玄,為人間不遇。七葉掌門法力無邊,其神威難擋。今日天下同道大開眼界,實平生幸事。……演法大會從海天谷傳位儀式開場。而海天谷之事自天下同道共誅付引輿起。斗法又以毫光羽落地而完美收尾,讓一吾輩不禁感歎冥冥中自有天道循環,同時也感謝諸位高人的神妙用心。……願各位同道得今日點化早悟大道。六十年後若還有仙緣。正一三山再續人間佳話。”

    和曦的話一桿子支到六十年後去了,這是好戲要散場的意思。接下來應該是各派掌門唱諾還禮,依次領弟子下山。可此時七葉搶在眾人之前,飛身而起飄落在場地正中,彬彬有禮的向台上抱拳道:“正一三山會已畢,趁著天下同道還在,七葉斗膽有一事相求。”

    和曦真人一怔:“七葉掌門還有何事?”其他所有人也好奇地看著七葉。

    七葉:“同和曦真人所言,忘情公子前輩道法通玄人間難得一間。今日一番論道斗法,勝過七葉十年修道感悟。……只是剛才斗法公子前輩有游戲之心。不曾真正出手,以至於化形分身被晚輩陽神打落塵埃。未能與前輩公平一決,是七葉平生憾事,不知是前輩不肯賜教還是認為七葉不配高人出手?”

    話說的彬彬有禮可是語氣卻咄咄逼人,把和曦真人也噎住了,只有回頭看風君子。風君子眼色少見的凝重,不知表情,淡淡問道:“請問七葉掌門意下如何?”

    七葉:“是否可以擇日公平一決?以全今日之盛事,也消七葉心頭之憾。請公子公子前輩玉成!”

    風君子答應的很干脆:“時間你定,地點我選!”

    七葉:“三山會後,七葉要回海南派整頓弟子,並閉關修行。只要是半年之後,什麼時間都可以。”

    風君子:“明年夏日中元節,我在蕪城昭亭山恭候。”

    中元節,就是陰歷七月十五,民間俗稱鬼節,風君子應七葉之約將在昭亭山與之放手一決。韓紫英猜得果然沒錯,正一三山會還沒散,七葉已經找上門來了。他給自己留了半年閉關的時間,似乎有點短,但對於現在地七葉來說已經是極大的耐心了。他顯得很自信,似乎閉關半年後就不會弱於風君子。

    眾人一片議論,有人感到疑惑,更多的人是興奮不已──那樣就會看見一場真正的驚天動地大斗法!今日的演法大會精彩是精彩,可有不分高下勝負地規矩在,純粹是表演性質。比如守正與活佛展示的境界雖高,可有些晚輩弟子看起來就象在變戲法。後來七葉是真動手,可忘情公子還是在變戲法。

    但不是所有人都興奮,在場有不少大派高人知道這兩人的修為,一旦斗出真火可不是什麼好事。可還沒來得及出聲勸阻,這兩個人已經將事情都定下來了,也不好再阻止,紛紛把目光看向前台正中地守正真人。

    守正真人有天下修行人領袖地位,這時不得不開口說話了:“風師弟,七葉掌門,二位都是當世高人,百年難得一遇的造化奇才。能在三山中相聚也是我正一門之幸,貧道想在三山會後再多留二位盤桓幾日,也好多幾分請教交流的機會。”

    守正人老成精,這話說的相當漂亮!既然風君子與七葉已經當眾做了決定,守正真人要是強行勸阻誰的面子也過不去,總不能轉眼就當眾改口。他要將兩人單獨留下來,私下裡慢慢勸說,以他的身份說出“請教”的話來,已經是極大的面子。就看兩人給不給這個面子?

    七葉躬身答道:“晚輩哪敢當守正掌門請教,如有機會應侍立座下聆聽教誨才對。可惜本次三山會上海南派弟子數人不肖,七葉還要趕回瓊崖道場整頓門風。同時閉關修行在即,准備與公子前輩的一番對決,免得屆時輸得太慘,讓天下人笑我不自量力。”他一方面假客氣一方面裝糊塗,總之拒絕了守正真人地建議,一定要斗。

    風君子也說:“七葉你不必擔心,我想天下同道不會笑你的。……守正師兄的好意我哪敢推辭,只是我在三山外還有俗事糾纏,請假只到今天。這樣吧,老神仙如有興致,我就陪您長談一夜明天日出再告辭,正一門不會缺好酒好菜吧?”

    七葉立刻要走,風君子只留一夜。守正真人也沒有辦法只能如此,昭亭山之約看來無法阻止了。六十年一度的三山大會終於落幕,卻留下了半年後的一個懸念。

    ……

    果果和阿游隨軒轅派走了,丹紫成也隨父母離開了蕪城。紫成雖然是我的弟子,但生活在現代社會,最好還是要讀書上學的。我打算等他長大幾歲,先教他“世間三夢大法”,然後再在夢中指點修行。這樣就方便了許多,風君子當初就是這麼教我的。

    正一三山善結大會上買回來不少好東西,都放在了。菁蕪洞天中,包括風君子的東西。紫英買的最多的是各式各樣的藥材與靈丹,而柳依依則是挑了一堆希奇古怪的小玩意。兩間竹林精捨中的格架上現在終於擺滿了“法寶”,有了一點真正的洞府模樣。

    唯一不太對勁的就是風君子,從三山大會回來後表現一直有點怪,上課甚至走路的時候眼神都有點發直,就象在做白日夢一般。這小子舉止反常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事出有因,這一次又是為什麼?難道與半年後那場斗法有關?我問過柳依依,依依的回答讓我很意外──“不必擔心那場斗法,選在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可在昭亭山中風君子誰也不怕。別忘了我是昭亭山神,風君子只要願意可以擁有整座山的力量。”

    根據我的經驗,這種情況下不要無故去招惹他,應該找一件他感興趣的事情讓他自己回過神來,然後他會主動告訴你的。說來也巧,沒過幾天蕪城就發生一系列很熱鬧的事件,與修行界無關,卻將風君子和尚雲飛還有我都卷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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