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漢武帝召賈誼夜談,不問蒼生問鬼神。然而孔子卻「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古今之賢哲,並不否定鬼神現象的存在,卻不願意多加理會,採取了知鬼神而不用的態度。這是為什麼?我認為這是一個命題:人自我的存在不是鬼神所賦予,敬畏這世上的一切,最終也要敬畏我們自身。蒼生本已渺小,又何必跪謝鬼神?可歎本文中的白中流不是聖賢,連做個俗人都不入流。)
白中流顯然也不想硬抗這種打擊,從地上抱起那棵斷樹一陣揮舞,我操縱的碎石打落了一地的殘枝敗葉。這時候我又聽見了三聲槍響,小小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的身側,見縫插針的開槍。白中流大叫一聲,然後呼的一下,將手中的那棵樹扔了過來。小小順地一滾躲開了,我卻被樹冠砸在裡面,扎手紮腳的扭斷幾根粗枝才鑽了出來。這時候聽見小小在遠處喊:「石頭小心,他有槍!」
原來這個白中流也不笨,他揀地了落在地上的另一隻手槍。對著我就開槍了,第一棵子彈擦著我的耳邊就過去了,我順勢滾地,向後飛退,我可不想頂著槍口硬上。白中流的槍法不怎麼樣,恐怕也從來沒玩過槍,手槍不是那麼好用的。他除了第一槍有點準頭之外,剩下的五槍都不知道偏哪去了,再開槍時,沒子彈了!我那把槍裡總共只有七發子彈。
白中流一看子彈完了。扔下槍轉身就向山上跑。他也發現我們兩個不好對付,選擇了逃,他地速度仍然很快,但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快了。不能讓他逃了,這種人再抓就麻煩了。既然他已經開槍拒捕,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我和小小兩個人拔腿就追了上去。剛才一番惡鬥,我發現他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難對付。
在靠近山頂的二郎神廟前,他和小小又纏鬥在一起。若論武功,我遠遠比不上小小。我所會的功夫中最厲害的一招就是「破壁拳」。但是這種拳法是用來打牆的不是用來打人地,需要用心念去引導拳意去穿透打擊的目標,而人不可能站在那裡不動讓你去運心念。看著小小和他相鬥險象環生,我只有冒險一試了。我喊了一聲:「小小,定住他,一秒鐘就可以。」
小小和他不敢硬碰硬的相鬥,如果用擒拿的手法控制他恐怕很難拿住一定要如此只會自己受傷。我要小小這麼做只有一瞬間的機會。小小是個絕對聽話的孩子,我的話聲剛落,他就欺身貼到了白中流的腋下,伸雙手扭住了他的左臂。在白中流欲掙脫還沒有反擊的那一瞬間,他地身形就定在了我的眼前。我踏地騰空。一拳就打了出去,一記破壁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胸口。
我這一拳,可以打穿一尺厚的磚牆,然而卻沒有打穿白中流地胸膛。感覺就像打在了一面千層老牛皮上。發出一聲震耳的悶響,我彈了回來,摔了一個屁墩。而白中流和抓住他手臂。垢小小一起都飛了出去。他們摔在地上。小小一挺身躍了起來,白中流卻再也沒有爬起來。
此時我的陰眼看見了奇異的一幕。有一道朦朧的虛影,像一個不規則地透明團狀物,從白中流的身體裡飛了出來,快速的飛入到二郎神廟中。我地破壁拳不是普通的武功,是一種運用心念力的拳法,再加上我金龍鎖玉柱的身體,所以威力十分獨特。這一拳,將那個妖物的陰靈打出了白中流的身體!
「石頭。他死了,你快來看!」小小叫道。
躺在地上的白中流已經死了。我那一拳雖然沒有打穿他的身體,然而卻震得他全身骨節寸斷,七竊流血像一灘爛泥一樣一命嗚呼。如此難鬥的白中流居然就這麼輕鬆地讓我一拳打死了,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想來是我那一拳打中他身體的時候,那個妖物也離開了他的身體,失去了神通的普通人,在破壁拳面前比螞蟻還要脆弱。我又殺人了,不知道這個人是有罪還是無辜?因為真正與我動手的不是他。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小小問我。
是啊,如果按照古處長交代的任務,現在已經算完成了。我們把白中流引到這裡,一番相鬥之後殺了他,他的屍體就在腳下。可是附在他身體裡的那個妖物還沒有除掉,逃進了二郎神廟。作為特別行動組的任務完成了,可是做為一個修行人的責任卻沒有完成,我應該繼續追查那個妖物,以確保它不再作亂。
我已經知道小小懂修行人的事情,所以也不再隱瞞他什麼,指著白中流的屍體問道:「小小,你也知道方才和我們動手的不是這個人,這個人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了。現在人死了,那個東西卻跑了,我們應該除掉那個東西,這裡才會太平。」
小小點點頭:「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但對付這種東西,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你有把握嗎?」
「有沒有把握我也要試一試。小小,我要在這裡打坐,你一定要把我的身體看護好了。」
小小:「可以,不過天亮之前我們一定要收隊,沒有太長時間。你一切小心。」
陰神出遊,小心翼翼的飛進了二郎神廟。這座廟顯得有點怪,本來三江口這種地方應該立龍王廟才對,怎麼搞出來個二郎神?小廟顯得有點破敗,除了門口那個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還算是新的。神龕之上立著二郎神像,瞪著三隻眼睛,手持三尖兩刃刀。樣子不是威武而是怪異。這座廟有香火,但卻不是很熱鬧,大多數時候很冷清。
我一進廟就看見了「它」,它此刻就是二郎神,因為它附身在二郎神像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也不清楚它原來是什麼樣子。它附身在白中流身上就是白中流。附身在二郎神像上就是二郎神,我看見它地形像就是二郎神。如果換一個有陰眼但是卻不懂道法的人,恐怕會以為自己看見二郎神顯靈了。
我看見的是一個活的二郎神,而不僅僅是一尊泥塑的神像,因為它和二郎神像重合在一起,就像當年在昭亭山神廟的柳依依。這個妖物顯然沒有想到我地陰神追了進來,一臉驚惶失措,瞪著三隻眼睛看著我。
我懸在半空中冷冷說道:「你以為你寄身在神像中就可以逃得掉嗎?你還真是很聰明,附在一個人身上脫離元神寄身所在,可是你卻攪亂了一片山村。害死了一個人。作為修行人,我不能饒你,除非你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否則我將打破你的元神寄身。」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法源看見柳依依寄身山神像,會出來管閒事他擔心的大概就是這種事情。而風君子並沒有告訴柳依依她還有另外一種方法可以離開昭亭山,風君子甚至沒有教柳依依如何「托捨」,依依就更不會像面前這個妖物一樣附身了。看來風君子也不希望出現這種事情。
那個陰物雙腿一軟,居然衝我跪了下來:「這位真人,切慢動手。你要殺我,也要說清楚我有何罪?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殺我?」(徐公子註:看見二郎神給你下跪。感覺爽不爽?)
「你不明白!你對門外那個人做的那些事還不夠嗎?至少你害死了一條人命。」
「人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說我害死了他?」
「如果沒有你控制他做的那些事,我會殺他嗎?你居然還敢狡辯。」
「冤枉,我只是附在他身上離開這座廟而已。我並沒有控制他做任何事情,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是他自己心裡想要的……我不過是江中一條白鰭豚而已,跑到山村裡做什麼土皇帝?」
白鰭豚?那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怎麼會跑到這裡變成二郎神?看來這裡面還有故事,我先不著急殺它。聽聽它有什麼話要說。這個東西很怪,它既不是柳依依那種鬼,也不是韓紫英那種妖,究竟是什麼?從哪來的?我要問清楚。我落到了地上,仍然冷冷地說道:「想讓我饒你一命,就給我一個饒你的理由,你把你的來歷,以及為何要附在那個人的身上,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
妖靈現在老實了,它老老實實地和我講了它的故事。它沒有名子,既然自稱是江中的白鰭豚,就姑且稱它為小白吧。
三百年前,小白是出生於長江中的一隻白鰭豚,它活動的地域就是青漪江流入長江地那一段。它經常順流而上,跑到青漪江中玩耍。它小的時候,機緣巧合,碰上了六十年一次的青漪江長潮,在水中親眼看見有水族修成氣候,化為蛟龍而去。由此突然有所悟,開始了自己地修行。它在江中修行了三百年,元神漸足,卻還沒有完全學會變化形體。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有朝一日它也可能有自己的成就,但它的好運氣在十年前到頭了。
它在青漪江中被捕魚的船隊困住了,連破了十一張大網,弄翻了三條漁船,傷痕纍纍之後還是被漁人抓住了。奄奄一息的小白上岸不久就死了。但總算它有修行,死後凝聚元神不散,寄身在江邊的二郎神廟中。這和柳依依的經歷很類似,其實風君子想出來的鬼修之法,就是得到這一類民間曾有過的事情啟發,也並非是他地獨創。小白繼續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夠重新凝聚形體。
但這座二郎神廟香火清淡,小白也沒有風君子之類的高人幫它,困於此處十分無奈。後來有一個人到山神廟中燒香,小白髮現這個人天資很奇異,他的神識空而不明,易感風邪外客,是非常好的寄身爐鼎。小白也想借人身修行,就附在了這個人身上。做為報答,其實也是合體修行的一部分,此人擁有了小白三百年修行的法力神通。這個人就是白中流。
白中流自己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小白也從未借用他做任何事情,也沒有干涉人世間的生活,它只是借他身體修行而已,而這一切白中流都是無意識的。但問題壞就壞在,白中流發現自己突然間有了超越常人的神奇能力,慾望開始膨脹,居然演出了一出稱帝的鬧劇。小白本著不聞不問的原則,也沒有干涉。
聽完了這段傳說我也很感慨,沒想到小白的經歷倒也不簡單,如此說來,我還真沒有理由殺它。想了想我又問道:「那剛才是誰向我開槍?是你還是白中流?」
小白:「開槍是什麼東西?」
「開槍不是什麼東西,是一個動作,手裡拿著槍,啪啪的往外飛子彈。」我一邊手一邊用手做著動作。
「你說的槍,就是那個三角鐵塊嗎?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剛才你們動手的一直是白中流自己,我只是借他的嘴說了一句話而已。……您也是修行界的高人,看見你出神我就知道了。……那你應該明白,像我這種陰物是不可能完全控制一個人。」
其實它說的我也明白,我也不可能托捨在另一個人體內做出那麼複雜的反應和動作。如此說來白中流死的不冤。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問它:「既然是他自己,為什麼那麼難鬥?你三百年的法力如此高強嗎?」
小白:「也不全然如此。這個人如果按你們修行人的標準,他有著一流的資質,而悟性和性情太差,所以他自己不可能修行。但如果擁有我三百年的法力神通,力量是相當強大的。他只是不會用而已,否則更難對付。」
靠!原來這個白中流的資質比我還好,只可惜他沒有機會去做修行人了。我又對小白說:「你打算怎麼辦?還是寄身在這荒涼的二郎神廟中?反正我是不會允許你再附到普通人身上的,發生的事情你也看見了?」
小白:「我知道錯了。其實我很羨慕人間的修行人,有世傳的道法,有師長的指點。……三百年的修行加上這兩年在人間的修煉,我總算有了一點成就,因此我想求高人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置你呢!」
小白:「你不用處置我,我不為難你。我這兩年在人間修行終於得到一點收穫,就是我可以出神去投胎做人。如果我有幸在人間重生,將忘記現在的一切,我想求你的是──如果有緣的話,請你收我為徒,我想做個修行人,而不想像現在這樣孤魂無依。」
「這個──我可以考慮考慮,只是我怎麼找你?」
小白:「有緣的話,你不用刻意找我。請問高人姓名?」
「你記住了,我叫石野,我用佛門聲聞之法把這個名子留在你的神識中就算你轉世重生,也能記住這個名子。」
……
「石頭,任務完成了,我們可不可以收隊了?這具屍體怎麼辦?」
「就地掩埋吧,以後地事情自會有別人處理。我們沒必要帶走。好歹他也做了一年的土皇帝,過了三宮六院的癮,死的也不冤。……小小,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小小看著我笑了:「我知道是什麼事,關於你是修行人這些秘密的事吧?你放心,我不會對上面報告的。我幫你保密。我爺爺曾經也是修行人,你們地不少規矩他都說過。」
「小小,你爺爺是修行人,你怎麼不是呢?」
小小苦笑:「爺爺說我不適合學道法,只適合學武功。」
……
白中流死了,準確的說他是失蹤了,小白村的鬧劇如何收場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給古處長交了報告,詳細匯報了一切經過,只是省略了碰見妖物陰靈的那一段。我將這條白鰭豚的故事告訴了韓紫英,紫英也是唏噓不已。她替小白求情,希望我真的能夠收這個弟子。我學的是丹道,真想收他為徒恐怕也要等到十幾年後了,現在不著急考慮。
我把這件事情也告訴了風君子,風君子瞪大眼睛聽的十分入神。聽完了還歎道:「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你怎麼不叫上我?如果我在那裡,說不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
「怎麼告訴你?我身邊還有另一個特別行動組成員,你不怕暴露你地身份嗎?」
風君子:「那就算了。下次你一個人再碰著什麼稀奇事,千萬通知我一聲。」
據我所知,風君子後來去了那座二郎神廟。但是他到的時候,小白已經不在了。
時光像流水一樣靜悄悄的過去,讓我最焦心的事情還是丹霞生究竟能不能如期煉成那一爐九轉紫金丹。一爐能成丹幾粒?但這種事情,著急也沒用。與之命運攸關的柳菲兒對此毫不知情,她地生活漸漸又回到無憂無慮的軌道。
說是無憂無慮,其實還是有一點憂慮,她所憂慮的就是和我的關係。她確實是戀愛了,避開眾人後,我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她願意接受我這份感情,但是我們之前地年齡和身份。確實比較尷尬,這是需要逐漸改變的問題。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又到了一年一度春遊的日子。有了去年我大鬧齊雲觀地教訓,今年學校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學生走遠,我們班今年春遊去的是昭亭山。全班大部隊上昭亭山的時候,我和風君子都覺得有點好笑,我們居然跑到這座上山來春遊。這座山的前任山神是風君子的「女友」,現任山神是我的「妹妹」。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座山就是我們家的。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我們進山神廟,居然還要老老實實的掏錢買票,一張票三塊錢。
風君子在綠雪地神像前站了很久,有點癡癡的看著她。他不去見綠雪,卻跑到這裡看綠雪的神像這麼出神。我捅了他一下悄悄的問道:「風君子,你上次說綠雪不來找你,你就不去神木林……何必斗這口氣呢!去見她吧。」
風君子:「你說這話恐怕有私心吧?我不去見她就拿不來千年靈血。」
「我確實有私心,但也是為你好。你明明很想見她,否則你看見山神像就不會是剛才那種眼神。」
風君子:「你別急,我會的。前一段時間廣教寺的活佛又出去雲遊了,前兩天剛回來。……你通知韓紫英,明天準備一桌素齋,我要在君子居請尚雲飛。你就不用陪了,我猜你明天有事,你看,柳老師來找你了。」
風君子說完話自己就走到一邊,柳菲兒走了過來,牽了牽我的衣角。我心領神會,和她一起走到了山神廟的後院,雪溪泉的泉眼旁。見周圍沒有認識的人,柳菲兒有點害羞的說道:「石野,你明天有空嗎?」
「當然有空,明天是星期天。你有事嗎?」
柳菲兒找我確實有事,原來他父親明天要過六十大壽。說到這裡有些人也許會覺得奇怪,這柳菲兒的父親去年四月中旬不是已經過了一次六十大壽了嗎?怎麼今年還是六十?這就需要介紹一下蕪城此地獨特的風俗了。六十甲子整壽。當地過兩次,第一次是虛壽,在五十九歲那年,第二次是實壽,在六十歲那年。我也不太清楚這個自古而來地風俗是怎麼產生的?按照街頭老太太們的議論據說是為了迷惑閻王爺。
當然,這種風俗到了改革開放的年代。又有了全新的發展。有很多領導幹部喜歡給親戚長輩做壽,別說大壽做兩次,哪怕做十次更好,這樣可以多收禮錢。沒有這種親戚的恨不得多認幾個乾爹。柳老師他爹做壽不是為了收禮錢,老爺子甚至連壽宴都不想擺。但柳菲兒這次卻堅持要給他爹擺壽宴,而且不是在青泉鎮,就定在知味樓。她有個用意,就是想介紹我給她父親認識,不論將來怎樣,先鋪墊鋪墊。讓老人家有個思想準備,知道有我這麼個人。沒想到在同一天晚上,知味樓同時擺了兩桌重要地宴席,一桌是風君子請客,一桌是柳菲兒他爹做壽。韓紫英可要費點心思了。
紫英姐確實很費心,我告訴她之後,她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我該送一份什麼樣的壽禮?
柳菲兒叫我去給她父親祝壽,顯然是想要我給他父親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她雖然沒有讓我送什麼禮物,但我是不好空手去的。這份禮物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因為我是有企圖的人,我的企圖就是將來做老爺子的女婿。因此禮物一定要貴重,但又不能俗了。柳家不是缺錢的人家。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家,那是千年世家,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要讓老爺子刮目相看,這太難了!
想來想去,第二天上午,紫英拉著我去了一個地方,她說可能只有那裡,才能找到合適的東西。我們去地地方居然是宣花居士的宣花齋。
宣花齋的門臉不大,但向裡面走地方卻不小。它的經營範圍是文化用品、字畫裝裱等。大小生意都做。從五毛錢一支的毛筆到價值連城地古董,只要顧客上門宣花居士總是謙謙相迎。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商人,因為他待人始終如一,不看貴賤下菜碟。我們到宣花齋的時候,一臉絡腮鬍子的宣花居士正坐在櫃檯後面看報紙,我們前來讓他吃了一驚。
「石真人,韓──韓道友,你們二位怎麼會光臨我這個小店?」
韓紫英笑著答道:「宣花,我們就不能來買東西嗎?」
「貴客光臨,請進請進,你們二位要找什麼東西?」
我也衝他拱了拱手說道:「我要給一位長者送壽禮,這位長者是書香世家子弟,這禮物還真不好選,宣花居士這裡有什麼好推薦的?」
宣花居士:「我這店裡最多地就是文房四寶,蕪城周邊的文房四寶名滿天下,我收集了不少精品,石真人可以好好挑一挑。」
紫英擺了擺手道:「蕪城書香世家的珍藏,還會少了自古以來地文房四寶?你店裡的東西再好,拿到別人面前也上不了檯面,弄不好還顯的附庸風雅。」
韓紫英的口氣很大,宣花居士有點意外的問道:「蕪城書香世家?梅家是不可能的了,難道你們要給柳家的人祝壽?」
我點了點頭:「你猜的不錯,就是柳家老先生。」
宣花衝我們倆招招手:「那這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關上門,跟我到後面來,我有一些藏貨你們挑一挑。」
宣花齋往後走還有好幾間屋子,宣花居士地大嗓門把七心也給驚動了,從後室中走了出來,見到我和韓紫英,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但看她的眼神還是很高興見到我們的。問明來意之後,我們四個一起來到一間庫房中。進入這間庫房,我差點以為是文物商店失竊了,宣花還真收集了不少好東西。
明清兩代的字畫有幾幅,可是宣花建議我不要送這些,因為華而不實,既浪費錢也入不了柳老先生的法眼。宋元的瓷器也有幾件,但七心說這些不好。古董是真正的古董,但如果放在幾百年前只是普通的俗物而已,也就是幾百年的時間讓這些瓷器成了值錢的東西,如果送這些古瓷,那就是貴古而不知雅趣。最後還是韓紫英給我挑了一件很特別的東西,一面羊脂玉筆洗。
這件筆洗長約八寸,最寬處約五寸,平面上看呈葫蘆的形狀,有大小兩池。周邊的池沿並沒有雕龍刻鳳,而是很古雅的荷葉舒捲造形,曲線流暢而精美,單憑這份工藝就知道不是俗物。它的用料是和田白玉,也就是通常說的羊脂玉。真正的羊脂玉並不是純白色的,而是脂白色,乳白中略帶青黃的潤澤,溫潤而純正。玉器,尤其是有年代的玉器,手感很重要,將它托在手中,有一種純和安祥的氣息從指尖傳來,說明它曾經的主人也是一位雅士。(徐公子註:古玉確實能夠感覺到這種特性的區別,價值高低不僅僅在於工藝和材質。)
「好了,就是它了,宣花,我就買這一件。」
「石真人好眼光,這確實再適合不過。不過我一直沒法給這件玉器斷代,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的東西。」
紫英說道:「最重要的是緣份,年代我看無所謂。我們買了,多少錢?」
提到價錢,宣花居士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店裡的東西,石真人如果喜歡儘管拿就是了。可是這家店也是終南派的產業,有些東西我不好做主。這樣吧,我就按收來的價錢給石真人,零頭就算是我送的,整價五萬。」
我的手差點沒哆嗦,這麼貴!五萬塊在當時的蕪城可以買一套普通商品房了。韓紫英轉身問我道:「石野,我們手裡現在沒這麼多錢。要不在知味樓的流動資金裡先預支一筆?」
我這個人不善於理財,也不喜歡管錢。其實我的錢,都是別人掙的,大部分都讓紫英替我管著。過年後我給了父母一萬,上個月我又給了父母一萬,現在我手頭的積蓄,知味樓的分紅加上綠雪茗間掙的錢,也只有三萬左右,確實買不起這個筆洗。但是知味樓的錢不等於我的錢,我拿知味樓的流動資金去買壽禮恐怕不太合適。
還沒等我答話,七心難得的微笑著說道:「師兄,我給石真人擔保吧,這東西讓他們先拿去,錢以後再付。賀壽是不能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