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 第八卷 第八十六回 無術弄風雅,掃地滅斯文
    (題記:這一卷的篇名是「草木篇」,這一篇題記是本卷的總題記。俗話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然,人不可能無情,只是每人心目中所謂的情都是不一樣的。但這句話卻隱含著一個前題,那就是草木無情。

    佛家講六道眾生,有禽獸卻不含草木。我曾經問過一個古怪的老和尚:「為什麼草木不入眾生?是否因為草木無情?」草木不會動,不動則無情也是一種答案。結果和尚搖著光頭答道:「不是不是,和尚食素不能殺生,如果草木入了眾生,你叫和尚吃什麼?」

    我看著手中的紫砂壺,打開蓋子,水中飄捲著綠色的葉子,散發出茗香。心中突有感慨,也許在草木眼中,人也是無情的。那麼就並非是草木無情了,只是彼此所謂的情不同,於是不能同道而談。)

    ……

    夢境中,她正在校門外朝著學校的方向走來,而我站在校門口等她,遠遠的和她招了招手。她看見我,走過來問道:「石野,你找我有事嗎?」

    「是的,我找你有事,你還記得嗎,我說過,我要告訴你關於柳依依的事。」

    柳老師看了看四周:「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還會到我的夢裡來,在夢中才談論這件事。」

    「現在這就是夢,我們就在夢中。」我用盡量柔和地語氣對她說。

    「什麼?我們現在在做夢嗎?」她的聲音很驚訝!也是。普通人在夢中往往並不知道自己在做夢。

    「是的,我有辦法證明給你看,你給我一隻手。」

    柳老師又看了看四周,然後遲疑的看著我,有點猶豫的伸出一隻手。我握住她的手,在她地夢境我的妄境中化轉心念。眼前的場景變了。天色暗了下來,四周沒有聲音,我和她並肩坐在學校操場旁的台階上,與那天晚上我們交談時的情景一模一樣。柳老師發現了這個變化,驚歎一聲:「天吶!這果然是夢!」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她在夢中驚醒了!普通人的夢境不實,受到驚擾很容易從睡夢中醒來,這是我也沒辦法的事。化夢之時,夢境與妄境同破,她躺在床上醒來,我也自妄境而出。陰神還是站在她的床前,看著她睜開了眼睛。

    柳老師的神色有點慵懶,似乎還沒有完全睡醒,她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坐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又夢見他了?這個夢是真的還是假地?已經很多次了。」

    聽到這裡我覺得心頭一熱。就像有什麼東西湧了上來。我真正走到她的夢境之中,今天僅僅是第二次,沒想到她自己已經夢見過我很多次了!她在夢裡經常見到我嗎?難道她也在想著我?這對她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柳老師打開檯燈,披衣靠在床頭。懷裡抱著一個大枕頭,在那裡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看見了床邊書桌上放著紙和筆。想用陰神御物之法拿起筆寫幾個字告訴她我就在身邊,但又忍住了。我不想嚇到她,也不想讓她知道我正在她的睡床邊看著她。我只有靜靜的等,等她再度入睡,進入她的下一個夢境。

    這一等就是很久,她終於關上燈,又鑽進了被窩。這一次她睡地不太塌實,被子沒有蓋嚴,半邊肩膀露在了外面。十二月的天氣是很冷的。我可不想看見她凍著,用御物之法替她提了提被子。陰神御物力量很微弱,用被子將她的肩膀蓋好幾乎用盡了我全部的力量。她好像有點頑皮地皺了皺眉頭,嘴裡還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麼。

    ……

    「柳老師,你明天是不是要參加梅文鼎紀念館的活動?」這一次我怕她又在夢中驚醒,乾脆沒有告訴她這是夢境。

    「是啊,你不是也去嗎?我聽說是校領導直接點你們三個人地名子參加這次活動。石野,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參加這次活動是不是有什麼任務?」柳老師果然冰雪聰明,這個問題她已經想到了,恐怕不是在夢中想起來的,白天的時候她就考慮過了,只是在夢中問我。

    「是的,是有任務,我的任務就是監視所有參加這次研討會的人有什麼異常舉動。特別是那幾個外國來的專家。我覺的這個任務可能與梅氏家族地秘密有關,所以我勸你也小心。」

    柳老師:「我知道了。我們柳家的東西,像你這樣的特殊人可能會很感興趣,你就來偷過。那梅氏家族千年歷史一直很神秘,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秘密。我會小心的,但是,更應該小心的是你。」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不需要我再多說。今天我不打算提柳依依的事情,因為我沒有打算告訴她這是夢。我突然想起來風君子曾經跟我玩過的把戲,也想試一試。我告訴她:「柳老師,我記得你有一個蝴蝶形的發卡,明天你能不能戴著這個發卡去?你看見我的時候,把發卡摘下來,拿在右手中?」

    我的話讓她很疑惑:「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笑道:「如果我看見你用右手摘下發卡,我就會用左手的中指指一指自己的心口,不要問為什麼,你明天就明白了。」

    ……

    第二天大清早,我和尚雲飛到梅文鼎記念館去報道,而研討會下午才開始。我去的時候,風君子與唐老頭已經到了,正站在前院中的一處展示品前議論什麼。見到我,風君子招呼道:「石野,你來的正好。你告訴我,你們鄉下形容人最下流最無恥地兩句話是什麼?」

    「什麼話?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旁的尚雲飛看見地上有一塊斷成兩截的石碑,接口答道:「踢寡婦門!挖絕戶墳!」

    沒想到小和尚還會說粗口。我看見了這塊石碑前面還立了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梅文鼎墓碑」。只聽唐老頭說道:「一點不錯,就是挖絕戶墳!梅氏家族是不是已經沒有嫡傳後人?怎麼把墓碑都挖到這兒來了?還斷成兩截!你們博物館實在找不到文物來展覽了嗎?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這個地方是紀念梅文鼎的還是糟蹋梅文鼎的?」

    我聽到這裡才明白他們在談什麼事。沒想到梅文鼎紀念館把梅文鼎的墓碑都挖到這展覽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幸虧這些人不知道梅氏禁地菁蕪洞天。否則還不知道會糟蹋成什麼樣子?唐老頭和風君子說話地時候,一旁的紀念館館長與市文化局局長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他們也沒辦法,在這裡變著法子罵人的幾個都不歸他們管。

    說話間柳老師也來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羊絨大衣,並沒有化妝,卻顯得更加清麗脫俗,自有一番風流體態。我注意到她的髮際別著一枚很小巧的蝴蝶形發卡。她看見我的時候,似乎是很無意的用右手摘下了這枚發卡。而我的眼角餘光看見了這一幕,悄悄的用左手中指指了指自己地心口位置。柳老師手中的文件夾掉到了地上,她一彎腰又揀了起來。盡量保持著神色的平靜。

    ……

    古處長交給我的任務是監視那幾個外賓。說是國際研討會,其實外賓也就來了五個,真正的專家也只有兩個,分別是韓國漢城大學樸教授與日本早稻田大學地竹內教授。無論是老樸還是竹內,我都不喜歡!因為這兩個傢伙看見柳老師的眼神都是色瞇瞇的。恨不得將眼光貼在她身上的那種感覺。開討論會以及會下交流的時候,這兩個老東西總喜歡往柳老師身邊湊,不是誇她長地漂亮就是要送她小禮物,還要請她晚上喝咖啡什麼的。柳老師都婉言謝絕了。

    除了這兩個老的,另外那三個小地也不怎麼樣。竹內教授帶了一個助手。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姓小林,見人喜歡鞠躬。而鞠躬時神色一片冷峻倨傲。樸教授帶了兩個助手,一男一女,男的可能是助教,女的是他帶的一個博士研究生。那個女的簡直就是個活寶,第一天在休息室看見茶几上擺的水果盤,就驚歎一聲:「你們中國也有這麼大的蘋果嗎?」靠!就那蘋果也算大嗎?更有意思的是晚飯地時候,在天香酒樓,廚師先上了幾個涼碟,其中有一盤是蕪城特產高桿白做的香醃菜。那丫頭夾起來嘗了一口,很疑惑的問道:「你們這裡的泡菜,味道做的不正宗,是和誰學的?」

    討厭歸討厭,我的監視還是絲毫沒有放鬆,很快就發現了有一個人很可疑,就是竹內教授的助手小林。這個人在研討會上對純粹數學問題並不感興趣,不住的問梅氏家族在蕪城還留下了什麼東西?紀念館的館藏中有什麼有代表性的文物?我想梅氏家族能夠找到的東西恐怕都在這個紀念館當中了,連梅文鼎的墓碑都給挖來了。我當然沒有資格參加會議討論,我只是一個會場服務和陪同參觀的接待人員,也正好方便在一旁仔細觀察。

    會議的第二天下午,安排參觀紀念館文物,還有導遊負責講解。沒有準備專業導遊,對相關歷史文物的講解由柳老師負責。小林聽的很認真,幾乎每一處地方他都要提問。集體參觀之後大家在紀念館的各個展廳中自由欣賞,我向風君子和尚雲飛使了個眼色,他們倆心領神會,都悄悄的盯在了小林的附近。

    小林看似很隨意的來到一個展櫃面前,這個展櫃裡展出的就是梅文鼎留下的《籌算論》,一共有十幾冊線裝古書,據說是民間保留下來的原版真跡。只見小林用兩根手指輕輕的有節奏的敲碰著展櫃的木製邊框,櫃中的古書居然緩緩的一頁一頁翻開了。他有隔空御物的本領,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和風君子都發現了,然而出手施法的卻是尚雲飛。他和小林一樣的動作,也是伸出一隻手,遠遠的站在展台的另一側,用兩根手指輕輕的敲擊放展櫃的桌面。尚雲飛的手指一動,小林的手指就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停在那裡動不了。尚雲飛沒有學他去動那幾冊古書,因為他如果去動書的話,兩個人的力量恐怕會把書撕爛了。

    兩個人出手鬥法都是無聲無息的,整個展廳中幾乎沒有別人注意到。只見小林的手背上暴出一根根青筋,一張白臉變成了鐵青色。他突然一抬手腕,尚雲飛的手指一抖,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展櫃表面的那一張大玻璃突然出現了橫豎交錯的幾道大裂紋。展廳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小林趁機縮回手,若無其事的閃到一邊。

    「中國的玻璃質量真差,連博物館都這樣!」那個韓國來的女博士湊過來亂髮議論。

    「金小姐,你說什麼?」風君子湊過去問她,看他的表情面帶微笑,我就覺得他可能要使壞。

    「我說這裡的玻璃質量差,紀念館的展台自己都會碎。」她的話音未落,風君子突然向後一招胳膊,悄悄的抓住我的一隻手,就聽面前「啪」、「啪」兩聲脆響,她眼鏡的兩個鏡片都無原無故的碎成了蜘蛛網的樣子。風君子終於忍不住作弄人了。

    金小姐嚇了一跳,差點沒蹦起來,摘下眼鏡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風君子仍然是嬉皮笑臉的說道:「這些個奸商!金小姐的眼鏡一定是在中國配的吧?」

    「嗯,是的,是的,前幾天在北京配的。」金小姐有點狼狽的答道。

    「金小姐穿的這雙皮靴好漂亮呀?在哪買的?」風君子仍然沒話找話。

    「漢城。」金小姐正在看眼鏡,隨口答道。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茲茲兩聲,兩隻靴子的腳面上同時開了兩道大口子,襪子露了出來。我的眼神尖,看見她右腳上的襪子最前面還有個破洞。

    金小姐又嚇了一跳,趕緊蹲了下去,用手摀住腳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風君子還沒完,接著問道:「金小姐的腰帶哪裡買的?也是正宗韓國貨嗎?」

    「行了行了,你別太過分了!出格了也不好,人家畢竟是個女的。」這是尚雲飛湊過來悄聲勸風君子。風君子這才鬆開了我的手,否則那位金小姐還真不知道怎麼走出這個展廳呢。

    玻璃櫃一聲脆響,金小姐兩聲驚呼,驚動了其它人,紛紛過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風君子見周圍的人多了,故意大聲的問尚雲飛:「雲飛,你知道在《三國演義》中,張飛是怎麼罵呂布的嗎?」

    「三姓家奴!」尚雲飛答話的時候也忍不住笑了。我們班這兩大騖人平時矛盾不少,但一致對外的時候配合還是很默契的。遠處的唐老頭看著他倆,笑著搖了搖頭。

    經過這麼個插曲,那個日本來的小林也知道了周圍有厲害的高手,自己暴露了行跡,沒有再輕舉妄動。不過他今天的這種行為,我最後是要寫到給古處長的報告中的。

    ……

    我們三個學生在參加這次活動之前,教導主任方周梓就把我們叫到一起教導了一番。他的意思大概是中學生守則上的一條「遇見外賓,要不卑不亢。」他還想給我們解釋什麼叫不卑不亢。結果風君子指著尚雲飛說道:「方主任,我知道,尚雲飛地樣子就是不卑不亢。」

    風君子說的太形象了。尚雲飛這個沒受戒的小喇嘛,平時不論遇到什麼事幾乎都是一種表情,淡淡的,不媚也不傲。風君子這麼說。搞得方主任反而沒話可說了。他又叮囑了我們幾句,總之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丟臉等等。方主任叫我們注意不要丟臉,結果在最後一天晚宴的時候他自己卻做了一件大大丟臉地事。

    研討會時間不長,前後不過三天。第三天閉幕之後,照例由當地領導設宴款待。由於古處長的安排,我們幾個學生也混上桌吃了一頓,當然位子在宴會廳的最角落。這天的晚宴,方主任、唐老頭、柳老師和樸教授、竹內教授坐了一桌,桌上其它幾個是有關部門的領導。方主任大概是多喝了幾杯酒。顯得比較興奮,話比較多。說著說著他放下酒杯,感慨道:「這三天的研討會,我很有收穫,我寫了一首五言律詩。」

    「好好好。方先生念來聽聽。」旁邊有人隨聲附和。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念道:「證道存疑處,立志常問古。……」

    五言律詩一共八句四十字,方周梓剛剛念出了兩句就聽唐老頭大聲打斷他道:「方主任,不著急做詩,來來來。趕緊喝酒。」

    坐在他身邊的文化局長不解道:「好詩呀!方老師好學問,我正等著聽完呢。」

    我在遠處也聽的莫名其妙,朝這邊看了過來。只見那兩位國外來的「漢學家」樸教授和竹內教授,都微微皺起了眉頭,臉上有不易察覺的輕蔑神色。這時風君子大概是從外面上洗手間回來,小臉已經喝地紅撲撲的了。他走過方主任身後的時候,停下腳步說了一句:「方主任,你那首什麼詩,用了仄韻,而且第二句是孤平調,自古以來的律詩沒有這麼寫的。韻律格調都錯了,實在算不上詩!」

    風君子說完話沒理他就走回我這一桌,搞地方主任一頭霧水,又不好意思問別人,只有對柳老師說道:「小柳,什麼是孤平調?」

    柳老師看了他一眼,無可奈何的答道:「你剛才第一句『證道存疑處』音律是『仄仄平平仄』,那麼律詩體的第二句應該是『平平仄仄平』。結果你那句『立志常問古』卻用了『仄仄平仄仄』。律詩一般不壓仄韻,方主任一定要這麼用韻也沒關係,但絕對不能出孤平調。你那第二句中只有一個平聲字,這種句子讀出來一點格律感都沒有,是律詩體最大的忌諱。因為那樣只能是五個字連在一起,不能算是一句詩。」

    這時候文化局長怕方主任沒面子,和稀泥道:「現代人寫詩,哪有那麼多講究!」

    唐老頭一聽這話不高興了,在桌上一頓酒杯,肅聲道:「要是寫散文詩還是現代詩,怎麼胡扯沒人管,但是要作五言律,就要按照音律規矩來,你不會,就不要丟那個人!前幾天我看電視,看見一個大領導接見外賓,居然也自己作了一首古詩送人,開口第一句話就把文法給讀破了,我那個害臊啊!……想附庸風雅結果斯文掃地啊斯文掃地!」

    唐老頭這麼說話,嚇的文化局長也不敢接口了。方主任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只有低頭喝悶酒,後面還有六句詩就這麼嚥回去了。這時候竹內教授舉杯敬酒,沒有理會其它人,只敬了柳老師和唐老頭。敬完之後,他居然端著杯子又來到我們這一桌,敬了風君子一杯。風君子也不推辭,笑瞇瞇的和他一起干了。

    晚宴之後,研討會就結束了,我剛剛準備鬆一口氣,不料風君子在我耳邊悄聲道:「石野,你的任務,今天晚上恐怕才是好戲開場。我和尚雲飛幫你盯著那個鬼子小林,你晚上來自己盯著紀念館,如果有事發生,恐怕就在今天。」

    ……

    梅文鼎紀念館是一座典型地仿古徽派建築,房頂上立著高高的馬頭牆,院落四周的建築都用迴廊連接。徽派建築的色調以肅穆為主,廊柱和窗門漆成不耀眼地棕紅色。而牆壁一律刷白漿,房頂上鋪黑色的細瓦、灰色的瓦當。遠遠看去,只見黑白兩色,在夜間,顯得靜悄而神秘。

    而我正坐在紀念館西展廳的房樑上,將身體隱藏在樑柱之後。閉息凝神不發出一點聲音,就像一道靜止的陰影。為了今天夜裡能夠隱藏身形,我還特意去昭亭山從柳依依那裡借來了鎖靈指環。戴著鎖靈指環,就算是修行界地高人,如果不是站在我面前,恐怕也不容易發現我。這座紀念館剛剛落成,其實也就是一個形式,並不真正有人重視,展廳裡也沒有安裝什麼紅外線探測器之類地電子防盜報警設備,要偷東西並不難。

    潛伏的感覺並不舒服。時間似乎過的相當慢。這對人的心理素質是個考驗,我曾經在訓練營中接受過簡單的狙擊手培訓,披著偽裝在臭氣熏天的爛泥溏裡趴了一整天,相比之下,現在還不算難過。只是覺得很無聊。無聊中我甚至想陰神出遊去看一看,但是我很快發現了鎖靈指環的另一個用處──鎖神,只要戴上它,我的陰神離不開身體。

    時間已經是凌晨三、四點鐘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而這個時間,正是所有人睡的最沉的時候。我有點疑惑,風君子是不是猜錯了?今天晚上這裡沒有事情發生。也許是風君子和尚雲飛把那個小林盯住了。他來不了了。正在這時,我感覺到空氣中地一陣波動。這波動是無聲的,有什麼物體正在悄悄的接近。

    有人來了!我很快就看見了這個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連頭髮也包裹在裡面,看不清面目,只覺得身形有點矮小。他不是從地上來的,是從正廳房梁那一邊爬過來地。我有點緊張,因為再走幾步他就會發現我。結果他並沒有發現我。最近的時候他只與我隔了一根柱子,就在這時他順著柱子輕手輕腳的爬下了地面,動作就像一隻貓。

    這人沒有猶豫,直接就向一張展台走了過去,就是白天小林曾經碰過的那張展台,裡面放的是梅文鼎十三卷《籌算論》地古版。直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包袱,打開包袱,居然是十幾冊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古書。這小子,原來是想玩調包計!

    我沒有立刻出手,而是在上面看著他。拿賊拿贓,我要等到他偷完東西之後再堵他。只見他雙手扶住展櫃,展櫃上的鎖輕輕地發出「卡」的一聲響,開了。他揭開鑲著玻璃的櫃面,將那十幾冊書拿了出來放在包袱裡,又將自己帶來的古書放回展櫃,重新將櫃子恢復原樣。他收拾起包袱轉身又向我下面的這根柱子走來。我已經準備好出手了,就等他腦袋冒上來的那一瞬間給他一下。

    就在我準備出手的那一刻,情況發生了突變!只聽展廳後側的窗戶一聲響,無風自開,一條人影如電飛了進來,直撲那人的身後!靠,居然外面還有人,幸虧我剛才沒有輕易出手暴露藏身之處。

    後來者短衣打扮,然而看頭髮是個高簪道士。那道士撲向黑衣人,黑衣人反應也非常敏捷,身後有響動立刻轉身五指如鉤向後回擊,同時身形急退,避開了來人地撲擊之勢。兩條人影在展廳中央一交錯,只是沾了一片衣角而已,只見道士一揮衣袖,黑衣人就飛了出去。眼看黑衣人撞上牆壁,卻沒有發出太大的響聲。他在空中一轉身,幾乎是非常勉強的將身形定住,貼著牆滑了下來。

    黑衣人口中發出一聲嬌呼,似乎是吃了虧。聽見聲音我吃了一驚,這人居然不是日本來的小林,而是韓國來的那個女博士金小姐!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那金小姐,簡直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妞,跑到這裡充大頭蒜,還鬧了不少笑話。搞了半天,這個人埋藏的很深,我懷疑誰也沒懷疑到她頭上。

    只見金小姐落到牆邊,那道士欺身而上就要去拿她,突然又向後急退了回來。只見金小姐身體四周突然飛出一片點點銀光,就像在黑暗中飛舞的一群蝴蝶,向道士追去。我看清楚了,這些銀光是一種類似於暗器的迴旋鏢。銀鏢能在空中追著人飛舞,應該相當修行人的一種法器。但我從未見過這種法器,一般來說鬥法時一人只能御一器,這個女的怎麼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銀鏢帶著破空的聲音去勢很疾,如果身上挨一下恐怕傷的不能輕了!那道士也不敢大意,腳下踏出一種奇異的步伐,身形快如煙霧,在大廳中央閃來閃去,銀鏢始終不能近身。那金小姐見道士身法奇異,口中又連叱幾聲,縱身撲上前去,雙手一分,空中飛舞的蝴蝶突然散開,就像懸停在四周銀色的星星。這懸停只是瞬間,然後又向著中心的道士四面合圍飛射而去,這一下道士憑步法是閃不開了。

    我正在為道士擔心,心中疑惑他為什麼一直空著手不亮法器?此時就見那一片銀色的飛鏢都在道士週身一尺遠處停住了,而且還在不住的掙扎顫動。仔細一看,只見道士伸出了一隻手,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一枚飛鏢。這一枚飛鏢被夾住,滿天飛舞的銀鏢全部被定住了!原來這一片銀鏢不是很多件法器,只是一件法器,只是分成了很多部分。

    兩個人進入了一種相持的狀態,只見金小姐張開的兩隻手臂想盡力的合在一起,可是怎麼樣也合不上。道士伸出的那隻手臂也在輕輕發抖,那枚銀鏢在他手指間掙扎,彷彿還發出輕微的嘶鳴聲。道士見此情景,空著的另一隻手終於在袍袖中緩緩抽出一樣東西,是一柄一尺八寸長的短劍。這短劍沒有光澤也沒有鋒芒,如果拿在別人手裡我幾乎要以為是小孩的玩具,因為那是一把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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