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事情就這麼稀里糊塗定下來了,剩下的一切都交給了張枝,對於張枝來說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情,榮道集團有的是人可以去辦。我現在還不清楚這家酒樓和我有什麼關係?房子是柳老師的,投資是張枝的,曲靈也有投一部分,她們看中的是這裡的酒以及韓紫英的廚藝,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這家酒樓屬於誰?我能佔多少股份?我剛才給酒樓起名子的時候,只說了「知味樓」三個字,省略了在妄境中所見的「石記」兩個字。
然而真的沒有關係嗎?他們都說這是我石野的酒樓,如果沒有我這個人經歷的這些事,恐怕也不會出現這樣一家酒樓。對於我來說,世上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家知味樓,就已經足夠了。
走出飯店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太陽剛剛落下,天色並沒有完全變暗,月亮已經出現在另一側的天空。一輪圓月光華未放,然而輪廓已全。這月亮,似乎在向我招示著什麼。看時間,我又要去九林禪院聽經了。
……
一連又過了數日,已經是我聽經的第十三天。這天夜間風君子問我:「《金剛經》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你又聽見了幾字經文?」
他每天晚上都這麼問我,第一天我答七十一字,第二天我答十字,第三天我答四字。第四天我答十三字……法源講了一晚上,當然不止講了這幾個字,除了第一天之外,經文中當然也不止這幾個字。《金剛經》風君子早就看過,張先生給我地那一本現在還在他手中,他問我的問題我知道是什麼意思。所以每天我如此回答。
然而今天,卻叫我有點為難了,這一篇經文我當然記住了,我記住的是三句話:「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然而我卻不能回答我聽見的就是這二十一個字,因為這篇經文中反覆出現這樣的句式,就是佛說XX,即非XX,是名XX。
很久以前,張先生給我金剛經的時候,就教過我這三句話。我答道:「我今天晚上聽見地三句話。也不能算是今天晚上聽見的,很久以前我就聽過了。」
風君子:「真的是三句話嗎?」
「也不能說是三句話,應該說是一句話。」
風君子:「一句話?那個佛陀他說了幾個字?」
「其實一個字都沒說。」
風君子起身點頭:「說妄境,非妄境,名妄境……好好好。石野,你隨我來。」
他拉著我一起陰神從橋下飛上橋頭。轉身問我:「今夜,你要入妄境嗎?」
「我想,可以試試了。」
風君子在橋頭站定,左手背後。右手朝天指月:「那你去吧!」
……
飛過參天桂花樹下,金爺爺仍在那裡。見我到來,呵呵笑道:「小野。你又來了?怎麼不回家?」
我笑著答道:「放假才能回家,過年的時候需要我捎什麼東西嗎?」
金爺爺笑道:「東西不用了,這桂花酒什麼時候送到知味樓?」
「如果金爺爺你真有桂花酒,那麼就等到知味樓開業之後吧。」
金爺爺:「知味樓什麼時候開業?」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等到明年春天,就在蕪城濱江路上。」
金爺爺:「好,到時候我一定去湊熱鬧,你回去吧。」
告別了金爺爺,這次我沒有在天上飛。而是舉步走進了妄境之城。在知味樓門口碰到了阿秀,遠遠的看見我就小跑過來:「石野哥哥你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陪我呢。」
「阿秀,你不要著急,等我見到柳依依之後,就會求風君子把你從神木林中放出來。」
話音未落,轉念之間,阿秀已然不見。
舉步走進知味樓,穿過大堂,在花園中碰到了紫英姐。紫英姐穿著一身紫色長衣,正在花叢間微笑,看見我走來,迎上道:「小野,怎麼才回家?今天晚上能陪我一起飛天嗎?」
「等你知道紫英衣的駕御之法,而我的修行有成,我想還是有陪你飛天的機會的。」
紫英姐:「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嗎?」
「現在我辦不到。」
紫英姐:「真的辦不到?」
「真地辦不到!你還是去石記飯店等我,有空的時候我就去幫忙……」
進入廣寒後宮,臥室裡見到柳菲兒,她依然美麗溫柔,多情的偎到我胸前。我並沒有急著推開,而是輕輕的抱住了她,看著她的眼睛:「柳老師,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不要叫我柳老師,我是你地菲兒。我也有事告訴你,依依她……」
「不要說了,柳老師你坐下,聽我講。這件事情就是關於柳依依的,她是你的堂妹,也不對,她應該是你的堂姐,她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
當我再次走出知味樓地大門外時,眼前的景色已略有不同,正是我平常所見的蕪城。再回頭看,不見廣寒宮,只是路邊一座尚未裝修地空房。我沿著馬路向城南走去,四周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行人稀少,空蕩蕩的只剩我一個。我穿過蕪城,繞過大街小巷,走到了蕪城中學的南門外。狀元橋上有一人背手而立,抬頭看天,正是風君子。
「風君子,你在看什麼?」
「唉呀媽呀!你差點嚇得我陰神歸位。下次這樣冒出來先打個招呼!」沒想到我一開口,把風君子嚇了一跳。
「這也能把你嚇著?」
風君子:「換你試試!……咦?你回來了?你怎麼這麼回來地?……恭喜你,居然破妄而出。」
「破妄?」
風君子一指天上:「你自己抬頭看,那是什麼?」
天上有一輪明月,圓滿時節已過,正是欲殘未殘。我本來身處月中。又怎能抬頭見月?不知何時我已經從妄境中破關而出,眼前的風君子正是現實中的風君子,難怪我開口會嚇他一跳!
我看著月亮發呆,耳邊聽風君子又問我:「石野,你領悟了破妄之道嗎?」
「是的,我知道了,其實很簡單。不論妄境如何,真心不隨妄境而走,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是什麼人。就做什麼人。」
風君子:「人人以為道法神奇,其實大道至簡,破妄就是如此簡單。既然這麼簡單,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嗎?」
「為什麼?」
風君子:「告訴你反倒不好,你會在妄境中矯情而做。反倒失去了真心。這不是一種技巧,更不是一種手段,而要你發自真心的那麼做。入夢大法中,破妄之前是破實與破虛,虛與實相對。那麼妄又和什麼相對?」
「與真相對。」
風君子:「不錯,真能破妄。破妄地關鍵不在於心念善惡,而是真如常在。如果能夠破此境界。那麼這個人就達到了無論在何種情況下,本原不失地修為。所以,在我教你的丹道中,還轉洗煉身心之後,在金丹大成之前,要經歷這個天劫。你現在知道和塵、七葉那些人是怎麼破妄的了吧?」
「我想我知道了,他們有可能是現實中的卑鄙小人,在妄境中也同樣做一個卑鄙小人,只是真真正正。並不妄為,所以也能破妄而出。」
風君子:「知道了就好,現在你跪下──修行至此,按照規矩,還有第二次儀式。我在你金丹大成之時沒有給你舉行這個儀式,就是要等到你過了妄心天劫之後。只有這樣,你才能算真正的真人。」
風君子突然叫我跪下,說按規矩還有一個儀式。丹道入門的儀式我曾經經歷過一次,還記得當時有「拜天」、「問道」、「受戒」三個步驟。這一次又要搞什麼呢?我在地上跪好,風君子仍然側身閃到了一邊。他看著我,我看著他,大眼瞪小眼半天,風君子才問道:「你知道魔是什麼嗎?」
這話問的突兀,我答道:「你好像以前說過走火入魔。」
風君子:「今日所說的魔,不是禪定中的魔境,那只是讓人迷失的一種幻象。我現在所說地魔,是這世上真真正正的魔,而實際上,每個人修為大成之後,都有可能成魔。」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是大壞蛋的意思?」
風君子笑了:「不錯,就是大壞蛋!這可不是一般的壞蛋。秦始皇你聽說過吧?」
「怎麼又扯到秦始皇了?他又不是修行人。」
風君子:「秦始皇確實不是修行人,雖然他好神仙方術。但世上地道理是一樣的。他一統中原,結束兩千年封建時代,開創後世中央集權的中國,也算是一種修為大成。」
「風君子,你是不是搞錯了?歷史書上說封建時代從戰國開始,一直到鴉片戰爭結束,在那以前是奴隸社會。」
風君子:「奴隸和封建本就是兩個概念!我們沒必要聽郭沫若的教條觀點。……你插什麼嘴?要討論這個問題,你去找唐老頭好了。別忘了現在是在給你舉行『問魔』的儀式,你說還是我說?」
「你說你說。」
風君子:「可是秦始皇屠戮天下、焚書坑儒,已然是世間人魔。他如無大成,也不會有此大毀,無辜眾生也不會受此大劫。魔地意思,你聽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你是說一個人修為大成之後,得到了世上無上神通。假如他為所欲為,那麼他造成的惡果,要比普通的惡人大地多。所謂大壞蛋並不一定說這個人比別的人壞,而是同樣的壞事,他做的後果更嚴重。」
風君子:「不錯,所以丹道修行人在金丹大成之後需要這麼個儀式,把話說清楚。師父教弟子修行,修行可以得到神通法力,但最終的目的是為了長生久視,不是為了縱橫人間。所以在你破妄之前,我曾問過人齊雲觀和廣教寺的故事,你現在明白為什麼了吧?」
「想起來了,唐老頭上課時說過。讀歷史不能從結果去評價行為,只能談作為本身,因為一件事可能會有很多種結果。他還說如果當年希特勒統一了歐洲,現在歷史書中對他的評價也會改寫,甚至會捧成英雄偉人,但希特勒還是那個屠夫……不好意思,我又說走嘴了,你說你說。」
風君子瞪了我一眼:「神通越大,可能對他人的影響也就越大。有人在世間運用這種影響,強行干涉別人,他可以說自己是出於一番好意。但是,世間地因果,並不是這麼簡單的,是善是惡,也非表面上看的說的那樣。所以修行人才有三大戒律,紅塵內外有一道界線。你剛入門時只是受戒,可是你金丹大成之後,按照規矩可以傳法收徒,就一定要清楚戒從何來。」
「和尚不吃肉,可以說是出於善,但他如果用神通強逼天下人都不許吃肉,那就是妖僧了。」
風君子笑了:「聽經之後,你果然聰明了許多,剛才這番話說的很形象。你以後收徒弟,到『問魔』時,就可以這麼說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修行人為什麼要過妄心天劫嗎?問魔這個儀式為什麼要在金丹大成之後呢?」
「能過妄心天劫,說明這個人在世間所行如一,至少就算他得到了大神通,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做人。他不會把人間當成妄境那樣亂搞。」
風君子:「看來你是真明白了,我再多問一句吧,還是那句話──什麼是魔?」
「能破妄,卻不是以真破妄,而是以妄修真。不在妄境中做現實中人,而現實中做妄境中人,當真妄合一的時候,這樣的人也能過妄心天劫,那他就成了魔。」
風君子:「起來吧,你過關了。可惜你我江湖散人沒有師門受印,照說我應該傳你一件法器的,現在就免了吧。這個儀式,意思意思就得了。」
我站起身來,心中覺得風君子好像有點草率。實際上他也夠草率的,這個儀式是丹道修行人的傳法儀式,經此儀式之後,才可以正式收弟子入門。草率就草率點吧,給不給我法器也無所謂了。我已經有了青冥鏡,還有一個「次品」鎖靈指環,總不能讓風君子把黑如意也給我吧。我本來有一件事情急著問他,他一打岔我差點忘了,這才想起來開口:「風君子,你說我破妄之後就可以去接柳依依出妄境,我現在怎麼去呀?」
風君子:「你急什麼?你本來不需要過這妄心天劫,可你又為什麼要修這破妄的功夫呢?難道你忘了?」
「我沒忘,這是世間三夢大法第一夢入夢大法最後一層功法。」
風君子:「入夢大法有幾層功法,你還記得嗎?」
「有入夢、辨夢、出夢、實境、明境、神境、破實、破虛、破妄九層功法。」
風君子:「好,這你已經學完了。世間三夢是哪三夢?」
「入夢、化夢、無夢。」
風君子:「你要去找柳依依,其實現在也可以,但我建議你先學第二夢化夢大法。只有破妄之後,我才能教你。這化夢大法和入夢大法一樣,也只是一個總稱,它只有三層功法,分別是轉陰、托捨、化夢。」
「我當然要學,能不能稍微等等。先見到柳依依再說。」
風君子:「化夢大法是世間神仙道,如果換成別人,巴不得跪在地上求我傳授,也居然叫我等等再說。……你急什麼,其實簡單地很,這轉陰之法你已經會了,就是自己還不明白而已,我說出來你就知道了,不像破妄那麼複雜。」
「那你說吧。」
風君子:「你跟我到橋下來。」
我跟著他一起飛到橋下。他沒有走進橋洞,而是在橋洞前站住。指著面前垂下的籐蔓說:「你把這些籐蔓撥開。」
我走過去,用手撥籐蔓,結果撥不動。陰神之身可以摸到這些東西,但如果想動的話,意念一起手就穿過去了。就像這些是空氣一樣。其實空的不是籐蔓,而是陰神本身無質。我搞了半天不得要領,回頭看著風君子。
風君子一直在笑:「我早就說過三夢大法就是夢中修陰神的功夫,在世上成不了真正的神仙,就到夢裡來做個冒牌地神仙。陰神不能動實物。就算三夢大法修到最高境界也動不了。」
「那你還叫我動?」
風君子:「誰叫你用手動了?用御物之法試試!」
陰神御物?這我還從來沒有試過,也不能說沒有試過,在妄境中試過。我記得我在月亮上扔出了一塊石頭。風君子要我試我就試,用御物之法去撥開橋洞口的籐蔓,只聽見唏唏唆唆一片響聲,籐蔓真的被我撥開了。假如此時有另一個人就站在旁邊,他看不見我和風君子,只會看見籐蔓無風自動,好像被什麼東西撥開了。這有點像恐怖小說裡的場景了,想想夠嚇人的。
風君子在我身後道:「三夢大法中的破妄,與丹道修行中的妄心天劫畢竟有所不同。其實是妄境與夢境合一。夢境再與實境合一,其中多了一個步驟,所以夢境中多了一種神通。所謂『轉陰』,就是陰神能夠御物。你自己感覺一下,這陰神御物和你平常的真身御物有什麼不同?」
「確實不同,我能用神識御動這些東西,但卻沒有和這些東西產生感應。而且和平常御物很不一樣,我覺得這種力量很微弱。」
風君子:「其實這是一種假像,並非是你的陰神御物,而就是你現在睡在床上的真身御物,你地陰神到處,等於延伸了神識所及,只是力量打了個折扣。如果你的丹道修為沒有到金湯大成的境界,你在夢中還沒這麼大的力量,除非你天生就有以意念移物的異能。我早就說過三夢大法到後來,是要和丹道中地元神合修的。如果換個普通人,如果也能到轉陰境界,這力量恐怕還要微弱的多。」
「這就是你說的世間神仙道嗎?是不是太誇張了?」
風君子:「誇張?你別看這御物的力量微乎其微,可是妙用不少!它可以說是裝神弄鬼、假扮神仙顯靈地最佳手段,就看你怎麼用了。注意,不可以去戲弄人。」
想想風君子說的也有道理,這力量不需要多大,別人就會以為見鬼或神仙顯靈了。要想戲弄一個人其實也有很多辦法,比如一個走路的人,你只要輕輕絆一下他地鞋尖,他就有可能摔個跟頭;一個喝水的人,你只要輕輕碰一下他的杯子,他有可能就把一杯水給打了。風君子這門三夢大法妙處倒不在於神通多大,而在於境界玄奇。想到這裡我又問:「那另外兩層境界呢?」
風君子面露得意之色:「化夢大法的第二層功法是『托捨』。其實你見過,去年柳老師走夜路碰到了歹徒,我推了你一把,你控制了那個歹徒的身體,這就是托捨的功夫,你如果學會了,就不需要我去推了,你甚至可以去推別人。當然這門功夫很凶險,凶險之處你自己也經歷了,那次搞的差點沒命。至於最後一層功法『化夢』,那才是真正的夢中神仙!」
「夢中神仙?我覺得你已經很像夢中神仙了!」
風君子:「哪裡哪裡。我表現地還不夠像!你知道化夢是什麼意思嗎?我們第一次在夢中相遇我就用過。我問你,你學夢中修行這麼久,可曾像我那樣,走到別人地夢中?」
風君子這一句話就像黑暗中突然無聲的閃出一道亮光,提及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我修煉世間三夢大法這麼久,在夢中只見過兩個人。一個是柳依依,另一個是風君子。當然我夢中見到的還有很多人,但那些人都不算,真正和我同處夢中實境的只有他們兩個,而且奇怪地是,我第一次入夢出陰神見到的也是這兩個人。
「你是說,可以像傳說中的神仙那樣給別人托夢嗎?」
風君子點頭:「你的悟性已經不錯了,托捨之後確實就是托夢,但這種托夢是化轉別的人夢境,所以叫作化夢。世上有很多神仙顯靈的傳說。說是誰誰誰在夢裡見神仙。假如你也學會了,你不就成了凡人夢中的神仙了嗎?……只是這種功法,不能輕易傳授,而且學會的人,不能隨意出入熟悉者的夢境。否則你會把別人嚇著的,除非有特殊之情況不得不如此。」
「靠!我想學。你教我吧,托捨和化夢都教給我。」
風君子:「我是要教你,但現在還不到時候。因為這兩層功法非常凶險,不僅對自己凶險。而且對他人凶險。我本來是想教給柳依依地,我封她做山神,就要教她怎麼去做山神。這化夢大法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你要想學,等柳依依學會了,你去跟她學。」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教我?」
風君子:「其實你的修為,已經可以出入他人夢境了,你在無意之中可能會做到,就像上次你無意之中弄響了橋洞口的籐蔓一樣,但有意為之可能不會成功。那兩層功法,其實只是教你怎樣收放自如。你自已先琢磨琢磨。這三夢大法也沒有別人教我。是我自己創出來的,你也不能什麼事情都要我完完全全地教你,你要是悟性好,弄不好自己就會了。今天破妄,不也是靠你自己嗎?」
說來說去他要我自悟,如果自悟不了就去問柳依依。眼下要緊的事情還是把柳依依從妄境中接出來,我提醒他道:「那麼現在,我可以去見柳依依了嗎?」
風君子:「再等幾天,現在你每天晚上要聽經,夜裡又要來給我講經,恐怕沒那個時間。我們商量商量,你去跟法澄說,說你自己不想聽了,不是我不想聽了,好不好?」
「不好吧?已經答應別人的事情。」
風君子:「那你就聽經吧,聽完了經文再說。」
……
第二天,我仍然去九林禪院聽法源講經。我感覺到風君子讓我去聽經就是為了從經文中領悟破妄。當我真正破妄的那一天,我又覺得指點我破妄的並非是風君子,也不是經講地法源,反倒是很久之前就教給我那三句話的張先生。我破妄之後,風君子一度想耍賴,建議我不要去聽了,因為如果我要去聽,他就得聽,那是他答應法澄的。
這一天晚上,我從九林禪院回來,穿過校園,走向宿舍。校園道路旁種了兩排高大地法國梧桐樹,在路燈下投下斑駁的樹影。時間比較晚了,同學大多已經回到了宿舍,路上沒有什麼人。遠遠的我就看見有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棵樹下,雖然在陰影中,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柳老師。
我走過去的時候她也看見了我,移動腳步向我走來。「柳老師,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有什麼事情嗎?」我問她。
她看了我一眼,神色很猶豫,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然而最終還是說了出來:「石野,我,我找你有事要問。」
「什麼事?問吧。」
柳老師:「說出來,怕你覺得我荒唐。不說出來,又覺得……」
「沒關係,有什麼事情你就說。你知道我不是一般人,見過很多別人不理解的事情,你碰到什麼奇怪的事了嗎?」
柳老師抬頭看著我,也許我的目光有些熱切,她又低下頭:「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說到這裡她又住口不言。
一個夢?聽到這裡我心裡一驚,就像有一根弦在無意間被撥動了。我趕忙問她:「什麼夢?把內容告訴我好不好?」
柳老師:「在這裡站著說不方便,找個地方吧。」
「那就去操場,那裡安靜。」
走不遠就是學校地操場,操場四周有一圈水泥砌的看台,看台一側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樹。我和柳老師在槐樹下並排坐好,肩膀只離著幾十公分的距離。四周很安靜,已經是秋季,夏蟲也不再鳴叫。柳老師眼睛看著地面小聲說:「石野,你認識一個人嗎?算了,你不可能認識她的。」
「你說說這個人的名子?」
柳老師:「她叫柳依依,你聽說過嗎?」
柳老師居然問出了柳依依,我心中剛才的預感應驗了。難道昨天我在夢中見她,她也做了同樣的夢?風君子告訴我我現在已經可以出入別人的夢境,只是在無意之中,難道昨天我破妄之時,無意之中進入了柳老師的夢境?
「柳依依,是蕪城中學前校長柳子規的女兒。她是你的堂姐,二十一年前和她的母親一起在學校教室裡服毒自盡。那間教室,就是去年我們上高一時的教室。她死的那一年,只有十三歲。」我還不能確定她是否與我做了同樣的夢,只有這樣回答。
柳老師:「原來你知道。……昨天,我夢見了一個人,他在夢中告訴了我柳依依的故事。故事的內容讓我不敢相信。」
「你夢見的那個人是我,對嗎?」現在我終於確定了,昨天我確實是進入了她的夢境,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辦到的,但這件事情發生了。
柳老師的呼吸陡然變的急促起來:「你,果然是你?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做了同樣的夢?」
「柳老師,你先不要激動。我還不清楚你做了什麼夢,你能將那個夢的過程都對我說一遍嗎?我是怎麼出現的?又對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