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姐,你為什麼要給我買衣服?”
紫英姐臉色微微一紅,小聲道:“我不給你買衣服給誰買衣服?……我都注意你挺長時間了,換來換去就這兩身衣服,破了也不知道補……你就在這換吧,換完了把衣服放這就行。”說完她推門准備出去。
見此情景我突然靈機一閃,趕忙叫住她道:“紫英姐,你等等!”
“小野,還有什麼事?”
“謝謝你的衣服……如果,如果我也送一件衣服給你……好不好?”
紫英姐居然愣住了,她看了我片刻才答道:“當然好啊,姐姐高興還來不及呢!只要是你送的,我一定會穿……千萬不要太貴的衣服。”
我松了一口氣,她沒說不要,這也許就是機緣吧?這天晚上臨走之前,紫英姐又給了我一個白色的小瓷瓶,瓷瓶裡裝著十幾枚指肚大小、嫩黃色的丹藥,味上去有一股怡神的清香。她告訴我這是前一段時間用朱果煉制的黃芽丹。一共八十一粒,先給我十八粒。讓我在靜坐修行之前服一粒,或許會有奇效,但此丹每日只能用一粒,連續服用不可超過九日。
……
回到宿捨的時候,發現咻咻今天也在,正在我的枕頭上蜷著。見我回到宿捨,立刻跳到我身上,腦袋直往我口袋裡鑽,看那樣子是在找什麼東西,一邊找還在一邊抽著鼻子聞著什麼。
我口袋裡只有紫英姐給的那個瓷瓶。我把瓷瓶拿出來,倒了幾粒丹藥在手上,香味飄散開來。咻咻瞪著小眼睛直盯盯的看著我手上的丹藥,舌頭也伸了出來,一副很讒的樣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它看著丹藥又看著我,分明是用一種乞求的眼神。我看明白了,咻咻想要這黃芽丹,難道它也想吃?我想起來了,咻咻曾經偷過金爺爺的藥,它原來就喜歡吃這個。
紫英姐給我這麼珍貴的東西,我本來不應該拿它來喂一條狗。但是咻咻不一樣,它不是普通的狗,而且這黃芽丹本也就來自於它拿來的朱果。想到這裡我拿了一粒遞給咻咻。咻咻小心翼翼的將這枚黃芽丹含在嘴裡,眼中充滿了感激的神色,卻沒有立刻咽下去。而是看了我一眼,轉身跳下床,從門外跑走了,不知又去了什麼地方。
咻咻走後,我也服了一枚丹藥。這丹藥入口奇香,隨津液而化,咽下去之後,全身一片舒暢,就像三伏天吃一片冰西瓜。紫英姐說這丹藥可能有奇效,然而我這夜打坐時卻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玉液一周天之後,仍然是極靜!這極靜的境界感覺雖然很好,但我仍不知道風君子說的大藥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起床後,同宿捨的同學都說昨天夜裡做夢時聞到一股非常舒服的香味,今天早上起來時覺得精神特別好。早上上課的時候,我身邊的人,特別是兩個女孩子田瑋和季曉雨都說教室裡有一股幽香味。我聽見了她們的一段對話——
季曉雨:“田瑋,你今天用香水了嗎?什麼牌子的?味這麼特別,聞起來好舒服。”
田瑋:“沒有啊,我沒用香水。你說的味道我也聞到了,我還以為是你身上的。”
季曉雨:“仔細聞聞,這好像不是香水味,反正不像是女人身上的味道,咦!奇怪,好像是石野那邊傳過來的。”
田瑋:“他?他身上沒有汗臭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有香味?”
不提女生的議論,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風君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到了教學樓的拐角處,問道:“石野,你身上怎麼會有藥香味?”
“藥香味?我怎麼沒有聞到?”
風君子:“廢話,你自己身上的味道你當然聞不到!沒聽說過那句話嗎‘入幽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這藥香味有補氣安神的功效,你倒底吃了什麼東西?自己偷吃也不帶我一份!”
這風君子的鼻子比咻咻還靈,當下我就把紫英姐給我黃芽丹的事情告訴了他,並且問他這黃芽丹究竟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
風君子笑了:“我教你學丹道,丹道中的大藥也稱黃芽,采藥結丹也稱黃芽丹。不過這個黃芽丹不是你吃的那個黃芽丹,但是有聯系。自古以來丹術分為兩種,內丹和外丹。我們修的是內丹,可以不服餌藥的。古時有人修外丹之術,據說黃帝就是在黃山煉丹峰上服餌藥成仙的……但是餌藥煉制之術,自五代之後就已經失傳,後來的方士以重金屬煉外丹,吃了不僅不助修行可能還會中毒喪命。想不到如今還有人能煉制這黃芽外丹,這實在是奇遇!”
“外丹術為什麼會失傳?”
“一是丹書太隱晦了,二是材料太難得了,三是煉制的火候太難掌握了。失傳也在意料之中……石野,你服了這黃芽外丹有什麼效果?”
“沒什麼效果呀?”
風君子:“我就知道你浪費好東西了。藥性從你身上散發出來,沒有化為元氣!”
“那我應該怎麼辦?”
“口訣和心法不對,服再多的餌藥也是沒用的。這黃芽丹雖好,吃多了也是會中毒的。”
風君子說的好像沒錯,紫英姐也告訴我每日只能服一粒,連續服用不可超過九日。風君子說口訣和心法不對,這也不能怪我,於是我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對呀?要是不對也是你教的不對!”
風君子:“我本來想讓你自己心悟,現在既然你得到這黃芽外丹,我還是口傳吧……石野,你在極靜之中體會到什麼是元神了嗎?”
“元神?不知道,我只知道陰神,你教過我陰神夢中出游。”
風君子:“不是一回事,陰神是離體的神識,有形無質。……元神為龍,元氣為虎,元神與元氣相交,稱為龍虎交媾。元氣在下為鼎,元神在上為爐,移爐換鼎在活子之時,此時大藥才能出現。”
“沒聽懂,你說的我一句都沒聽懂。”
風君子:“我就知道你聽不懂,你也不需要懂。你在修煉入夢大法的時候,陰神離體出游,意識脫離了身體之外,這是修神的一種。你既然有這種經歷,那我問你,你在極靜之中內視,用的是哪一只眼睛?聽的是哪一只耳朵?聞的是哪一個鼻子?……不問的這麼復雜,你用哪一只眼睛在內視?”
用哪一只眼睛在內視?好像不是左眼也不是右眼,我突然想起了某些氣功書上說的人眉心之後有一只眼睛,於是問風君子:“是不是像二郎神那樣,眉心後面有一只眼睛?叫什麼松果體?”
風君子把頭搖的像波浪鼓一樣:“不是不是,你扯什麼呢,在這麼說下去大小腸就成了丹田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你在極靜中斷絕五官六識,自會有一種純淨的意識出現。這就是識神退位元神出現。內視之眼是元神之眼,外緣不擾之後,元神也有自在之五官,不獨獨是內視而已。丹書上說‘剖開我中我’,指的就是入靜深入之後,自然出現的一種純淨的意識,它在自己體內,卻不屬於通常的身體——你在靜坐忘我之後,又見我中之我,那就是元神了!我說是沒用的,關鍵是你自己要在修煉中找到這個境界,不見元神,就沒有活子時!”(徐公子注:風君子此時對石野說的這番話,有不實之處。)
“如果我體會到了呢?”
“體會到元神,又能一陽生動,就可以行大藥的口訣,大藥的口訣我教過你的。大爐鼎和小爐鼎的步驟其實類似,只是它要一氣呵成。”
“那我又怎麼知道大藥出現了呢?”
風君子笑了,笑的有點邪:“你一定會知道的,你知道龍虎交媾為什麼要起名叫交媾嗎?”
“為什麼?”
“因為大藥出現時會有感覺,據說是快感,這種快感和男女交媾時的高潮感覺是一樣的!”
“高潮是什麼感覺?”
風君子一瞪眼:“你問我我問誰去?別忘了我也是個處男!”
……
是夜子時,我服藥之後靜坐修行。玉液一周天已畢,入極靜空靈之中。神光內視,居於胸腹之間。久坐渾然忘我、離形去知。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平常的身體五官似乎已經不存在,一點神識現於竅中之竅。我曾修煉過陰神離體,能體會這種感覺,現在我的感覺不是離體而去,而是忘形之後出現在空靈之中的體內。內視觀心,心火下行,此時丹田震動,如湯釜沸騰,突然一陽沖舉,勃然挺立。
這和風君子白天所說的境界類似,於是按照風君子所授的大藥四字訣“吸、抵、撮、閉”依次行功。鼻中綿綿入息,舌下玉液隨行,提肛運轉丹田元氣,沖命門而上,直飛泥丸(顱頂之內)。此時本已忘形去知,不知何處又來五官感受。只覺得光華一片,白虹滿天,黃芽遍地;龍吟虎嘯,如滾雷陣陣;異香縹緲,如臨仙境;五味回旋,難言其妙!
在外人看來,我仍在靜坐中一動不動。可是在我自身的感受中,可熱鬧的要緊,從極靜到了一個極動的境界。這動靜之中看似有極大沖突,而卻離奇的合二為一。最奇妙的感受來自於身體,雖然我覺得身體已經不存在,但是還有感覺——那種感覺——真的是一種快感!圓融而纏綿,說不出來的舒服,就像自己得到了終於想要的東西,有一種非常深刻的滿足感!
風君子曾經告訴我這種感覺很像性快感中的高潮,後來我才知道其中還有很微妙的差別。我當時的快感深刻但是並不激烈,愜意但是並不沖動。看來處男的話還是不能相信,誰要是高潮這麼長時間,那真是神仙了!
按照丹道口訣,大藥之後應該是采取。要命的是,風君子居然沒有教我如何去采取。我只在大動之中靜守元神之內景,體會這獨特的境界。這樣一來倒符合了“以不采而采之,以不取而取之”的要義!
往後一連數日,皆是如此。直到我服完了那九枚黃芽丹,另外九枚,都讓咻咻拿走了。咻咻也有意思,每天都來找我,就要這一粒丹藥,九天以後,十八枚黃芽丹都用完了。基本上是人狗平分。
十天之後咻咻再來時,我已經沒有黃芽丹了,這狗東西似乎也知道,不再繞著我嗅來嗅去。幾天後,我回到宿捨,咻咻不在,枕頭旁邊又放了一個圓圓的東西——還是一枚朱果。這個咻咻可真是可愛,第一次我受傷的時候它給我叼來一枚朱果,差點沒害死我。第二次主動問它要,它又給我弄來一枚。恐怕它知道我想要這東西,這次又主動送來了!時間又過去一個月了。
手裡捧著這枚朱果,我想起了風君子曾經問我的話:“如果還有一枚朱果,送給誰?”
這東西有大用,可惜我不能吃,風君子不要,我再試探試探紫英姐。第二天我找了個問她:“紫英姐,你給我的那個黃芽丹真是十分神奇,如果再有一枚朱果,你可以再煉一爐嗎?”
紫英姐笑了:“黃芽丹不可多服,再說我現在也配不齊其它的材料,上次黃芽丹的材料還是別人幫我配齊的。”
我突然想到了張先生,上次紫英姐的藥材恐怕就是張先生幫忙配齊的,我記得張先生說過他也要九枚黃芽丹。那我把這枚朱果給張先生試試,風君子說過世間寶物不能輕易予人,張先生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我看他怎麼辦!上次他讓我給王老虎幫忙,把我送進了派出所,告訴我這就是人劫。我倒要看看他面對朱果,拿還是不拿,怎麼去拿?
……
果然不出我所料,張先生看見朱果也是眼神發亮,就像咻咻看見了黃芽丹。他把朱果當個寶貝似的扣在手心,看樣子想還給我又捨不得,吞吞吐吐的對我說:“你這小子,真的找著朱果樹了?平白無故,我可不能拿你的東西……石野,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真的要把這枚朱果送給我?不騙人?不反悔?”
張先生的樣子看得我都笑了,我終於在他面前有了一種心理上的優勢:“是的,就是送給你,你別客氣了,一定要收下。”
張先生:“既然你一定要給我,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不會白拿你的東西的,我幫你用它換好東西!”
“什麼?賣了嗎?你要給我錢?”
張先生:“這世間寶物,不適合以黃白之物交換,你會得到其它東西。這東西是你想都想不到的,而且有世間的因果在。”
張先生的話聽得我很糊塗:“張先生,你說的是什麼東西?”
張先生:“是你需要的,不過也是你很難選擇的。我現在不說,到時候有人會給你,給了你你就知道了。……今天收攤了,不算命了,我拿著朱果有事要辦。你這小子,給我出了道難題,我也給你出道難題,你等著瞧吧!”
……
張先生拿了我的朱果,卻說要給我出道難題,我不知道他想干什麼,只有等著了。我那一件袖口破損的外套紫英姐已經幫我補好了,衣服拿到手裡之後我吃了一驚,這件衣服看起來就跟沒有破過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縫補的痕跡。我問她是怎麼辦到的,她笑著告訴我有一門手藝叫織補。也真難為她了,為我一件舊衣服,居然下了這麼大的功夫,三寸長的口子用織補接起來,那工本抵得上好幾件衣服了。
這天我扛著面粉袋進面館的時候,身上穿的就是這件紫英姐織補過的衣服。將面粉倒在面缸裡,紫英姐照例用毛巾替我撣身上的白色。她一邊撣一邊看著這件衣服笑。我問她笑什麼。她抿嘴答道:“小野,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那麼珍惜,有了新的也不忘記舊的……跟著你就對了。”
這話我怎麼聽著味道有點不對呢?什麼叫跟著我就對了?紫英姐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水汪汪的含情脈脈,有時候看得我心裡都砰砰亂跳,我現在心裡又開始跳了。此時我突然想起我把紫英衣裝在一個塑料裡放在書包裡,今天也帶來了,准備送給她。我正准備開口說有東西要送給她,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人很不客氣的聲音:“誰是石野,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