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離京前去興靈路觀風,姚雄也同樣動身上路去熙河蘭淫路。簧說家裡剛剛出了一個駙馬,但是天子如此用人不疑,仍然讓姚家上下心中鼓舞。畢竟,歷來的規矩擺在那裡,不是說破就破的。為了這一道任命,朝中那些御史仍免不了上了一通勸諫,最後被趙佶以國家用人之際,不看出身,但就桿才具而定,這些議論方才消停了下來。
然而,這些事情告一段落,卻並不代表著高俅就能安心。也不知是誰上了勸諫,言說當年張商英在政事堂時,並未有什麼過失,如今政事堂諸宰執經年不動,理應再加一人,以便求新存變。對於這個大膽的提議,最最惱火的是蔡京,而最最莫名驚詫的則是高俅。儘管他至今不能確定最近是否會再出現彗星,但是,張商英在這個時候回來,必定會帶來莫大的變數。
對於張商英的人品才幹,他只能說在如今各大臣之中也算是拔尖的,但問題在於,其人眼界太高,做事同樣是不喜掣肘。當初張商英為尚書左丞的時候,就已經和蔡京明裡斗在了一起,如今若再度回歸,只怕再來一遭彗星當空,難免蹈當年覆轍。
然而,這種事情並非他小心就有用的。張商英在民間亦算是有聲望,再加上畢竟有人看不得蔡京高俅始終把持朝堂,上書言事的奏章一次接一次,鬧到最後,就連崇政殿說書的幾個年輕臣子也在那裡交口稱讚張商英的好。而當年在蔡京復相時頗有出力的劉正夫,也因為事成之後蔡京未曾重用,花了好大的力氣往上推薦張商英。於是,在左右衡量之後,趙佶終於下詔,起召張商英為資政殿學士。
儘管尚未正式拜相,但是,這樣一道旨意卻讓不少人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而高俅面上淡然。心中卻不免煩惱。這些年他和蔡京在政事堂分庭抗禮不假,問題是,兩人基本上是相安無事,於是乎,那些反對蔡黨的大臣都以為兩人乃是一路,因此往往要彈劾什麼都是兩個一起捎帶上′說平日辦事少了阻力,但是,一旦有什麼大事發生。小說字版首發這卻是最麻煩的。
日前他剛剛上奏請調了弟弟高傑回來。由於這是早就計算好的,只是因為之前高傑抽不開身方才拖到現在,因此自然是一奏即准,如今高傑已經是在路上。然而,高傑固然是已經能夠獨擋一面,畢竟經驗上仍有欠缺,而真正地大事,他卻依舊是少一個能夠商量的人。
因此,他便托人給姚舜輔帶了口信,授意其進宮謁見趙佶。將事情原委先行報上←很清楚。姚舜輔在本朝就已經兩定曆法,深得信任,否則換作別人。還不知道會不會定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饒是如此,他心中依舊捏了一把汗,若是天子官家信了,天上卻沒有出現彗星,那後續結果如何還很難說。
在做好了這些準備之後,高俅卻並未先行知會蔡京,而是把阮大猷請到了府上,同時又邀請了嚴均。當兩人從高俅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之後,不禁面面相覷。從古至今,朝廷君臣往往會把彗滅當成天下興亡以及政事得失的標準。如今竟然知道彗星會在什麼時候出現,這豈不是太神奇了一些。兩人全都是絕頂聰明的人,細細一思量不免全都品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臉色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天文術數之學,在大宋朝的限制異常嚴格,即使是朝中大臣,也未必知道這其中的關鍵。要不是高俅曾經蓄意接觸姚舜輔,又暗中做了不少動作,哪裡能夠有這樣地境遇?
因此。見嚴阮二人沉默不語,他便滿臉嚴肅地說道:「小民百姓只知道天象,未免人云亦云,倘若再如崇寧五年那樣天現彗星,朝廷不免又是一陣震動。上一次聖上固然是因為壓力重大而不得不有所舉措,但是此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否則,這天象豈不是成了用人的根本?」
崇寧五年的星變發生時,阮大猷尚在政事堂,而嚴均已經宣撫陝西六路並不在京城。然而,對於那時的巨大震動,兩人全都是心中有數,此時不免眉頭緊鎖。這種事情不是事先知道就能夠改變的,而且,最關鍵的是,張商英正好無巧不巧地被起召為資政殿學士!
「伯章兄,你真能保證姚舜輔計算得不錯?」嚴均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無鄭重地道,「這樣的大事,可是不能有一分一毫的疏失。」
「姚舜輔在天文術數方面,本朝堪稱第一,而且其人並不是那種奸猾之輩。而且,我已經授意他進宮向聖上稟明。」
高俅話音剛落,阮大猷就立刻臉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伯章,你這不是開玩笑吧?事情尚未有一個梅的結果,你居然讓他去呈報聖上?倘若到時沒有彗星,那他就是欺君之罪,他那時再供出你來,只怕聖上再信任,你也有不小的罪名。」
這些事情高俅又哪裡會不知道,當日若不是他給了姚舜輔一個大概,地日子估計,姚舜輔就是有天大地本事,在這個年代要測算出彗星出現,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這位判太史局無疑也是耐心很好的,居然花費了整整兩年時間和那些太史局官員翻看歷代地種種彗星資料,然後在把最近這幾年的日子合上去,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彗星就可能出現在今年。
但是,這些隱情又哪裡能對外人說?否則,他該怎麼解釋自己能夠預測彗星出現的日期?他可以瞞得過為人不算最精明的姚舜輔,但是,他又怎麼瞞得過阮大猷和嚴均這樣精明的人?
當下他只得苦笑一聲,攤開手道:「這是無可奈何的辦法,朝廷禁不起再一次變動,而我亦不想再一次落了下風為人所趁,所以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至於聖上那裡,上一次我就說過,他對這樣的天象隱滅並不關心,倘若事先知道這樣的事,聖上必會在事先有所準備,即便到時並未有彗星出現,也不至於因此而怪罪姚舜輔。總而言之,如今事情只有我們三人,並姚舜輔和聖上知道,僅此而已。」
嚴均哪裡敢怠慢,連忙加了一句:「伯章你真能保證,太史局上下人等全都不知情?」
「姚舜輔在這種事情上還算謹慎的,據他所言,對於查證資料他用地是其它借口,而最後得出結論全憑他一人之力,所以不虞洩露出去。」對於這位天文高手,高俅也頗有些佩服,想當初姚舜輔因為他的洩密而問出那些層出不窮的問題時,他頗感招架不住。畢竟,他知道的不過是一些簡明的天文知識,要問他曆法該怎麼編怎麼改進,他完全是抓瞎一片。
「即便這樣,事情依然有可測和不可測。」阮大猷是三人中最年長的,仕途沉浮幾十年,要論老辣雖然及不上蔡京,但畢竟要勝過高嚴兩人。沉思半晌,他突然撫掌笑道,「之前山東河北盜匪那些事不是沒有最終解決麼?鄭居中曾經報上來說已經摸到了最後的線索,而皇城司開封府也有了發現,讓他們加把力,在最後關頭的時候鬧出一點動靜來,讓百姓把彗星出現和這件事聯繫起來,說不定能夠另有奇效。」
高俅倒還好些,畢竟曾經考慮過這樣一種做法,而嚴均立刻就愣了。那些不過是圖謀不軌的跳樑小丑,如今居然要把彗星明滅這樣地事情硬栽贓上去?別說荒謬,百姓能相信麼?
彷彿是看出了嚴均心中的擔憂,阮大猷又補充道:「均達,做人雖說要君子坦蕩,但是面對這種事,不妨用一些無賴的手段。這些跳樑小丑原本就想著做大事,如今不妨讓他們做一件事情出來,然後朝廷再用些手段,讓百姓相信彗星示警是因為有人圖謀不軌,這樣未必就沒有效用。這雖然只能愚弄小民百姓,士大夫不見得會相信,但是,不失為一個極好的手段。畢竟,聖上那一關也許就好過一些。」
「阮兄說得不錯。」高俅終於點了點頭,見嚴均依舊在那裡皺著眉頭,他遂笑道,「均達,你在西北建功立業,功勳赫赫,朝中不是沒有人妒忌的。甚至還有人說,與其花錢糧打下那些不毛之地,朝廷還要再花大力氣治理,不若就和西夏年年修好,也能夠保一方平安。到時倘若彗星出現,難免不會有人叫囂要西北退兵。當年你離京宣撫陝西六路之後不久,便是崇寧五年的星變,那時為了維持西北用兵的格局,聖上花了莫大的功夫,倘若如今再被人攻擊,豈不是一朝功虧一簣?」
經這樣一說,嚴均的臉色不禁變幻了一陣。人非聖賢,他固然是希望為國出力,卻不能說不注重自己的仕途。人人都知道他這個樞密使是憑借西北軍功換來的,甚至有人因為西北軍功,而認為他不適合當樞密使。畢竟,就如當年的王韶,在樞密院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想到這裡,他便咬咬牙道:「也好,未雨綢繆,這件事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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