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個是河北東路都監,一個是河北西路都監,但是,真正說起姚平仲和鍾達兩個人的距離,相距卻其實不遠。原因很簡單,姚平仲如今正在保定軍,而鍾達則在真定府。若是快馬來回,不到一日就可以往來兩地,只是他們都忙著整軍備戰,哪裡有閒功夫見面。
要說河北無堡寨,那倒是未必,只是許多堡寨都是當初太祖太宗年間留下來的,年久失修之外,還有種種兵源問題,再加上大宋一直以來都採取的是對遼克制態度,因此河北村莊雖然一直遭到遼國零星游騎的劫掠,但邊將向來不往上報。往往實在耐不住性子了,便縱兵去劫掠一番遼國牧民。但總而言之,大宋被俘過去的人口十倍於從遼國取得的補償。
但是,自從遼金開戰之後,這種日子便一去不復返了。朝廷在西北取得的一次又一次大勝,讓河北邊將的膽氣也漸漸壯了起來,雖然不至於主動挑起邊釁,但是,瞅一個機會打遼軍一個伏擊,這卻是能夠做到的。久而久之,那種打草谷的遼軍越來越少,最近乾脆是真正消停了。
自打魏王耶律淳自立為南京留守之後,遼國在邊境上的舉動愈發謹小慎微,因此大宋守軍越發輕鬆。這一日,狼城寨的幾個大宋禁軍便在城頭上聊天,神情輕鬆自如…不知道如今遼國的兵力都被金國拖住了,這個時候若是進攻,只怕是把自己往死路上吹。
聊到興頭上,幾個老兵不免就開始胡吹了起來,有的說自己殺過好幾個遼軍偵騎,有的說自己在戰場上看過契丹俘虜的腦袋,總而言之,怎麼威風怎麼說,聽得幾個剛剛從廂軍補入禁軍的年輕士兵直羨慕。正當此時,遠處突然煙塵四起。震耳的馬蹄聲不住傳來。只是一瞬間,剛剛幾個在吹牛的老兵便煞白了臉。
「敵襲!」
一個醒覺得最快的老兵幾乎是扯開嗓門嚷嚷道,隨即用最快的速度往後面奔去←是這裡軍階最高地,此時雖然應當負責防戍事務,但在此時的他看來,盡快通知後頭的主將才是最重要的。而城頭上的士兵操兵器的操兵器,叫嚷的叫嚷,一時竟亂成一團。而剛剛在旁邊聽幾個老兵吹牛的年輕人則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了一個輕蔑不屑地笑容。
剛才還在胡吹呢,還不是看到遼軍便嚇跑了?
只是,冷笑過後,他們同時感受到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壓力。狼城寨不過駐紮著兩營一千名士兵,若是真正打起來,恐怕舉城之內都會成為齏粉。這還是在剛剛築好堡壘的情況,若是還像以前那樣只用沙土竹片堆成堡壘,怕是此番陷落得更快。
正在整個狼城寨中一片慌亂的時候,那氣勢洶洶的馬隊卻突然在城牆前數十丈處停住了。城頭上的大宋士兵舉目望去,只見對面騎兵無數。更遠處煙塵四起。竟似乎是大舉入侵的態勢。見此情景,甚至有人本能地腿軟了,若非如今並非用烽火報信。怕是就有人要去點燃烽火。
一聲鳴金之後,遼軍大隊突然分開,一個頭戴重盔的男子越仲而出,高聲叫道:「我乃大遼皇太叔,天下兵馬大元帥,領魏國王耶律淳殿下的信使,有要事面見此地主將!」(更新最快)
聽到這聲高喝,城牆上的眾人不由都萬分吃驚。敢情這氣勢洶洶似乎要奪城地態勢,竟只是給人看看地樣子不成?一幫人面面相覷的當口,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一群身穿盔甲地人便急匆匆地上了城牆。
「趙指揮,秦指揮!」
一群士兵連忙行禮拜見,等到站起之後,見兩位主官的身後尚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心中不由都犯起了嘀咕。此時,兩營指揮使也不解釋,向旁邊的年輕人舉手一讓道:「姚都監,是否由你做主?」
那年輕人自然是巡視到此的姚平仲←此行先接收了直屬於自己的兩千人,稍稍整頓了一番後,又接到鄭居中之令,當下馬不停蹄地來到狼城寨等前方堡寨巡視。今日恰巧行到這裡,誰知竟發生了如此大事。
適才若不是他斷定遼軍決不是前來攻城,說不定報急的信使就已經放出去了。
見趙秦兩人慇勤相讓,他哪裡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略一思忖便大步上前,到城牆邊沉聲喝道:「此乃大宋河北狼城寨,你既然是魏王使者,為何帶這大批軍馬,莫非是向我大宋示威不成?再者,遼國都城乃是上京,若是遼國使者,當持有過關公文,兼且還有國書等物。爾主身為臣子,卻派使者入我大宋之境,意欲何為?」
聽到這咄咄逼人的質問,底下叫門的信使微微一呆,隨後朗聲答道:「如今乃非常時刻,我此行負有要命,若是將軍不能做主,我自會取道其他地方請求入境!至於我是否遼國正使,難道這就一定比軍情和正事更重要麼?」
這種含糊其辭地回答頓時讓姚平仲大皺眉頭,來人的身份他雖然不知道,但是,他卻明白一點,這個時候魏王耶律淳派人入宋境,絕對是不安好心。不過,不管遼國之中存在怎樣的政爭,卻與大宋無關。換言之,遼國內訌得越厲害,將來對大宋就更有利,只有一點,遼國別鬧得四分五裂,從而便宜了女真人就好。
沉吟半晌之後,他便開口喝道:「既然是入境求見我國陛下,便讓你們那些軍隊全部退下去,留下必要的人即可。若是一刻鐘內貴軍所屬不退,那麼,我將會以遼軍犯境呈報朝廷。到了那時,我國必定越境反擊,休怪我此時沒有提醒!」
在他這一陣喊話過後,城下整整齊齊的遼軍很快潮水般地退去,看那退兵的速度,絕對是訓練有素,看得上面的姚平仲大皺眉頭←著實無法猜測南京城內耶律淳的用意,這究竟算是示威,還是有其他什麼緣故?
雖說遼軍已退,但是,身為邊防前線,姚平仲卻不敢過於輕舉妄動,隨即便用繩索將幾名禁軍吊出城去,向遼國使者恕公文。而不一會兒,便有一名禁軍原路返回,呈上公文的同時,又謹慎地報說:「回稟大人,那遼使說,他是南京道魏王地心腹,奉了極為重要的使命前來面見我朝聖上。」他猶豫許久,終於還是交出了懷中那一塊金子,「他還給了小人這個!」
姚平仲的眉頭立刻緊緊擰在了一起,此人竟敢向大宋士兵提供賄賂,膽子著實是不小,只是,這究竟是試探,還是來者的狂妄?想到這裡,他愈發感到頭痛萬分,一面命令旁邊的人向城下的禁軍打手勢,一面傳來了自己的心腹親兵,讓其火速把這些情況和公文報給鄭居中。此時,旁邊的兩個營指揮使對視一眼,同時吁了一口氣。幸好上頭這位都監正好到了這裡,否則今日出了什麼事情,便得全部由他們背了。
在下去查探的禁軍證實遼使三人並未有任何可疑之處,且只攜帶了本身腰刀,而遼軍確實已經遠退之後,姚平仲終於下令,打開城門放三人入城。甫一照面,他便覺得那個作為使節的契丹人似乎有一種倨傲的氣質,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只問了幾句便命人將其帶下去休息,又吩咐自己的剩下九名親衛嚴密監視三人。
等到這一切完成之後,他方才轉身對兩營指揮使道:「如今遼國的用心很難揣摩,當務之急是要加固城防以及偵騎的力度。我剛剛看了一下,狼城寨的總體情況尚可,只是軍士應對的確有不得力的地方。剛剛,遼軍迫近的時候,城上所有軍士站位就沒有幾個是準確的,倘若遼軍真的攻城,狼城寨能夠撐多久?雖說這裡駐兵不多,但是,盡可能拖延時間至少應該辦到。兩位都是此次整軍之後留用的軍官,算得上是經驗豐富,我希望二位能夠在治軍上再下一些功夫。」
他比兩個指揮使至少年輕十幾歲,此時卻說了這麼一番話,自然讓趙秦兩人有些不舒服。兩人都是憑借軍功一點一點升上來的低級軍官,當然,這軍功也有不少謊報斬首的成分,畢竟,他們不比西北是日日月月年年都有戰事。
此時,秦大武斜睨了同僚一眼,上前一步粗聲粗氣地說道:「姚都監,狼城寨乃是河北最靠近遼國的堡寨,雖然如今已經築牆,但是,也不過是用泥壘起來的,怎麼能夠指望對抗遼國大軍?恕我直言,朝廷在西北那一套之所以行得通,不過是因為靠進築之術逐步蠶食夏國的土地。而現如今河北是全線防守,應該在邊防線上修築大城作為防守才對!」
聽到這句回答,姚平仲不禁微微一笑,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朝廷在河北就一定是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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