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傳 第十卷 第二十八章 妙手回春皆歡喜
    「蠢才,繡花枕頭一包草!」

    此時此刻,這就是鄭居中最想大罵妻子的一句話。然而,話到嘴邊,他卻終究還是憤憤嚥了下去。自打知道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小皇子天花一事竟然是自己的妻子陰差陽錯做出的勾當,他就恨不得把滿心的怨氣和恐慌都釋放出來。

    鄭貴妃是誰?那不僅僅是他鄭居中的族妹,而且還是他在仕途上的唯一靠山。即便他的妻子王氏乃是名門出身,但是,三旨相公王珪的時代畢竟早就過去了,如今的他若是不緊緊抓住鄭貴妃的袍角,那麼,鐵定在朝廷政爭中被吃得不剩一根骨頭!

    但是,真的要他一言不發卻也不可能【量半晌,他只得冷笑道:

    「你怎麼會如此短視,你知不知道,如今聖上動了真怒,擺明了是要追查,倘若鄭貴妃說是受你的攛掇,你讓我到哪裡去申辯?」

    「左明虛往日在各處達官貴人的府邸都是最受歡迎的人,況且他的神藥又號稱能夠防治天花,我哪裡會知道偏偏這一次就會出了紕漏?」

    事到如今,王氏也不復往日盛氣,低聲辯解道,「前些時候還有幾家夫人讓他給家中的孩子用了藥,結果都只是微微發燒就沒事了。」

    「那可是聖上鍾愛的小皇子,哪裡能夠和尋常官員的子弟相提並論?」鄭居中冷冷瞪了妻子一眼,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臨走前卻甩下了一句話,「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否則到了御前折辯的時候若沒了說辭。我這個作丈夫的可會遭你連累!」

    王氏怔怔地站在那裡,好半晌才心灰意冷地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灰白難看。經此一事。不消丈夫警告,她也知道他日鄭貴妃必會疏遠了她。可是,她明明是一片好心,哪裡會知道鬧到這樣滿城風雨?若只是累及丈夫倒也罷了,倘若天子一怒之下冷落了鄭貴妃,那麼←日恐怕就連一絲復起之機也沒有了。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鄭居中滿心惱怒地出了府邸,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因此只得吩咐車伕在城裡頭轉圈。幾乎兜了小半個時辰,他方才下定了決心,沉聲喝道:「去大相國寺!」

    匆匆趕到大相國寺,他方才得知主持智光奉旨進了宮中,不由大失所望。細細詢問之後,那小沙彌卻說奉詔地還有京城其它著名僧道,聽到這個消息←頓感心中咯登一下,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瞬間浮上了心頭,一時讓他動彈不得。

    這種奉詔進宮的事情不是一時半刻能完結得了地。因此權衡片刻,他便決定還是先回去再說。哪知才出了禪室,他便瞥見前面浩浩蕩蕩一行人,打頭的那人銷金長袍黑色絲履。不是陳王趙佖又是何人?遠遠望見趙佖面色似乎不好,他便打消了出去相見地打算,直到這一行人全數通過,他這才現出了身形,叫過剛才的小沙彌問道:「陳王又是來靜修的?」

    那小沙彌合十一禮道:「啟稟鄭大人,陳王最近睡頭不好,半夜三更時有驚悸,所以時常來大相國寺誦佛。住持選了高僧三十六人,每次陳王來了之後便為他念誦佛經,似乎大有裨益,這些天陳王的精神已經有所起色。」

    那面色已經蒼白得不像話了,這還叫有起色?鄭居中深知如今天子便只有這樣一個長兄,若是別人現在遇到什麼事情,興許還能讓陳王轉圜,可是,這陳王看上去就是壽夭不永的樣子,若是真地英年早逝,以後在內廷再沒有路子,恐怕這官就更難當了!翻來覆去想了一陣,他愈發覺得心中不安,吩咐了那小沙彌幾句後,他便出了寺門登上了馬車。

    然而,馬車還沒有到自家門口,他便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喧嘩。緊接著,馬車嘎然而止,車伕竟是忘記了尊卑,從前面掀開車簾探進腦袋,欣喜若狂地叫道:「老爺,外頭說,小皇子的天花之症已解!」

    鄭居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上前揪住那車伕的袖子,厲聲問道:「此話當真?」

    「老爺,你聽聽,那是大內傳出來的話,確信無疑!」

    鄭居中臉色蒼白地鬆了手,一把掀開了旁邊窗口的簾子,但見民間一片歡騰,他登時猶如感同身受,竟是癱倒在了座位上。擔了十幾天的心思終於在這個時候得到了消解,他已經是不知道念了多少聲阿彌陀佛。

    鄭居中因為小皇子的轉危為安鬆了一口氣,那邊的高俅聽到這個消息後,也不自覺地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儘管大內禁中日日報平安,但是,他根本就不曾停下過擔驚受怕的心思′說他沒聽說過在宋朝發生過天花肆虐生靈塗炭地景象,但是,焉知不是他孤陋寡聞?這大宋的東京城確實是天下第一繁華之地不假,但是,以這樣的人口密度來說,一旦天花氾濫傳播,轉瞬間就可能成為一座危城!

    「總算沒事了!」英娘也是情不自禁地合蘆掌唸了一聲,「謎我便去上清宮和大相國寺分別還神,多謝三清道君和佛祖庇佑!」

    見妻子又是道觀又是佛寺地掛在嘴邊,高俅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聲,卻沒有提出阻止。盛世年間,人們求神拜佛不過是為了求一家平安,並沒有多少偏執的情緒,因此他自己並不認為佛道並重有什麼不好。也只有後世程朱理學氾濫的時候,士大夫才會摒棄佛道,只敬一個儒字,卻只得其糟粕忘了其根本。

    他抬頭看了看那個前來報信的內侍,思量片刻便沉聲問道:「醫官可是完全確認小皇子已經無事?淑寧殿地其他人可有任何症狀?」

    「回稟相公,是羅院使親口斷定小皇子已經脫離了危險,接下來只要細細調養便可以痊癒。」那內侍正是福寧殿楊戩,他深深彎下了腰,滿臉恭謹地奏報說,「羅院使說小皇子生來便身體強健,所以不會有什麼後患,另外,淑寧殿宮人一直都按照他的吩咐在用各種方法進行預防,所以,沒有任何人染上天花,鄭貴妃和許昌縣君也安然無恙。」

    想到羅蒙這個如今代表著大宋醫官最高水平的人,高俅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但隨即便斂去無蹤:「知道了,你回去吧,聖上那裡我自然會去上書!」「小人告退!」楊戩畢恭畢敬地道了一聲,誰知才到門口就又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居何職司?」「小人楊戩,前時剛剛蒙恩受內侍高班,職司尚無所定,但由曲大人分派。」楊戩轉身又是一躬,見高俅無話,他便低頭告退,匆匆出了高府。

    高俅面上淡然,心中卻是大吃一驚。去了一個梁師成,又來了一個楊戩?好嘛,眼下竟是赫赫有名的奸臣都會齊了,蔡京在京城,童貫還在西北,他高俅還沒離京,梁師成死了暫且不算,楊戩如今又突然冒了出來。看來,人說宋徽宗趙佶在位年間不見什麼正人,基本上是群魔亂舞,這句話還真是說准了。

    就他自己眼下的經驗來看,如今的朝堂上除了蔡京和他高俅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見風使舵的典型,蔡京當政便附蔡京,蔡京失勢便個個想著自立門戶,中間有才能而又有品行的,竟是難能找出一個。好在武將仍有得力的,而且還沒有到國難當頭的局面,否則,他根本就不用指望一個人能夠撐下去!

    「高郎,高郎?」

    聽到耳邊妻子的叫聲,他這才恍然一醒,隨口一笑道:「我只是覺得他這個名字有趣了些,居然叫楊戩,豈不是和民間流傳的二郎神一個名字?」

    「二郎神?楊戩?」

    見英娘滿臉疑惑,高俅這才想起吳承恩的西遊記尚未面世,而他在四川的那會兒,灌口二郎神廟仍在為祭祀的是哪家二郎而鬧騰不休,不由苦笑了起來。若是論先來後到,恐怕還是宦官楊戩在前,而那位赫赫有名的二郎神楊戩在後,也算是一樁奇事了。

    「沒什麼,我也就隨口說說罷了。」高俅轉念就把楊戩扔在了腦後,先頭梁師成剛剛暴死,要是這楊戩還敢興風作浪,那就是同樣下場,對於閹宦,趙佶絕不至於如歷史上那般恣意,不見以童貫之奸尚且在御前戰戰兢兢麼?看這楊戩還算一個機靈的,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過頭的事,而他也沒必要像防賊一樣地防著這些臭名昭著的人,僅僅是一個蔡京就有得他頭痛了。

    「對了,早先清照那邊派人來報,說是李文叔李大人已經請旨準備回京。」「李文叔……」乍聽得這三個字,高俅不免一愣,隨即在心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使君有婦,羅敷有夫,他和李清照初次見面的時候,身邊就已經是佳人環伺,得隴望蜀也是得靠緣分的。一切隨緣吧,能夠藉著女兒高嘉的名頭多見見這個才女大家,就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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