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傳 第九卷 第十八章 假道士有真本領
    晚間,郝隨如約而至高府,熟門熟路地鑽進了高俅的書房,一五一十地將白天的經過講了一遍。當說到他進去探視的情景,他更是唾沫星子亂飛,臉上儘是興奮的神情。

    「高相,你是沒看到,蔡王在聖上登基前就是第一等跋扈的,就是聖上即位之後,他對別人也從來都是不假辭色,誰知這一次竟給了我好臉色,甚至還讓我轉告聖上,說領受了聖上的好意。看來,這陳王果然是有辦法,不過在裡面談了小半個時辰,就能讓百煉鋼化灼指柔,真不愧是聖上最敬重的兄長。」

    「陳王和蔡王談了小半個時辰?」高俅追問了一句,見郝隨點頭,他不由又沉思了起來,隔了一會方才又問道,「陳王在裡邊的時候,可曾傳出什麼異樣的動靜?」

    郝隨跟隨了三代皇帝,哪裡會不明白高俅的言之所指,回答得異常利索:「蔡王曾經大聲嚷嚷了幾句,不過,梁國夫人那時候已經讓周圍的下人全都退出了院子,所以不虞有人聽見。就連離院門最近的我聽得模模糊糊,更何況別人?」

    看來這兩兄弟果然爭吵過!

    高俅心中轉過一個念頭,但卻無意去打探兩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很清楚,陳王這個人對於權勢並不熱衷,但是,審時度勢的眼光卻是第一流的,所以,陳王能夠得到諸多禮遇也不完全是其身為帝兄的緣故。

    不說別的,就說此次趙佶病倒,陳王地一切作為便稱得上無可挑剔。既壓住了局面又沒有得罪任何人,甚至趙佶之所以未處置王皇后和鄭王二妃,也是因為趙佖從中勸解。再加上他高俅也是曾經兩度得趙佖提醒※以才會在這件事上找到了陳王,如今看來。這個選擇並沒有錯。

    三言兩語打發了郝隨,高俅卻沒有離開書房,而是依舊坐在位子上等待。不過一刻鐘工夫,書房大門便被人推了開來。

    「坐吧。」

    「自從相爺回京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召見。」來者正是公孫勝。

    此時,他身著一身藍色道袍,頜下留著幾縷長鬚,乍一看去就像一個有道全真。」聽了相爺的吩咐,我早已轉居幕後,一應事務都交給別人出面。對了,老徐如今在道錄院混得風生水起,在京城宗室中間赫赫有名,有他居中引薦,我這個假道士已經成了真道士。」

    高俅聞言不禁莞爾。心中卻相當讚許。徐守真先是在趙佶即位的事情上發揮了決定性作用,然後又在西南立下大功,此番回京又以道術攀上了權貴。諸多手段絕對非同小可。不過,只看徐守真毫不避諱地幫了公孫勝一把,就可以看出對方並無意撇開自己單干,所以。這樣一個聰盟將來還有可用之處。

    「想不到勝之如今真地成了真人了!」他笑著打趣了一句,這才說道,「左街道錄徐知常向來和宮中親善,而且符水等物也在京城小有名氣。蔡元長能夠重新得用,他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所以這個人你最好讓徐守真注意一點,別被人拆穿了馬腳。否則到時候,一個欺君之罪足可抵消他之前地所有功勞。」

    「相爺多慮了,你不知道,老徐早已和徐知常認了親戚,也不知道他們怎樣敘的輩分,總而言之,若沒有徐知常的幫襯,否則雖然他曾經受聖上接見,又賜了太中大夫,也不可能這麼快打入那個圈子。前些時日,就連蔡府的夫人和幾位少夫人,也曾經求他卜算過吉凶。」

    「哦?看來徐守真果然是滴水不漏的性子,以後還能夠派得上大用場。」高俅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不覺眉頭一挑,「對了,今天找你來,我是想問問對於饜鎮一事,你有什麼見解。」

    「饜鎮?就那麼兩個木人也算饜鎮,要我說,那栽贓陷害地人也太過偷工減料了!」公孫勝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了深深的鄙夷,「我雖然只學過幾年道術,但至少也懂得一點巫術的道理。若要真的行使饜鎮之術,絕不像坊間流言那麼簡單。姑且不論其是否有效,首先,埋藏的方位是最最要緊的:其次,偶人的做法小詞也不能草草行事,否則很可能反噬自身;第三,每晚臨睡前必用金針刺破指尖,抹在一個特製的替身偶人身上,以降低自身受譴的幾率……總而言之,就連徐知常也說過,這次的所謂饜鎮根本就是一件笑話。」

    「居然連徐知常也這麼說。」高俅頓時勃然色變,臉上現出了森然怒色,「饜鎮一事暴露之後,聖上曾有命召道錄院地人進宮查看,結果他們全都一口咬定確實是有人在行饜鎮巫術。難不成,這麼多人都敢信口開河不成?」

    「相爺,不是他們信口開河,而是此事事關重大,聖上又在震怒之下,誰敢出言否認?徐知常和幾個最知名的道錄也只敢在背地裡議論,其他人還有誰敢當面明言?就是我,也只敢在事情的風頭平息了之後,才敢對相爺你說這些。」公孫勝見高俅臉色稍霽,這才繼續道,「從這件事看來,主使者應該不是什麼大人物,而行事者更是草草為之,沒有花多少心思。之所以會有這樣地結局,大概因緣巧合的因素更多一些〉起來,聖上還是疑心太重啊!」

    趙佶疑心太重!正面被一個不相干的人點穿這一點,高俅頓時感到一陣無奈。自古以來,即便是再聖明的賢君,總免不了疑忌臣下,趙佶又怎麼會例外?正因為如此,宰相之位看似位高權重風光無限,但是,觀有宋一朝,這宰相地更迭大多是三五年一換,用風水輪流換五個字來形容是再貼切不過了。屹立不倒的宰相,只有寥寥數人而已,他高俅不過一個靠藩邸舊功起來的人,若不是這些年明裡並不攬權,安插官員全在暗裡,說不定早下去了。

    想著想著,他突然插口問了一句:「上一次小七帶給我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訴他的?」

    「什麼消息?」公孫勝反應極快,立刻裝起了糊塗,但是,當對上高俅炯炯的目光時,他還是乾笑一聲說了實話,「相爺,這些暗地裡的勾當我原本不想讓你知道,只想留一條後路而已。這禁宮之中你能影響的,不過是看似風光無限的幾個人,但是,在這幾個人後面,其實還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

    「比如說?」

    公孫勝沉吟半晌,最後索性直言道:「比如說新進的韋美人和喬美人,再比如說那個剛剛進封郡君的劉氏。據我所知,韋美人似乎收買了福寧殿的一個內侍探聽消息,而且還援引了喬美人入侍。而那個劉氏之所以能夠在掖庭之中脫穎而出,也是有人在背後幫了她一把,若是沒有聖上這一病,只怕她還能夠更進一步。」

    「你居然能夠打聽得這麼清楚?」高俅這下子頗有些不可思議了,要知道,這些禁中隱情,就連曲風郝隨也不見得能夠事事皆知,公孫勝竟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這豈不是天大的奇事?

    「所以說,相爺,市井之中的消息未必便遜於大內禁中。」公孫勝微微一笑,隨後低聲道,「那些閹宦常年居於深宮,一旦出宮辦事,往往會設法在外頭多流連一會,幾杯酒下肚就可能把平時知道的事都抖露出來。而個別做了虧心事或是知道太多的更是會找道觀廟宇一訴心中積怨。不瞞相爺說,這些年,我買了幾百道度牒,往京城道觀廟宇裡送了不少人,所以消息自然比別人快些,及時一些。」

    這傢伙真是天生的密探!高俅忍不住狠狠瞪了公孫勝一眼,心中卻頗為觸動。一直以來,他都只把注意力放在酒樓飯莊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卻忘了這年頭香火最盛的道觀和寺廟。確實,這年頭的高官不像日後明清的那些假道學假君子,個個都有幾個方外至交,那些女眷更是沒事就喜歡求神問佛,把和尚道士請到家裡更是最平常的事。道錄院的幾個道官更是頻頻出入宮闈無忌,試問還有哪個渠道比這個更暢通?

    話雖如此,他卻不可能就這麼輕輕放過,因此仍是板著臉責備道字版首發

    「好你個勝之,倘若我一直不問,你是不是準備就這麼先斬後奏把事情做到底?幾百道度牒,那可是數千貫的開銷,你倒是大手筆啊!我撥給你的那些錢,應該只夠你那些手下吃穿用度吧?」

    「老是靠相爺那點錢怎麼行?」公孫勝雖然低頭賠笑,但說出來的話卻異常驚人,「若不是有那些人,諾大一個京城,開封府怎麼忙得過來?所以說,那些店舖每月孝敬個幾貫就很正常了,再加上……」

    聽著公孫勝在那邊算賬,高俅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原先還以為燕青夠精明夠機靈,如今看來,再機靈也抵不過這個久經世事的老滑頭。

    他猛地一拍扶斷了公孫勝的話,沒好氣地問道:「好了,我不查你的帳,給我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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