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傳 第八卷 第六章 解酋頭希晏進京
    由於是加急信件,因此王厚數日後便收到了高俅手書。如今他乃是一方帥臣,自然不比當年蹉跎歲月,對於高俅這個舉薦者更是感恩戴德,但凡有事奏報朝廷則必先知會。此番接到手書,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朝廷有所措置,及至展開觀看之後,他卻有些愣了。

    西北軍中藩漢雜用乃是一貫的舊例,而高永年更是以麾下藩兵眾多積功纍纍而廣為人知。這一次,高俅特地來信卻是為了提醒他讓高永年防備那些羌人親兵,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儘管心裡很有些嘀咕,但他還是反反覆覆思索了幾遍,一想到多羅巴蹤跡全無和西夏的蠢蠢欲動,他再也不敢輕視這種可能,連忙派人去請童貫。

    倘若說童貫最初擔任監軍的時候還只是離開大內禁中建功立業,那麼,一年多的仗打下來,他的野心便不可抑制地膨脹了開來。如果不是每次在封賞之外還會接到趙佶嚴厲的申飭,恐怕他早就直接插手軍政了。但是在現如今,他至少在面上仍保持著對王厚這個支的尊重,一聽得京中來信更是提起了十分精神。

    「高永年在羌人之中頗有威望,麾下羌兵不少確實是事實,可是,他在西北打了這麼多年仗,始終沒有出過任何紕漏,高相是不是太過小心謹慎了?」無獨有偶,童貫和王厚的想法一模一樣,略一沉吟便笑道,「高相一定是在京城中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才提醒一聲罷了。既如此,王帥便遣人知會高永年一聲。讓他心裡有個數就夠了!」

    王厚聽童貫如此說,正好合了自己的意見,想了想便立刻動筆寫成了一封急信。又命人送往鄯州給高永年。如今雖然西北戰雲密佈,但畢竟仍未殃及鄯州一帶。因此這支監軍兩人一忙活,便把這件事丟在了腦後←們並不知道,僅僅是數月後,這讖語便險些成了現實。

    雖然奉命押解谿賒羅撒,但接到了政事堂密令之後。姚平仲便捨棄了原本準備好的囚車,用了一輛堅固結實地馬車運送谿賒羅撒上京←帶著百多人日夜兼程地趕路,沿途幾乎只在驛站中歇了三次←和麾下軍士固然還能支撐得住,谿賒羅撒卻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自忖到了京城也是死路一條,谿賒羅撒這個在青唐呼風喚雨的羌族王子乾脆不肯吃飯不肯喝水,若不是姚平仲喝令人強行給他餵食灌水,恐怕早就死在了半路。饒是如此,一行人也足足用了十二天方才趕到了京城。

    由於谿賒羅撒屬於叛臣,因此既不歸刑部也不歸大理寺,姚平仲將人一解到京城。便有政事堂書吏帶著公文自去安置,也省卻了姚平仲一番麻煩←乃是奉旨回京的武官,因此未得聖意不敢私自回家。只得於禁中之外等候,那一身戎裝頓時引得無數行人駐足,就連一些低品文官也不時投來好奇地目光。

    「看,那個就是單騎拿獲青唐王子的少年將軍!」

    「左右不過十六七歲嘛。真那麼了得?」

    「那當然,人家可是山西姚家地人!」

    「怪不得,關中二姚當初可是赫赫有名,果然是將門虎子!」

    聽到耳邊各式各樣的議論,姚平仲頓時覺得心潮澎湃,暗暗握緊了拳頭。身為姚家子弟,他既知道身上責任深重,又知道在外不能有半點舉止失當,因此這一年多在軍中可謂是奮力爭先,終於拿到了這麼一次大功←一面在心中打點著待會面聖時的對答,一面想著家中情形,一時竟是呆了。

    一個高高瘦瘦的內侍一溜煙地自禁中跑了出來,左右掃了一眼便直奔姚平仲而來:「可是姚指揮?」

    姚平仲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應聲答道:「正是末將!」

    「原來你就是聖上一直記掛的那個少年將軍!」那高瘦內侍上下打量了姚平仲,突然笑道,「聖上在福寧殿召見你,只有高相一人在那,你用不著緊張,跟我來吧。」姚平仲見來人一團和氣不卑不亢,不由暗自點頭,連忙跟在了那人後面。一路走著,他便聽到那人不停地向自己說著宮中近況,顯然是在提點面聖時應該注意地地方,不免揣測起了其中奧妙。待到臨近福寧殿時,那人方才轉過身來:「剛才那些都是曲押班交待小人告訴姚指揮的,聖上最喜年少將軍,姚指揮少年得志,此番必定能得重用,小人便在此先恭賀了!」

    對方突然這彎腰一禮頓時讓姚平仲措手不及,只是一愣,對方便又站直了身子,這一禮竟是生受了。記起祖父教導的不能隨意交結內臣,他只得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梁師成。」進得大殿後,他還在思考那個梁師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及至下拜面君,他方才把一應雜亂的情蠍都丟在了腦後,專心致志地應付起現在的場面來。果然,只是片刻,他便聽到頭頂上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姚家果然是後繼有人,當日朕沒有看錯人,這樣的少年英才,不去戰陣上建功殺敵豈不是可惜了?起來吧,朕倒想看看這一年你有什麼長進!」

    姚平仲依言起身抬頭,見御座上的天子官家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自己,連忙低垂著頭不敢仰視。但只是這一眼,他便瞟見了一邊的高俅,心中頓時大定。

    「不錯,人是瘦了些,但精氣神似乎與以前不同了!」趙佶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朝著旁邊的高俅道,「不到十七歲便有這樣地成就著實難得,他既然已經在戰陣上立了功,朕倒有些不捨得再讓他冒這樣的風險了。伯章,不如直接編入捧日諸軍……」

    「聖上此言差矣!」高俅見趙佶又犯了這老毛病,連忙笑著打斷道,「將門子弟正應該縱橫沙場建立功勳,姚君瑞也是在戰場上磨練了大半輩子方才最後任了殿帥,聖上現在將他留在了京城,豈不是磨折了一員大將麼?」

    「哈哈哈,伯章說的是,是朕想左了!」趙佶醒悟到自己失言,立刻遮掩了過去。」西北還有地是仗要打,當初神宗皇帝宿衛王恩也是憑一己之力在羌人之中豎不世威名,如今你也曾經充任朕的班直,不過十七歲便能在沙場建功,將來必定會為朕寫下一段佳話!」

    「聖上謬讚,臣愧不敢當。」姚平仲慌忙退後一步拜謝道,「臣蒙聖上欽點於西征軍中效力,自然應當殫精竭慮報效皇恩。」

    「唔,好!」趙佶聞言更覺大悅,他如今自己都不過二十出頭,對於這些和自己年紀相近的人自然是好感多多,「你如今是馬軍營指揮使?」

    「是——」

    「先後兩次建功仍為一營指揮是不是封賞太輕了?」

    高俅知道這句話是問自己的,不由被噎得一愣。這還太輕,要知道,先前若不是王厚力薦,姚平仲最多得一個步軍指揮使便了不起了,哪裡會升得那麼快?可天子官家嫌慢,他也只好朝姚平仲丟了個眼色,這才欠身答道:「聖上,希晏兩次戰功共轉了六官,這已經是相當重地封賞了←還年輕,聖上總不會讓他今後無可晉陞吧?王處道兩次突出其功,朝中已經有人頗有微詞,聖上若是愛惜他,不妨等他再立奇功時封賞也不遲。」

    趙佶這才釋然,當下又問了姚平仲軍中景況以及西北形勢,見其對答如流不免欣喜,最後便轉頭朝高俅道:「既然不便加官,他留在熙州也是閒置,畢竟那邊最近不會有什麼大戰事。伯章,你看呢?」

    聽到趙佶的話,高俅突然心中一動,腦海中轉過了無數念頭。幾乎是頃刻之間,他便為之前一直頭痛的問題想到了一個答案,此刻順勢建議道:「聖上既然這麼說,臣倒真的有一個好主意。聖上已經下令改鄯州為西寧州,而那一帶雖經安撫,卻仍舊是羌人眾多。知西寧州高永年的麾下以劉仲武為副,蕃漢混雜,比起蕃將來,漢將反而更少一些,不如將希晏補進去?」

    「西寧州?」

    聽到這三個字,趙佶和姚平仲同時思索了開來,一個在考慮是不是太危險,一個卻在掂量高俅的用意。最後,趙佶略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便照伯章的意見辦吧,不過,須得讓一個人和他同去。就是那個……上次那個和姚平仲一同作為騎兵,並繳獲谿賒羅撒黃屋篩旗的於達,就是他了!」

    皇帝御口一張便為西寧州多了一千人,高俅頓時苦笑連連。不過想到不久之後那邊很可能會有大戰,他也懶得出言駁斥。多了兩營一千人也好,再加上還有劉仲武在高永年身邊看著,如果仔細些決不至於發生那種問題。對了,劉仲武……他似乎會有一個相當了不得的兒子,究竟叫什麼來著?天哪,自己為什麼就沒有過目不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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