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蔡王府的一個小酒館中,此時早已經被人擠得滿滿當當,就連平時少人問津的臨街座位也全都坐滿了人。有心前來消遣的酒客見到這種架勢,自然而然便調轉了方向。然而,那些看似醉眼朦朧的人身上,卻無一例外地暗藏著短兵器。甚至在後邊的地窖中,還堆積著大量刀劍,要等待的僅僅是主事者的一聲令下而已。
無獨有偶,在蔡王府另一邊的一處民宅之內,高俅也正和姚站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一張地形圖。儘管只是未雨綢繆,但兩人卻一絲一毫都不敢怠慢,在這種新舊交替尚未完全結束的當口,大宋不能出一絲一毫的紕漏,否則,後果誰都承擔不起。與此同時,兩人也同樣認為,若是真的出了變故,用最大的力量把事情遮掩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民宅之內或明或暗佈滿了人,其中幾乎全是戎裝的殿前司精銳禁軍。為了能確保一擊中的,姚挑選的全是跟隨自己多年地精銳。其中不乏有經歷過當年西夏之戰的老兵,因此戰鬥力方面絕無問題。
「高中書,蔡王府還是沒有消息麼?」姚已經很有些不耐煩了,皇帝進蔡王府足足有一個多時辰,裡面什麼章程卻一點都不知道←怕的當然不是明刀明槍的暗算,裡頭共有數百名禁軍,無論什麼情況都可以頂一下子,他擔心的只有那些無影無形的玩意。要知道。古來皇帝栽在這些手段上的不知凡幾,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儘管有心除去蔡王趙似這個心腹大患,但高俅更加清楚,若是趙佶才登基便鬧出一場蔡王府獄,那麼對於一個君王的風評就會產生巨大影響。從潛意識來說,他甚至希望蔡王趙似能夠知難而退,夾起尾巴過完這輩子算了。
「報——」
一個洪亮地聲音震得高俅和姚同時一驚,幾乎不約而同地回過了頭。只見一個士卒單膝跪地,朗聲報道:「啟稟姚帥。高中書。我等剛剛在附近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男子,他自稱蔡王府武官,卻拿不出證據。形跡非常可疑!」
「蔡王府武官?」姚眉頭一揚,突然冷哼一聲道,「聖上正駕幸蔡王府,若真是朝廷武官,怎麼會輕易擅離職守?此人分明是另有所圖!」他正想下令,卻突然轉頭看了看高俅,用徵詢的目光問道,「高中書,依你之見,是將人暫時看押還是把人帶來問個究竟?」
「還是先問問事情來歷再說。指不定能問出一點端倪來。」除了自己家中那些心腹之外,高俅再也沒有讓其他人知道遼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這種事情說出來也沒人相信,還不如等到事後揪出證據再作分解。
看到那個被五花大綁地押解進來的年輕男子,姚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才示意部下拿掉了那團堵嘴的破布。「本帥乃殿前都指揮使姚,你是何人,竟敢冒稱蔡王府武官?」
「姚……姚帥!」鍾達原本就是低級武官,自然認得姚這位軍功彪炳的殿帥。此刻見對方亮明身份,他自然再無懷疑。然而,他現在要說的東西事關重大,此刻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他便不敢有任何大意。「姚帥,卑職乃是三班奉職鍾達,奉命在蔡王府當值……」
「你真是蔡王府的武官?」
此時,不待姚有空答話,高俅立刻醒悟了過來,搶在前頭問道:「聖上如今正在蔡王府,你身為武官不好好當值,突然鬼鬼祟祟地跑出來幹什麼?」
鍾達被這兩句頤指氣使的話問得愣住了,他卻不認識高俅,原本見其人一身便服站在姚身邊,就想當然地認為對方也是殿前司地屬下,此時一聽口氣又覺得不對。猶豫片刻,他只得囁嚅著答道:「卑職奉命在身……」
「這位是高伯章高中書,聖上最為信任地臣子,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姚見狀立刻插話道,後一句卻帶了兩分奉承的意思。要知道,文官不比武官,他這個從二品的殿前都指揮使已經到頭,最多也就指望死後再進一步,但高俅這個中書舍人卻仍舊是前途無可限量,他不得不為自己預留地步。
「高中書?」鍾達只是微微一愣便立刻恍然大悟,暗罵自己不領顏色。「高中書,請恕卑職眼拙!」輕輕一低頭之後,他見兩個押解自己進來地軍士已經遠遠退開,連忙一五一十地說道,「屬下私自離開王府實屬迫不得已,我家大王這幾日形同被人屢鎮,形跡極為古怪。在籌備聖上駕幸的這段時間,王府中有不少閒雜人等進出,其中不無招搖撞騙的相士之輩,還暗中置買了幾樣古怪的玩意,聽說還有一個酒壺。就在今日,大王又請來了入雲閣的當紅行首含章,說是要……」
「酒壺……什麼,連含章也來了?」高俅此時完全把喜怒不形於色的風度丟到了腦後,幾乎是頃刻間,他就想到了那一天在集賢齋巧遇含章的情景,一顆心漸漸沉入了無底深淵←當然派人去暗中查訪過含章的底細,但最終結果卻是不了了之,再加上之後含章再也沒有過任何出格的舉動,他也就漸漸忘記了這檔子事,如今看來。小說字版首發卻是自己疏忽了。
匆匆考慮了一會之後,高俅一把將姚拉到旁邊,低聲問道:「蔡王的這種做法是否違制?」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人沒有問題地話,就只是蔡王的一片真心。怎麼,那個含章有問題麼?」姚不愧是久經滄海的人物,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重點。不過,當年趙佶地風流名聲顯然更大←沉默片刻,便又低聲道,「我聽說,聖上龍潛之時,曾經和含章……」
「此一時彼一時……」高俅此時已經頗有些亂了方寸,腦海中滿是亂七八糟的念頭,沉默了許久,他才抬頭對姚道,「姚帥,我們不能在這裡坐等。事關重大。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我們誰也承擔不起」必須進蔡王府探個究竟?」
「高中書。這樣貿貿然進去時不時不妥?」姚仍舊有些猶豫,但當他瞥見高俅鐵青的臉色時,立刻改變了主意。「現在蔡王府早已由殿前司防戍,進去看看沒有問題。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最好不要驚動聖上和兩宮。」
且不說姚和高俅這邊手忙腳亂,那邊廂看見含章的趙佶也著實難以自已。儘管曾經無數次近距離欣賞過含章的琴藝歌喉,但是此時此刻,遙望著高台上輕歌曼舞的含章,他還是生出了一股本能地衝動。
「聖上。臣的此番準備是不是別具匠心?」趙似在一旁見趙佶如癡如醉,心中不由大為快意←往日也曾經光顧過入雲閣,自然知道趙佶地那點風流韻事,這一次藉著聖駕蒞臨王府的由頭去入雲閣請人,那老鴇自然是滿口答應,甚至還將整個歌舞班子奉送了一整天。
「唔,有勞十二弟費心了!」當著兩宮的面,趙佶立刻收斂了那副顛倒迷醉的神態,心中暗暗警惕。「太后,太妃,這歌舞和皇宮中的那些大為不同,你們認為如何?」
「官家喜歡就好,遠遠的我也看不分明,只瞧見有幾個影子在高台上動罷了。」向太后無所謂地微微一笑,又朝旁邊的朱太妃說道,「你說呢,是不是比宮裡的歌舞更耐看些?」
儘管早先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但此時,朱太妃卻不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幾乎是本能地搖搖頭道:「太后太誇讚她們了,這些歌姬不過是徒有虛名,會唱一些靡靡之音罷了。十二郎,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千萬不可沉迷於女色之中,懂了麼?」
趙似心頭一震,差點拿捏不穩手中的酒杯,正在此時,湖中漸漸浮現出了一條直通岸邊的平坦大道,而捧著瑤琴地含章,便有如水中洛神一般緩緩行來,看上去氣度高雅不凡。此時,就連向太后朱太妃也被那種傲雪臘梅地美態吸引,更不用提趙佶了。
「奴家含章,向皇太后,皇太妃,聖上道安!」
聽到那一句只比平常略略加了兩分情感的話語,趙佶第一個恢復了鎮定←笑吟吟地看著這個無比熟悉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果然是技藝不凡,今日蔡王沒有請錯人!」
含章斜睨了一眼趙佶旁邊地數十名護衛,又盈盈一拜道:「多謝聖上讚賞!」
向太后雖然也覺得含章歌舞不凡,但卻不欲堂堂大宋官家和一個歌姬有太多說話的機會,此時突然插話道:「官家讚得不錯,確實是歌舞雙絕。來人,贈金錢百兩,送這位姑娘回去!」
這句話頓時讓趙佶和趙似兄弟全都愣住了,一個是認為舊人重逢有說不盡的話,一個是擔心苦心籌劃的好事落得一場空,因此幾乎異口同聲地阻止道:「且慢!」
搶在趙佶之前,趙似陪著笑臉說道:「皇太后,含章並不是尋常歌姬,她擅長的不僅是琴藝歌喉,還有一手絕佳的技藝尚未展現。來人,取酒來!」
始終侍立在趙似身後的兩個心腹內侍立刻躬身答應了一聲,急匆匆地退開。不一會兒,其中一人便各捧一個銀盤出現在了眾人跟前。只見那銀盤之上擱著一個精緻奇巧的酒壺,只是酒壺的蓋子卻是敞開的。
「盛唐之時有公孫大娘劍舞無雙,今日便請皇太后、皇太妃和聖上欣賞一出與眾不同地酒舞!」趙似見人人詫異,立刻趁熱打鐵地煽動道,「含章,就看你的本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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