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辭了眾人正準備回家,徐三卻涎著臉要求同行,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勉強應了。這徐三卻是個饒舌的人,不待高俅多問,他就滔滔不絕地把龍青社中所有人的情況都抖露了一遍,末了還意猶未盡地道:「二哥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時日,社中五場比賽輸了三場,大伙都沒臉得很,如今你總算復出,我這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有了今天的前車之鑒,儘管不踢球雙腳發癢,但高俅著實不想再沾惹這骯髒的蹴鞠之戲了。見徐三興致盎然,他也不想掃了他人的興頭,因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全然沒有搭腔的打算。
「二哥,還有一事我覺得奇怪得很,你向來不喜你家那個婆娘,怎麼最近似乎轉了性子?前幾回你喝酒的時候說她不守婦道,還說要休了她,怎麼如今又愛惜得像個寶似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句話鑽到高俅耳中,頓時猶如晴空霹靂一般炸了開來←也不知道自己含含糊糊應了徐三什麼,拖著好似灌了鉛的雙腿,他終於到了自家門外,臨進門時卻靠牆坐了下來。
正牌高俅三年沒碰過英娘這個妻子,倘若按照現代人的邏輯,這紅杏出牆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自己這個後來頂替的實在沒道理去埋怨什麼。可是,自己的心裡為什麼會覺得心痛?自己應該只是把英娘當作小靜的替身,為什麼會有一種真真切切的失落感?剎那間,休妻兩個字突然像毒蛇似的鑽了出來,一點點啃咬著他的心房。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陣爭吵,其中一個顯然是男子的聲音,另一個則是英娘。高俅勉強穩住心神,悄悄地進了院子,這才聽清楚了那兩人的聲音。
「英娘,你別忘了,你那塊鴛鴦繡帕還在我的手裡,若是你不從了我,我把東西往老二那裡一交,就說那是你給外頭野男人的定情物,你說後果會怎麼樣?你別以為老二是真的浪子回頭,他不過暫時倦了那種日子而已,一旦他厭了你,還不得到外面招惹女人?」
「你,你這卑鄙,那明明是你從我的箱子中偷的!」英娘的話語中明顯帶了哭腔。「我家官人馬上就會回來,他不會放過你的!」
「何必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呢,我不過求一個快活,只要你不說出去,旁人怎麼會知道?嘖嘖,看你這身段容貌,比我家的黃臉婆可強多了!兄弟兄弟,自然妻子也可以分享,老二的婆娘和我的婆娘有什麼兩樣,他又怎麼會不顧兄弟之情?」
外間的高俅終於忍不住了,若說他早先還不知道徐三說的野男人是誰,如今那個名字就已經呼之欲出了。那個口口聲聲念叨著兄弟的禽獸,不是高家長男高伸還會有誰?挾著足可焚盡一切的怒氣,他一腳踢開了房門,怒火中燒地闖了進去。
儘管鬢環散亂,但英娘的衣衫仍舊完整,左手還死死握著一把剪刀。瞧見丈夫突然怒氣沖沖地進了屋子,她的臉色完全白了,眸子中的絕望顯露無遺,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她猛地掣著剪刀朝自己胸口紮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高俅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劈手奪過了那剪刀,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先前還呆若木雞的高伸被這光噹一聲驚醒了心智,見弟弟無暇顧及自己,他立刻腳下抹油準備開溜,誰知才到門邊就被人揪住了衣領。
「大哥,剛才你對英娘都說了什麼?」高俅這副身板畢竟是一直在外面廝混的,因此輕而易舉就敵過了高伸的掙扎,「人說朋友妻不可欺,大哥你竟然連弟婦都要招惹,難道真想給我這個做弟弟一頂綠帽子戴戴?」
「老二,不不不,二弟,你誤會了,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高伸那裡想到這次偷腥竟會被人抓個正著,連忙語無倫次地連連辯解道,「這不關我的事,全怪你那婆娘自恃容貌勾引我的,我,我一時鬼迷心竅,這才……」
「我婆娘勾引你?」高俅眉頭一挑,心中已是怒極,他反手一把揪了高伸前胸,劈頭蓋臉地罵道,「我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惡意要挾英娘,還頻頻調戲她,現在事機敗露就想狡辯,你還是不是男人?該死的畜牲!」
眼看事情全部敗露,高伸索性耍起了無賴。「是又怎麼樣,你這個游手好閒的傢伙憑什麼娶到這樣如花似玉的妻子,還不是老爹偏心多分給了你家產?你要手藝沒手藝,要家當沒家當,憑什麼霸佔著英娘不肯放手?不過就會踢幾腳球罷了,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大男人還要靠英娘給人縫縫補補過日子,究竟是你沒臉還是我沒臉?」
一連串的反問聽得高俅透心涼,然而,當他瞥見了自己無名指的戒指上時,原本迷離的目光漸漸恢復了清明。選擇李代桃僵的人是自己,決定留下英娘的也是自己,既然以前是那傢伙作的孽,關自己什麼事?反倒是這個可恨的傢伙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憑什麼要讓著他?
重重啐了高伸一口,他突然狠狠地把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扔在地上。「高伸,你用不著拿這種言語擠兌我,我高二是什麼人用不著你操心,英娘嫁的是我也不是你,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大哥,以後也不准你踏進這裡半步!」
高俅一邊說一邊後退了幾步,又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剪刀←用手指略微在上面一搪,幾粒血珠子很快滲了出來,這讓他異常滿意←似乎沒注意自己的身後,也沒發現高伸已經掙扎著爬過了門檻屁滾尿流地往院子中爬去。然而後一剎那,彷彿背後長了眼睛,高俅突然起腳踢在了剪刀的手柄上,帶著呼呼的風聲,那剪刀如流星一般朝高伸背心飛去,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英娘見狀不由失聲驚呼,高伸似乎也知道不妙,順勢撲倒在地。幾乎是同一時刻,那剪刀偏出了幾公分,深深地紮在了泥土中,兩邊的手柄還在一上一下微微顫抖。
「滾吧,記住我說的話,從今以後,我高俅和你沒有半點關係!」高俅站在門邊,冷冷地發話道。
直到看著對方狼狽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他才感到心中那股嗜血的衝動逐漸被壓制了下去。剛才那一下他確實動了殺機,若不是碰巧失手,恐怕此刻的院子中就會多一具屍體了←前行幾步俯身拾起了剪刀,見英娘一臉怔忡地在房門口望著自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你剛才受傷了麼?既然是那個畜牲對你意圖不軌,你用剪刀自殘做什麼,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也不用那麼極端吧?」
「我,我……」英娘沒想到丈夫出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頓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良久,她才低頭囁嚅道:「爹爹教導過我,女子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狗屁!」高俅乍聽得這句在古時被無數大男子奉為至理名言的話,不禁滿臉輕蔑地罵道,「女子失節大多情非得已,那是因為她的家人根本沒有盡到保護她的義務,旁人就更沒有資格說三道四,何況,你失節了嗎?」
「沒,沒有!」英娘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連連澄清道,「因為他來騷擾過我好幾次,所以你不在的時候,我都用針線把衣服縫起來,還備著剪刀以防萬一……」
「那不就結了!」高俅伸手按住妻子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英娘,過去的事情不用提了,以後我教你幾套防身的體術,要是他還敢來,你就狠狠教訓他一頓!作為女人不能太過柔弱,否則只會任人欺負。你記住,出了事情自有我頂著!」
聽到丈夫的這句話,原本還心情黯淡的英娘瞬間眼神大亮,使勁點了點頭。須臾,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要緊的事情,死活把丈夫拉進了屋子,又把院門房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高俅正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只見英娘用剪刀麻利地剪開了衣服上嚴嚴實實的縫線,緊接著又寬衣解帶,不一會兒,一具完美的胴體就展現在了他的跟前。一瞬間,他只覺一股熱流直衝腦際,鼻子中的呼吸聲也粗重了起來。
「英……英娘,你這是,這是做什麼?」
「阿峰,公公已經和我說過幾次了,三年無出足可夠得上休妻得罪名,可你卻始終不肯跟我同房,今天,我就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給你!」
撲通,高俅聽得幾乎一頭栽倒在地,鼻血也不爭氣地噴湧而出,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培養感情竟會惹出這麼一個結果。從妻子的邏輯來看,英娘的想法很正確,能證明是否處子的自然只有丈夫,然而,現在可是大白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