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定涼州（二）
聽完了葉子盛這話，馬躍又一次苦笑了。是的，韓勇當年確實是很有骨氣，可是卻使得韓家被誅九族，偌大的一個家族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在西涼這個地方剩下姓韓的人，也不過是韓勇的遠房親戚。
可以說，韓勇的骨氣使得韓勇在歷史上留名千古，可是卻也使得韓家破敗不堪。仔細算來，他的一人的骨氣和忠君，使得他的家人和他蒙受了這巨大的不幸。
看到馬躍心中所生出來的黯然之色，葉子盛知道自己的勸說是有效果的，他當下趁熱打鐵似地說道：「叔父，為了馬家，不只是你一個人，為了馬家，你都不能夠自殺殉國。否則的話，以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性格，他們也定然自殺相隨的。而嬸娘和幾位姨娘，也定然會隨叔父你一同自殺殉國的。」
葉子盛望著馬躍問道：「叔父，你忍心，他們陪著你一同死嗎？」
馬躍長歎了一聲，然後說道：「我就連求死都難嗎？」
葉子盛看到馬躍這略帶絕望之色的長歎，好一會兒才說道：「活人比死人更需要勇氣。叔父，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死人，死了就死了，死了之後，可以不用顧忌那麼多東西，可是活人卻因為各種牽掛和責任而不得不活著。」
聽到了葉子盛這話，馬躍沉默了。他站起身來，抬頭望去，在城門之外的天已經黑了。他說道：「子盛，讓我好好自己呆一會。」
聽到自己叔父這樣對自己說。葉子盛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對叔父出言相逼了，否則的話，以叔父的性子，定然真的會做出什麼傻事。他站起身來之後，由於坐得太久了，他的頭竟然有些發暈，兩眼發黑。好久才能夠站得穩。
若是平日裡的話，叔父心神不恍惚的話，也該發現自己的異狀了。可是今日叔父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異狀。而是一臉寂寞當中帶著無比的絕望地望著窗外。
那種淒涼和無奈的感覺，讓人有著說不出來的哀傷。
葉子盛心裡更是無奈，他何嘗是不知道叔父心中的所想呢！每一個臣子。每一個武將，每一個讀書人開始為官、開始為將的時候，那心中都是帶著滿腔的對國家的熱愛，滿腔的忠誠，一心想當好一個好官，一心想當好一位將軍的。
只是隨著時間的消逝，隨著官場的這個染缸的漂染，使得所有的官員的心多多少少被染上了各種各樣的顏色。
自家叔父的心能夠保持當年當官之前的赤子之心，這是難能可貴的。
可是叔父的生死，真的不只是他個人的問題。真的關係到整個馬家的繁榮和存亡。他蒙受自家叔父這麼多年的養育和栽培的恩澤，不得不報答。為此，他才和叔父說這樣的話。他當下心中也是很沉重的。
看到叔父這個樣子，葉子盛還是很不放心，他盯著叔父的背影看了許久。忍不住開口說道：「叔父，我走了之後，你不要做傻事。你要明白，如果你做了傻事，那麼大公子和二公子他們也會跟著你去做傻事的。」
馬躍不回頭，而是望著窗外的夜幕之下的雪野說道：「我明白。」
「那我走了。」葉子盛說道。他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卻在轉身一刻被自家叔父叫住了。
「等等，子盛。」馬躍突然間叫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叫住葉子盛。其實他真的很害怕孤獨，此刻的他感覺到自己是孤獨的。
葉子盛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去問道：「叔父，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什麼。」馬躍呆了一下，然後說道。自己真的很想再和他相處多一會兒，真的很想讓他再用語言對自己相逼，使得自己下定決心歸降唐國。
葉子盛如何看不出來馬躍心中的猶豫和不安，馬躍此刻心中充滿了負罪感，因為他這個人是一個忠君愛國之人，想到明日要開門投降唐軍，這種負罪感壓得他真的喘不過氣來。他低聲說道：「叔父，你可知道白揚？」
「白揚？」聽到這個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名字，馬躍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怎麼提起他來了？」
葉子盛很是平淡地說道：「他也降了唐國了。」
馬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問題了。他一臉疑惑地看向葉子盛，希望葉子盛再重新說多一遍。
「白揚投降唐國了。」葉子盛再一次說道。
這一次馬躍忍不住開口就說道：「這不可能！」
這真的讓馬躍感覺到難以置信，要知道白家可是夏國的股肱之臣，白家世世代代都是夏國的棟樑，白家會投降唐國，這怎麼可能？在馬躍的心裡，白揚這樣的人物，只會為夏國血拼，整個白家會為夏國殉葬。
白家絕不可能會投降唐國的，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
看到馬躍這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葉子盛開口慢悠悠地說道：「他的兒子如今就在秦邰的麾下為一員小將。」
他說到這裡，不由咳嗽起來了。
而馬躍整個人還處在震驚當中，根本無法顧忌到葉子盛的咳嗽，他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的，白揚竟然降唐國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子盛，你是不是聽錯了……」
一陣風竄了過來，葉子盛咳嗽得厲害，幾乎說不出話來了。他當下連忙來到了桌子邊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喝了下去，才將自己乾渴的喉嚨灌溉濕潤，咳嗽才被壓制下去。
他緩了好久，才說道：「叔父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待明日的時候，當眾詢問秦邰。到那個時候，叔父什麼都清楚了。」
聽到葉子盛這話，馬躍又是一陣發呆。
葉子盛看到馬躍這個樣子，忍不住說道：「叔父，白家都可以降唐，叔父你如今的情況和白揚又有什麼不同呢？」
「是啊……又有什麼不同呢？」馬躍苦笑自言自語地說道。
看到馬躍這個樣子，葉子盛想到了什麼，不由說道：「叔父，其實叔父可以學習一下青州刺史孔琳。」
馬躍回過頭看來了一眼葉子盛說道：「學習一下他？」
「沒錯。」葉子盛說道。
馬躍不明白地說道：「怎麼學得了他？」要知道，這孔琳降唐的時候，提出來的條件是保存夏國的皇室血脈，殺了反王燕王為夏帝劉平順報仇。
這兩個條件就是他孔琳投降的條件，當年孔琳派他的心腹人李璀到淮南的時候，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而身為唐國太子的陸青，竟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這個條件。因此孔琳就此將整個青州都獻給了唐國，成為了唐國的青州刺史。
可是如今自己歸降唐國的情況和孔琳歸降唐國的情況，那是完全不同的。
葉子盛說道：「大人可以提出和孔琳一樣的條件？」
馬躍還是一臉不明白地看向葉子盛。
葉子盛說道：「第一個就是保存西陵李家的皇室血脈，不得屠殺西陵李家皇室之人。第二就是要殺了反王李繼。」
馬躍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他不由沉思了好一會兒，思考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只怕這樣的條件，唐國未必會同意。當年孔琳獻出青州的時候，唐國的大軍並未壓境，而是孔琳主動派人去和唐國太子密謀，主動獻出青州的。」
「如今我們涼州，卻不是這樣的情況。」馬躍忍不住說道，「何況如今率軍的人是秦邰，他只是一個將軍，他能夠替唐皇答應這樣的要求嗎？」
葉子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叔父，如果是唐皇答應了這樣的請求，叔父是否就可以歸降唐國，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的傻事？」
他問這話的時候，雙眼是盯著馬躍的雙眼在看的，他想要從馬躍的內心看出馬躍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馬躍明白了葉子盛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當下說道：「若是這樣，我確實願意歸降唐國。可是……」
葉子盛得到了馬躍的答案之後，馬上說道：「叔父請放心，我去一趟唐軍的大營，將叔父你的條件提出來。」
馬躍有些不放心地說道：「等等，子盛，你這樣的身體……」
「沒事。我可以的。」葉子盛微笑地說道，「叔父，請放心好了。叔父只需命人給小侄準備一匹馬就可以了。」他的身體是不好，可是也不至於會因為這一點點路而感染上風寒死掉，何況在唐軍的軍營裡，還有一個自己父親的老朋友呢！有他在，自己的生命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馬躍當下讓人準備了一匹溫順的小母馬，給葉子盛穿上了厚實的衣服，派了兩員貼心的小校跟著葉子盛去了唐軍的大營。
葉子盛一行人才出涼州的城門，就被瞭望台的士兵看到了，瞭望台的士兵馬上派人到中軍營裡將這件事情稟告給了自家的大將軍秦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