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請命（四）
姬雪知道眼前這個人聰慧過人，可是卻沒想到他在這樣短的時間裡猜出了自己內心所想，而且還那麼直白地詢問自己。一時間，他沉默了。
草蟲看到姬雪沉默。
他不由將手伸到了腰間，一副隨時準備著等待姬雪發難了，他就會將姬雪殺死的樣子。楚風伸手阻止草蟲。
看著楚風那雙眼睛，深邃得不見底，就像是夜空裡的星星一樣，讓人一目瞭然，可是卻無法觸摸。這個人果然是自己命中的剋星，他說道：「百姓厭之、恨之、怨之，可殺！」
他說完這話，目光又變得那麼的淡然了，一如既往的沉默。
楚風聽到這話，不由笑了，他說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下百姓恨我，討厭我，你可以殺了我。」
聽到楚風這話，草蟲馬上驚愕了，他說道：「主公，你這是？」
楚風看向草蟲說道：「一個君主如果弄得天怒人怨的話，那麼這個君主確實沒有必要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草蟲呆了一下，而姬雪還是面色如常，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在楚風的臉上橫掃過。好一會兒，他才說道：「你不怕死？」
楚風說道：「怕。你呢？你不怕死嗎？」
姬雪說道：「怕。可是有比死更加可怕的東西，活著固然重要，但是有些事情，比活著更加重要。」
楚風笑了，他點了點頭說道：「不自由寧可死。對不對？你所追求的是自由。」
姬雪呆了一下，然後看向楚風說道：「你知道？」他竟然明白自己的心，這個人算是自己的知己嗎？
為什麼這個人會是自己的知己呢？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孤獨的生活，內心一直封閉著，只為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活著，不在乎世人的目光，也不在乎明天自己是否還能夠再次見到太陽。
「你在完成一個人的心願吧？」楚風看向姬雪說道。「他沒有讓你殺我。可是你卻來找我，目的是為了殺我也不是為了殺我？只是想要看看，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你那個人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吧？」
草蟲有些混亂了，不知道楚風所言是什麼，他感覺到自己在這裡。就像是空氣一樣了。明明楚風說的話自己聽得懂，可是卻不知道他嘴裡的話是什麼意思。
姬雪說道：「你知道？」
「蔡暉。」楚風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姬雪說道：「他是一個好人，一生都為百姓做事情。」
「好人，未必是好父親。」楚風看向姬雪說道。如果蔡暉的兒子蔡繁沒有連同他人謀反，或者蔡家沒有這樣可憐的下場，蔡暉一家也不會滅門了。
姬雪沉默了。
其實蔡紫紅求姬雪殺楚風的時候，姬雪是由於的。因為蔡暉曾經拉著他的手，告訴他，蔡家的仇不用報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家兒子做了錯事才有了後來的因果報應。他求姬雪要保護好紫紅。
因為蔡紫紅是蔡家唯一的血脈了。
可是這唯一的血脈。就在姬雪的面前，被楚風毫不猶地殺死了。不過，姬雪怪不了楚風，因為蔡紫紅的所作所為威脅到了楚風，若是楚風不殺這個蔡紫紅的話。那也太婦人之仁了。
甚至在當時，姬雪都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楚風卻放過了他，只因為自己在關鍵的時候替他擋過一刀，只是那刀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擋的，因為就算他不擋那刀楚風也不會受傷的。
姬雪沉默了好久。他才說道：「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卻是一個好官。所以蔡家滅門了。你若不是一個好父親，只是一個好皇帝的話，那麼天下百姓就會遭殃。」
聽到這話，楚風愣了一下，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是的。」
「做父親和做皇帝同樣重要，我明白。」楚風看向姬雪說道。
姬雪笑了。他說道：「也許，我就不該來這裡。我失去了自由。」
「我可以將自由還給你。十年的時間，並不長。」楚風看向姬雪說道。他知道姬雪不想被人束縛。
姬雪說道：「可是困在籠子裡的鳥一旦適應了籠子的生活，他就不會再適應天空，忘記了如何飛翔。」
聽完這話，輪到楚風沉默了。
「你在我身邊半年？」楚風看向姬雪問道，「半年之後，你沒有找出殺我的理由，你也不會要解藥？因為你不想受制於我？」
姬雪說道：「沒錯。」
「如果我給你解藥，而且把你身上的毒全解了，給你自由，你會接受嗎？」楚風看向姬雪問道。
姬雪說道：「你不會這樣做的。我是一個刺客。你放了我走，你就會隨時有被我殺掉的危險。你不敢這樣做。」
楚風笑了，他說道：「這樣子的話，我會更加小心謹慎地做好一個太子。如果我登基了的話。我也會更加謹慎小心地做好一個太子。」
「想殺我的人有許多，多你一個不多，何況你殺人是需要理由的，我不給你這個理由就可以了。」楚風姬雪笑著說道。
姬雪沉默了。
楚風說道：「當然，你必須承諾，對我承諾，不許殺我大唐的任何一員官吏，如果這位官吏貪贓枉法，做了壞事的話，你要殺他的話，也必須得找出證據，足夠的證據，將這些證據交到我的手上。」
「我想以你的武藝，就算我身邊的護衛再多，你也能夠將你找出來的證據送到我的手裡。」
「我的官員由我殺，由不得你殺。」楚風看向姬雪說道。
姬雪聽到這話，呆了一下。
「你答應嗎？」楚風說道。「如果你答應，我就可以現在就給你解了你身上的毒，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做主，你若是不答應的話，我也只能夠按照開始我和你的約定做了。半年之後，再給你解毒，當然。不是完全解掉。你必須在我身邊呆滿十年，我才能夠給你解完毒。」
草蟲驚了。楚風這個條件，不是將這個姬雪變相地任命為欽差大臣差不多的職務嗎？這可是一個美差啊。
姬雪說道：「我答應你。」
「吃飯。」楚風說道。「再不吃，菜都要亮了。」
吃過晚飯之後，楚風果然如約地解了姬雪身上的毒。
當楚風收完手中的銀針。突然間姬雪拔出了手中的那邊冰冷的刀，架到了楚風的脖子上，這下子將旁邊的草蟲嚇得趕緊拔出了手中的劍，大聲叫道：「姬雪，你這個出爾反爾，不知好歹的傢伙，你想幹什麼？」
楚風揮了揮手，示意草蟲不要多言。
「方纔我出刀的時候，你手中有銀針，以你的敏捷的伸手。你可以一針就將我的穴道封住的。為什麼你不這樣做？」姬雪盯著楚風的眼睛問道。他要看清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因為有些約定對別人來說是等於放屁，可是有些約定對他來說，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了。
除非他死了，否則他定下的誓言，是不會改變的。
楚風用手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輕輕地撥了下來。然後說道：「你的刀很冰冷，可是卻沒有殺氣，它告訴我，你不想殺我。你是故意這樣試探我的。我知道。」
姬雪收刀了，他將刀插回了腰間。
他收好刀了之後，他才說道：「陸青。你的膽子很大。而且心很細。你這個朋友我交了。你是我姬雪的第一個朋友，也許……也會是唯一的一個朋友了。」
楚風說道：「我很高興能夠多了一位像你這樣的朋友。」
草蟲看到姬雪收刀了之後，他才微微放下心來。可是卻在這個時候，甲板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楚風皺眉頭，然後說道：「看來，是遇到水寇了。」
姬雪看了一眼草蟲，然後說道：「主公的安全交給你，我去去救來。」他說著就提氣，身影十分詭異地朝著門外衝去。
姬雪離開了之後，楚風把銀針盒子裡的銀針整理好，放入懷中，然後坐了下來，似乎要拿書看。
草蟲看到楚風還能夠這樣悠閒，他忍不住走了過去，在楚風身邊坐下來說道：「主公，你方才嚇壞我了。要殺那個傢伙殺你，怎麼辦？」
他真的不敢想像，若是方纔那個傢伙真的狂性大發殺了楚風，那可怎麼辦？
楚風放下手中的書，看到草蟲的臉色還滿是擔憂，忍不住說道：「這個人很重他的承諾。他不會隨隨便便殺我的。他不是以殺人為樂的人。或者他是刺客，卻不是無緣無故殺人的傢伙。草蟲，你是江湖中人，也在江湖上行走了這許多年，應該知道，有些人是很執著的。他就是執著的人。」
草蟲心裡自然明白楚風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他還是很擔心，還是忍不住說道：「主公，我還是擔心。要不這樣吧，主公，你派他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由我和鬼腳兩個人守在你身邊不是更好嗎？」
楚風說道：「不要多言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草蟲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乾脆不說話了，只是有些生悶氣地坐在楚風的身邊，陪著楚風看書。
外面的兵戈之聲，響了一會兒又停了，停了一會兒又響了。
大概半刻中之後，就看到姬雪從外面回來了。他的那身白色的衣服染了不少的鮮血，竟然變成了花色的衣服了。他將一顆人頭拎在手裡，然後扔在了地上說道：「這個人我殺了。他是長江上的水寇頭子，叫水鬼。」
楚風問道：「你認識他？」
姬雪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鄱陽湖曾經是他的安家的地方，後來，唐軍在鄱陽湖建了水寨，而南平的軍隊也在鄱陽湖建了水寨，他不得不搬家。現在在什麼地方安家我不知道了。不過，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可以找得到他們的巢穴。」
楚風明白姬雪這話是什麼意思，然後說道：「你是要請命嗎？」
姬雪問道：「如果你允許的話？」
楚風看了一眼草蟲，心裡明白草蟲方纔的話應該被姬雪那靈敏的耳朵聽到了。不過既然對方提出來了，那麼自己也不好拒絕。
「好。」楚風說道，「你要多少人？」
姬雪說道：「我習慣獨來獨往。」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也不給你派人手了。你什麼時候滅了這一夥水寇，什麼時候來找我吧？」楚風看向姬雪說道。
姬雪看了一眼楚風，然後說道：「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楚風說道：「不怕。因為你不會。」
姬雪聽了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說道：「謝謝你的信任。我也信任你，希望你別讓我有殺你的理由！」
他說著轉身出去了。
看到姬雪離開，草蟲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忍不住說道：「主公，這個傢伙真的夠傲慢無禮的。」
「有才華有能力的人，一般都會有這樣的壞毛病的。習慣了就好了。走，我們到甲板上去吹吹風，我要冷靜地想一些事情。」
姬雪問船上的船長要了一艘小船，駕著船離開了。
而楚風看著他離開的時候，還朝著自己露出一絲微笑，不得不說這個傢伙的容貌真的很不錯，尤其是微笑讓人覺得一種驚艷。
當天深夜，楚風的船就靠了建業的碼頭了。
楚風剛剛下船，就看到碼頭上，林冰雲帶著人在冷風蕭瑟的碼頭上等著，雖然他是練武之人，雖然他穿著厚厚的衣服，身上披著披風，可是楚風也能看到他那張被凍得發青的臉。看得出來，他是很著急想要見到自己。
林冰雲見到楚風下船了之後，剛想要行禮，就被楚風拉住了，楚風說道：「不要這樣多禮了。你都等在這裡了，那個受傷的人肯定是你不能夠失去的人。上車吧！」
林冰雲一臉感覺地看著楚風，然後請楚風上了馬車。
「冰雲，你告訴我，你要我救的人是什麼人？」楚風看向林冰雲問道。
林冰雲說道：「主公，你可還記得我曾經對主公你說過冰雪銀城的十三鷹的事情？」
楚風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記得。我記得你說你在十三鷹當中排行老七。」突然間楚風明白過來了，不由問道：「是不是你的兄弟受傷了？」
「確實是。我的六哥受傷了，傷得很重，大夫說傷及心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