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杭州
杭州胡慶余堂的就診室裡,躺著一位老人,邊上一位小伙子在慇勤地端茶送水,然而老人還是依舊兩眼漠視,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管家,你就說說話,電報我已經發出去了,可是沒有回音啊,現在,我該怎麼做?」小伙子帶著哭音說道。
管家仍然是呆呆的神情,其實他一到杭州就感到不適,這裡的氣候是冬天濕潤陰冷,不像北方那樣乾燥的寒冷,這讓北方人乍一來會很不習慣,而且屋裡屋外一個溫度,你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得過這種濕冷的感覺,即使晚上睡覺都感覺有點被子濕冷。在城裡跑了兩天,管家就被這種天氣打倒了,想當年,即使像哈爾濱的冬天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他在室外奔走多日一點事情都沒有,沒想到在這裡,就零度還沒有到的天氣就把他放倒了。
他已經在這裡躺了五天了,這事情都還沒有一點蹤影,他憂慮啊!這兩天宇文會辰怎麼老是想到上海的祝楷,總感覺他的笑容很熟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覺。想著當天祝楷的半截話,他經常自己會接下去,小西大街……76號,那不是好了。突然,宇文會辰的腦子裡有一點東西閃過,他的笑容確實,啊!對了,確實很像姑爺,他想起了小姐經常對姑爺耍小脾氣,姑爺就是這種淡淡的笑容。小姐也就是因為姑爺這個淡然,惱恨姑爺去哈爾濱不和她商量,拖延了去哈爾濱的行程,最終和姑爺人鬼殊途,也失去了兒子的消息。
不行,我不能在這裡躺著,我要去上海問問他。
「小文,小文。」宇文管家大聲叫道。
「哎,哎。」小文就剛走到門口,聽見老爺子終於是開口了,連忙應聲跑了進來。
「管家,什麼事?」小文高興地問道,這兩天他是瘆的慌,一聲不吭的老爺子把他的心都提了起來。
「我不要再躺在這裡了,你馬上去買兩張回上海的火車票,我們趕緊到上海去。」宇文管家說道。
「管家,大夫交代您要好好休養,現在不能出去。」小文小心謹慎地說道。
「你是聽我的,還是聽大夫的,快去。」宇文管家厲聲地說道。
小文沒有辦法,只好跑去火車站買票,快傍晚的時候,他回來了,看見宇文管家竟然坐了起來。
「管家,你,你好了!」他不禁有些欣喜。
「是的,沒什麼事了,票買到了嗎?」管家還是知道自己還有些虛弱,不過不這樣怎麼走得了。
「只有明天凌晨的車票了,明天白天和傍晚的車票都沒有。」小文解釋道,宇文管家感歎小文真不會辦事,凌晨的氣候是最冷的,風又大,自己還真吃不消,不過沒有辦法,還是抓緊時間回上海。
「行,要不我們早點到火車站等吧!晚上路黑不好走。」宇文管家說道。
兩人收拾了行李,連忙雇了輛黃包車,往火車站而去。
這個人吶,有時候是想到什麼東西,就會以為就是那樣的,而且會越來越相信自己的觀點,更是會找種種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想法。宇文會辰就是這樣一種情況,他想起了小姐的眼睛,就覺得祝楷的眼睛和她的是一模一樣的,嘴角像姑爺,笑起來也像姑爺,噢,鼻子像小姐,眉毛,眉毛?像少爺,都說外甥像舅。他自己都不禁笑了,小文在一旁看得是莫名其妙,只希望早點到上海找到小少爺。
火車站裡面人還是很多,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包裹背著,擁擠不堪,他們挨挨擠擠地進去,坐在一個角落裡靜靜地等著。
候車室人很多,倒是不冷,但是空氣很渾濁,一股說不出來的腥臭味道,宇文會辰又感覺自己不舒服了,真想躺一會,可是這裡沒有辦法,只能硬撐著。小文跑前跑後地去買了點熱食,侍候宇文管家吃下去,然後坐在他旁邊,讓管家能夠靠著他瞇會眼。
凌晨的火車站還是那麼多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吵鬧了一個晚上之後,終於是安靜了,只有排隊進站才會有人稀稀落落地說幾句話,也都是輕聲細語的,隨著細碎的腳步聲遠去。終於等到小文和管家的那趟火車,小文連忙把管家扶住,兩人悉悉索索地移步向前行,小文感覺到了管家的無力,只好一隻手拿著行李,再背個包在背上,另一隻手緊緊地撐著管家往前走。好不容易把行李和管家整上了火車,小文已經通身是汗水,他來不及擦下汗,連忙把管家安置在他們倆的靠椅上,這種綠皮火車連椅子都是綠色的,他們剛好是兩人的座位,這樣子老爺子可以一個人躺在椅子上休息,小文拿出了行李中的被子給他蓋上,管家是那樣的安靜,如果不是聽見他的呼吸,小文都有些害怕了,整個晚上,管家沒有說過一句話,人也感覺沒有力氣。
這個天氣對於小文倒不是很冷,三四度是氣溫,年輕人根本是單衣單褲就敢在外面晃悠,可是管家一倒下後,他也感覺有些不習慣,確實是濕冷的天氣是滲入骨髓般的寒冷,他有點小咳嗽,很快就沒事了。
漫長的夜在火車輪轂的匡當聲中顯得無比寂寞,宇文會辰感覺自己整個人在飄,那種漫無邊際的飄蕩,他竟然見到了小姐,那絲熟悉的笑容,那股討好的口吻,可是卻並沒有說話,他剛想說你的孩子可能我已經找到了,但是她又不見了;不想他見到連管家,他在月台上怦然倒下,嘴裡喃喃說辭:「快走,快離開!」他的眼睛裡、嘴唇上、耳朵裡流出鮮血,瞪大的眼睛死死地望著前方那個若有若無的一個抱著孩子的人的背影。是他嗎?管家竟然可以走向前去,然而沒有人理他,周邊是驚恐逃竄的人群。
「嗯。」宇文管家呻吟著從夢中醒來,他看見小文就蜷縮在他的腳下睡著了,他根本沒有印象自己是怎麼上的火車,只是還覺得無力,車廂的空氣渾濁不堪,幾乎都不能呼吸了,然而管家在掙扎了兩下之後就放棄了,他根本不可能動,他又變得昏昏沉沉。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上海到了,小文清早就醒來了,只是弄了些水給管家灌了下去,昏睡的老人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下站時候,還是一手拿行李,背著包袱,一手硬生生地撐著管家下了火車。
小文站在火車站出口處,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傻傻地望著這陰霾的天空。
「去……找祝……祝老闆。」管家眼睛沒有睜開,拚命地從嘴唇中擠出一句話,很輕很輕,但是小文聽見了。
「嗯。」小文立馬抱起管家,拚命找能去華楷的車子,拉著兩人一路飛奔而去。
小文來過華楷,在過江時又折騰了許久,當他站在華楷的門口時,他幾乎是拖著管家在走。
「我,我,想見,見你們老闆,祝,祝老闆。」小文虛弱地說道。
在門口的護衛馬上上前扶住了他倆,他們也感覺到了老人家似乎不對勁,連忙把他們攙扶到接待室。付強急匆匆地過來了,護衛們也是著急,不知道是什麼人找來了。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李浩隊長帶回來的人嗎?怎麼變成這樣了?」付強那天看見李浩帶著他倆,而且在接待室還等了那麼久。
「我們也不知道,他倆來時就這樣了。」護衛回答道。
「警衛大哥,管家病得很重,他是要找祝老闆,請你幫幫我們吧!」小文休息了會,人也恢復了些,他知道管家目前身體狀況很不好,應該馬上送醫院,他也是無能為力,只能求助祝老闆。
「你們誰找下廠裡的醫生,叫他來看下,我馬上去叫老闆。」付強也是害怕出事,這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非常讓人為難。
祝楷聽說了消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老人家給他的印象很好,他不知道兩人在浙江出什麼事了。
「怎麼樣?老人家病重不重?」祝楷看見廠醫在給宇文管家檢查。
「應該是受了風寒,體質很虛弱,又沒有休息好,累著了,有些舊疾也發作了,要趕緊送醫院。」廠醫說道,放下了聽筒,看著祝楷。
「趕快派車,送到城裡最好的瑞金醫院去。」祝楷吩咐道。
小文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想開口又張不了嘴。
「別說了,你跟過去,晚點我會去醫院的,別當心,我們會盡力幫助宇文管家的。」祝楷望著這個年輕人,說道,拍了拍他的肩。
這時,宇文管家醒了,他勉強地睜開了眼睛,盯著祝楷,用力地眨眨眼睛,眼光又飄移到自己的手上,祝楷和小文都在注意著他的動作,小文知道了,管家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捏著,來回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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