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把我和楚婷讓到了他的辦公室。辦公室裝修的很氣派，當然要氣派了。你想啊，這麼大一個高檔商場，要是一個副總經理辦公室裝修寒酸，那不讓外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楚小姐，」經理笑瞇瞇地把楚婷和我讓到沙發上坐下後，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地說：「首先，我對於我們商場保安剛才工作上的嚴重失誤給兩位造成的傷害，表示深深的遺憾。並且代表商場，向你們兩位誠摯的道歉。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們的失誤，接受我們的道歉。」
「失誤？」我對經理圓滑的用詞很反感：「經理我先要來糾正一下，你們保安那樣做，不能叫失誤，而根本是錯誤。」
我自嘲地一笑：「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你們的保安。因為我穿的不像一個成功人士。如果我穿著『皮爾卡丹』或者『瓦倫蒂諾』，也許你們的保安就不會貿然動手，而是先要詢問一下，才來決定怎麼處理這件事。我說的沒錯吧？」
「先生，這全是誤會。我們對於下屬員工要求是很嚴格的，我們商場保安的素質還是很高的，」經理聽了我的話臉色一變，大概是怕我把事情鬧大，連忙說道：「我們一向都是把每一個顧客都當成我們的上帝。」
「素質高？」我淡淡一笑：「素質高的保安會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抓人嗎？這也算是把每一個顧客都當成上帝的表現嗎？我想這樣的上帝，恐怕沒有人敢當吧？」
「說的對！」楚婷在一邊不屑地撇了一下嘴看著值班經理：「你們保安明明就是在以貌取人。看上帝穿什麼，是什麼身份才決定自己的處理方法。切！也是啊，現在這個時代，以貌取人的事情真太多了。」
值班經理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沒有想到我們這麼不好說話。
「兩位千萬不要誤會。『
「我想知道你所謂妥善處理是什麼意思？」楚婷盯著對面的值班經理問他。
「這個嗎，就是說，為了彌補兩位所受到的損失，我們會在經濟方面作出合理的賠償，盡量做到讓你們兩位滿意。」
「精神的損害是金錢不能補償的！」
楚婷的臉上帶著惱怒，可我卻從她眼睛裡看到了笑意，我知道她一定準備狠狠地敲這個可憐經理的竹槓了。
「我們很缺錢嗎？好像我們是來這裡要飯的。」楚婷神色更為嚴厲：「好了！我想，我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
她呼地站起身來對一邊的我說：「親愛的，我們走！就讓他們等我的律師信吧！」
「千萬不要衝動，楚小姐！」經理慌忙攔住作勢欲走的楚婷：「有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我知道，以您的身份，我們那點賠償實在是不足掛齒，甚至可以說很寒酸。不過，這代表我們商場的一點心意，代表我們商場對兩位道歉的誠意。請您不要誤解我們的好意。」
楚婷站在那裡沒有說話，只是板著臉站在那裡似乎在思考這個值班經理的話，可我知道，她一定在想怎麼敲竹槓才最合適。
楚婷把頭轉向我，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閃動著「狡詐」的光，趁那個值班經理不注意時對我眨眨眼：「親愛的，既然你是最大的受害人，我一切都聽你的。你說，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顯然她是要我開口提出賠償條件，估計楚婷家一定很有權勢或者很有財力。由她說出賠償要求是不合適的。所以她讓我來配合她演出這場好戲。
「算了！」我站起身來，「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事不能太過分，既然你們道歉了，我也就不想追究下去了。反正，你們的保安也沒有怎麼著我。我看，這件事就這樣結束好了。」
經理把頭轉向楚婷：「楚小姐，你的意思呢？」
我心裡一陣懊惱，這個值班經理剛才還說，每一個人都是他們的上帝，可那都是假話。現在明明我是最主要的受害者，可他卻十分在乎楚婷的態度，凡事都要徵求她的意見。這就是身份的力量。也許在他心裡，我的形象就和剛才那些女店員背後議論的那樣，不過是一個吃軟飯的，而我的意見根本沒有任何份量。早知道他這樣無視我，剛才就不該輕易答應了結這事了。
楚婷望著我的眼裡閃過一陣驚異，然後又出現了沮喪，她一定在後悔把事情的處理權交給我。也許原來她猜測我會狠敲一筆，沒有料到我竟然這麼好說話，什麼也不要就同意解決了此事。可是她話已經說出去了也不好在反悔。
楚婷過來拉住我的手親熱地說：「看吧，我男朋友多大度！既然內他不和你們計較了，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親愛的，那我們走吧。」
我當著經理不好意思甩開她的手，只好點點頭，和她一起向外走。
「哎呀！」忽然楚婷叫了一聲，停下腳步，用手拍打著我身上的衣服：「你看看，弄的都是土了。走吧，我還是先帶你去買幾身新衣服好了。這個樣子怎麼出去，讓人看見還不說我們被人打劫了。」
我心裡暗暗發笑，看來這個刁蠻女孩還是不肯放過這個敲竹槓的機會，這幾句話明顯就是說給那個值班經理聽的。
果然，那個老於世故的經理馬上搶過來：「不，不，楚小姐，衣服還是由我們商場來出吧，畢竟是我們弄壞了這位先生的衣服，這也算我們對兩位道歉的表示……」
「這——不太合適吧？」楚婷故意沉吟著。
「不，不，不，我們應該的賠償的。這只是代表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請兩位千萬務必要接受。」
楚婷似乎很「無奈「地接受了經理的建議，「那——好吧。」
我皺著眉頭看著自己身上把過千圓的名牌T恤，長褲。這就是那個被敲竹槓的倒霉經理「奉送」給我的賠償，一身昂貴的名牌——「夢特嬌」，另外再奉送一身備用。
我看看一邊又在得意地哼歌的楚婷：「你太過分了吧？訛詐人家這麼貴的衣服。」
「過分？」楚婷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你別傻了，你要是剛才不那麼痛快答應了結了，一定可以狠狠地多敲他幾下，讓他在多賠償你一點。」
「做事不要太過分，要留後路。」
「切！別犯傻了！你那一套早就不流行了，大叔！」
「可是，人做事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良心多少錢一斤？」
「你……」
「告訴你吧，這個社會，要不你去吃人，要不就讓人家把你吃了。原來到處都是披著羊皮的狼，大家都想讓別人認為自己是善良的。現在可好，滿大街都是披著狼皮的羊，誰都想做一隻狼去吃別人。連羊都想吃人了，你還發善心，你傻不傻啊。我告訴你，剛才要不是我在場，不要說賠償，興許他們還要告你擾亂社會治安，讓你進局子去蹲幾天呢。你信不信？」
「……你的看法太偏激。……」
楚婷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不是我偏激，而是你跟不上時代了。怪不得你要出來打工呢。」
我一時間無語了，找不到能說服她的理由。仔細想想她說的話，還真的很有道理。現在社會競爭這麼激烈，好像原來什麼「謙謙君子」「禮讓三分」的觀念早就過時了。在機會面前再也沒有人會傻得讓你先上了。
楚婷歪頭看了一眼不出聲的我，轉回頭邊開車邊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刺激你。可我說的是現實。你這人，心太軟了，總想與人為善，要是不改早晚要吃大虧的。」
我歎了口氣：「也許你說的對。我是落伍了。知道嗎？我在原來單位裡，對誰都可可氣氣的，和誰也沒有過爭執。幹工作總是任勞任怨。可是，就因為我沒有給頂頭上司送禮，他就藉機會整我，讓我下崗。在那個整我的頭頭提議全體舉手表決，是否讓我下崗時，所有同事的手，都無一例外地舉起來了！知道嗎，看著那片高舉的手，我當時的心裡很難受。我與人為善，可是現在，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裡為我主持公道，沒有人肯為我說一句話！這就是現實。可惜我還是執迷不悟，還想與人為善，我是不是很傻？」
「算了，不說這個。」楚婷看到我的臉色不好就換了話題：「你結婚了？」
我點點頭：「女兒都四歲了。」
她轉過頭看了我幾眼：「沒有看出來啊，你都當爸爸了。看外表還真不像。」
我看看她：「外表能看出什麼？你現在的樣子和誰說，誰會相你這麼刁蠻任性。」
「我平時很乖的，是你氣我，我才會那樣的。」
「你這是倒打一耙。我氣你？是你氣我才對。」
「好了，好了，就算我不對，我不給你道歉了嗎，你怎麼還這麼斤斤計較，一點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肚量！」
「………」
她有轉過頭對我做了個鬼臉：「怎麼又生氣了？你不會真的氣量這麼小吧？」
我一笑：「我像嗎？」
「好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請你去吃飯。」
她不說我沒有什麼感覺，被她一說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餓了，胃餓得都有點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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