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裝潢華麗的火車站,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怪不得人家都說首都人多,不愧是國際大都市,人還真是賊多。操著各種口音的人從我身邊匆匆走過。那希奇古怪的方言土語讓我就像在聽外語,真是南邊的驢北邊的馬-南腔北調的,不過也算長見識了。
忘記自我介紹一下了。我叫方覺曉,H省T市人。年齡?國家機密,無可奉告!
哈,開個玩笑。我今年30歲,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說法,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就是說應該成家立業了。家,我是成了,不但成家還娶了一個很漂亮的太太,有一個四歲的女兒。太太是那些文人用的詞,我們那叫媳婦。可讓我失望的是,我沒有立業啊!不但沒有自己的事業,相反連一份正式的工作都沒有了。
你猜對了!我失業了。好聽的說法就是下崗了。MD!就因為我過年過節沒有給單位的頭頭送禮,單位精簡時這位領導大人就讓我光榮地從那家國有企業「退役」了。不過我當時也沒太傷心。在那半死不活的公司,我一個月才掙六七百大毛,連養家餬口都難啊!
「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處處不養爺,爺干個體戶。」這句話不知道是誰先說的,我很欣賞。至少有股子魄力啊!一個大老爺們,有手有腳還怕會餓死嗎?
但是我想錯了!我把自己想得太高了。等我從工廠那個〞革命大熔爐〞出來才知道。幾年的工廠生活,早已經讓我脫離了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我落伍了!我已經被「大熔爐」煉成了廢品!
我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去找工作應聘時的情景。負責招聘那人第一句話就問我,「什麼學歷?碩士還是學士?」我還傻裡吧唧理直氣壯地告訴人家我是高中畢業。當看到他和他身邊那些來應聘大學生目光中的鄙視和不屑,我明白了,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謀求這份職業,只好灰溜溜地走開了。
我當時心裡那個鬱悶啊!真想大吼一聲:老子一點不比你們差!不就少個文憑嗎?靠!
我又開始找其他的招聘單位進行嘗試,結果一樣—高興而來,掃興而歸。漸漸地我的信心開始慢慢消失了。
整天悶在家裡讓我的火氣變大了,動不動就對自己媳婦發火(大概十個男人有八個有我這個臭毛病,喜歡拿自己老婆發洩怒氣)而我妻子宋靜性格溫順。她從來不和我吵,總是溫言軟語地勸解我。後來我岳母知道了這個情況,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去首都打工。岳母的一個遠房表弟在北京開了一家不小的廣告公司,說他那裡還缺人手,我可以過去幫忙。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挪活,樹挪死。我想,出去闖闖也好,也許可以幹出一番事業呢!(阿Q式的自我安慰)於是我下定決心來〞祖國心臟〞打工謀生。
T市離首都不遠,坐火車也只要三個小時而已。在我還憧憬美好未來時,火車就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我四處張望著,想從那如蟻一樣擁擠的人群中找到來接我的人。來之前表叔說怕我一個人初次來,不容易找到公司所在地。他會派人來車站接我。對表叔給予我這樣的禮遇,我真的是感動不已,決心為表叔「偉大」的廣告事業,奉獻出我的全部。(嘿嘿,當然了,財產和老婆,孩子要排除在外哦!)
「抓小偷啊!」一聲大吼嚇了我一跳.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二十多的青年,飛快地跑過來,他身後追趕著一個民工打扮的中年人。
「快!攔住他!他偷了俺的錢!」
後面那個中年人邊追邊大聲喊著。四周的人群紛紛停住腳步,看著眼前這一幕,可是就沒有一個人上去阻攔那個正在逃跑的小偷。
「靠!」我罵了一聲,決定再做一回見義勇為的好漢。
我放下手裡的行李,一個大步就攔住小偷的去路:「站住!」
「你丫的!找死啊!」小偷邊罵邊衝過來,揮拳砸向我的臉。
我怎麼能讓這種小混混的拳頭打中我那「英俊」的臉呢?再說了,我可是跟我師傅學習了多年的武功啊,雖然我練習不勤奮,武功不高強,但是我的工夫對付這種小流氓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一閃身,讓過小偷的拳頭,抓住他的手腕,順勢向前一拉,抬起右腿狠狠地踢在小偷的腿上,小偷疼的大叫一聲,身子撲到在地,摔了一個嘴啃泥!
「王八蛋!偷老子錢!」追來的民工兄弟毫不遲疑地做了一個漂亮的虎撲,飛壓在小偷身上。那足足有一百六七十斤的身軀,猛砸在小偷身上,讓他又「品嚐」了一次如泰山壓頂般的痛苦,那慘厲的嚎叫,整個廣場都能聽到。
別說,首都的治安就是好。沒有一分鐘,警察就趕到了現場。再簡單詢問了情況後,就讓那位被偷的民工大哥和他們回去做筆錄。
「兄弟,謝謝你啊。」那個被偷的民工握住我的手,感激地說:「多虧了你幫忙啊,他偷那三萬塊,可是俺們全隊十幾口人的生活費,要是丟了,俺們就只能睡馬路,喝涼水了。謝謝啊,謝謝了。」
「大哥,不用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我心裡不免有點得意,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因為做英雄而遭到表揚呢。
「俺叫周大虎,給!俺的名片。以後有啥事情,就來找老哥,老哥能幫忙的,沒二話,一定幫你!」
我尷尬地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沒想到這個周大虎還是一個工程隊的隊長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說了自己的名字,這時警察也過來表揚了我幾句。就押著小偷,和周大虎回去錄口供了。
我又看看手裡的名片,笑了把它放進口袋。看來自己真是跟不上時代發展了。連進城市打工的民工同志們都知道用名片了,自己一個高中畢業生還敢去人才市場應聘,真活該丟人現眼!
〞方覺曉!〞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在高聲叫我的名字。
來接我的人到了!
「我就是!」我一邊答應一邊轉過身來,瞬時間,我楞在那裡了。
我身後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染成棕紅色的短髮,裁剪和身的職業套裝一看就知道是地道名牌貨,那雙黑而亮的大眼睛正盯著我上下打量。
「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心裡更加感激自己那位還沒有見面的表叔了。這禮遇也太高了!竟然讓這樣的美女來接我,真是,太,太,太榮幸了!
「你!」漂亮女人瞪起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生氣地看著我。不過她生氣的樣子也很迷人啊!我好色?胡說!我這不是好色,這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不相信你走在大街上,身邊經過一個特漂亮的女人,你會目不斜視正步前進。嘿嘿,除非是你女朋友正在一邊盯著你,看你的反應,你才會那樣吧。對不對?
我笑了,一點也沒有把她的惱怒放在心上:「小姐,我沒有得罪你吧?幹嗎用這種深仇大恨的眼光看我?」
我媳婦說過,我這個人,人還不壞,可就是太沒有正經,整天嬉皮笑臉不像個成年人。我當時就嚴正抗議她的〞污蔑〞之詞,說我這叫平易近人。可我知道,我這個人是不太會鄭重。唉,沒有辦法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啊,這個性格恐怕是改不了了,只好這麼將就著吧。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對面那漂亮女人似乎更生氣了。那白皙的臉蛋因為氣憤而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顯得更為美麗動人。
「你?」我仔細打量她幾眼,終於認出來了,驚喜地說,「你是林美芳?!」
她是我在高中時的同學,還和我同桌過。可十幾年不見,變的這麼漂亮。我都不敢認她了。
林美芳哧地笑了,「虧的我們還是三年同桌,連我你都認不出了,你什麼記性啊?〞
我嘿嘿樂了,「我這不是不敢仔細看嗎。如果不認識,你這麼高貴美麗的女士讓我盯著看。一定會喊警察來,告我一個性騷擾的罪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還這麼貧嘴!〞林美芳咯咯笑了,那清脆的笑聲和美麗的笑容讓附近男人的把目光都轉向我們倆這邊。剛才我做英雄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多人注目我。看來男人大多都好色,我確信了這點。
〞怎麼你來首都了?〞林美芳問我。
我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歎氣說:〞沒有辦法啊,失業了,來打工啊。想在繁華的首都混口飯吃。你呢?不會也是來淘金的吧?〞
〞你不知道啊〞林美芳那修飾很好的秀眉一挑不滿地嗔怪道:〞我大學畢業就留在首都了,在一家公司做事。這麼多年你就沒有問過我在哪裡嗎?〞
我嘿嘿樂了:「想問,可後來忘記了。再以後一結婚就不敢問了,怕我媳婦說我賊心不死,想腳踩兩隻船。」
林美芳臉一紅輕啐了一聲:「呸!油嘴滑舌沒個正經!」
「你混的不錯啊,行頭好高級。」
〞去,又貧嘴。對了,你有住處了嗎?〞
我嘿嘿笑了:〞怎麼,不會你想收留我吧?〞
〞美的你!我是想,我們多年老同學,以後要多聯繫才是,互相也有個照顧。再說,我對這裡比你熟悉,你有什麼事我也許能幫幫你。〞
〞那謝謝你了。〞我故意在身上摸摸:〞壞了!我的名片忘記帶了。〞
林美芳又咯咯笑了:〞你啊,還和上學時一樣,總沒有正經。〞
〞所以,有兩個職業我永遠也做不了,法官和警察。〞
「你還是和上學時一樣喜歡打抱不平,剛才要不是你抓小偷,我們也許就又錯過了。」
「那還要感謝那位小偷仁兄了,讓我們老同學巧遇。等會我去找警察叔叔給他說個情,別判的太重,就三四年好了。」
林美芳咯咯樂了:「你啊,老樣子,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接一個客人,給!〞林美芳把一張印刷精美的名片遞給我:〞有事打電話給我。〞
我接過名片:〞怎麼,沒有事就不能聯繫嗎?〞
〞可以啊,我就怕你不敢找我。〞
〞你不是老虎,我怕什麼。〞我笑了:〞不過,為了避免你先生吃我這個大帥哥的醋,我還是會盡量少聯繫你的。〞
〞得了吧,就你,還帥哥呢,〞林美芳撇了一下紅潤的小嘴:〞拿張大眼魚網在這裡撈,也輪不到你啊。〞
我看了一眼她的名片:〞哈!厲害啊,已經當上副總了,真正的都市白領貴族。敬佩,敬佩!〞
〞得了,別貧嘴了〞林美芳看了一眼手腕上那精緻的手錶:〞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對了,還記得江雨菲嗎?〞
〞小辣椒?記得啊。〞
〞去!都這麼大人了,還亂叫人綽號。她也在這裡,哪天有時間我們老同學一起聚聚。〞
〞好!〞
林美芳又說了幾句,轉身匆匆走了。我望著她的背影感歎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竟然在這裡巧遇了十幾年不見的老同學。怎麼說來的,對了,無巧不成書。
〞方覺曉!〞身後又有人在叫我。而且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會又是一個美女吧?我邊想邊轉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