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洛克鎮十字路口的街角，就是一棟五層的磚石歐式建築物，就像這個時代的許多建築物一樣，牆壁都很厚。因為這個時代的許多建築物都是拆了附近城市廢墟的建材壘就，然後外邊再抹了一層水泥簡單地平整一下。若是高雷這個時空的中國人去了，只怕會把它看成是中國鄉鎮企業的那些水泥廠房。
看到傷疤臉伯克帶著4個人提著箱子過來，這棟掛著「新維加斯&史卡茨動物油脂廠事務所」牌子的建築物大門打開了。在裡頭一層窗口處持槍警戒的、伯南特家族的黑手黨黨徒認出了來人。
傷疤臉伯克沉穩地走進大門中，直接就問：「哈利·史卡茨在哪裡，我有急事要見他。」
「他在三樓辦公室裡，伯克先生。」一個黑手黨徒滿懷敬意地說。
「謝謝！」傷疤臉伯克微笑地沖對方道謝，然後邁著大步直上三樓。
在推開那扇橡木門之後，傷疤臉伯克有些驚訝，不止是一陣煙氣酒氣鋪面而來，他還看到哈利·史卡茨造型顯得很不修邊幅。這個曾經在家族裡有點名聲的「隊長」，身上沒有穿西裝，領帶也沒打，襯衣上邊幾顆扣子打開，露出了一點胸毛。這個隊長地瞪著一雙有幾道血絲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看著幾張薄薄的紙片。
傷疤臉伯克揚了揚眉毛，站在門邊上敲了敲門以提醒對方注意。
「感謝上帝，總算有點援軍過來了！」被從沉思中驚醒的哈利·史卡茨連忙迎了上來。
「該死的，哈利，你這屋子什麼味道，就不開開窗？」傷疤臉伯克歎了口氣後，用一種與他那大塊頭的身材不相稱的低聲抱怨道。
「這窗板都是鐵的……現在這種情況，我覺得洛克鎮很多人都企圖藉著這個機會衝我們打冷槍。」哈利·史卡茨聳聳肩後無奈地說。「忍一忍吧，這裡是狂野的西部，過兩分鐘你就沒感覺了。想喝點什麼？波旁威士忌？純麥威士忌？伏特加？還是你最喜歡的龍舌蘭酒？不過本地出品的龍舌蘭酒可比不上新維加斯。」
「那就伏特加吧，我喜歡勁頭大的。」傷疤臉伯克說著，同時走到哈利的辦公桌前拉出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
沒等到主人邀請就坐下看似沒有禮貌，但是哈利明白，這其實是尊重自己在本地的「隊長」的權威，否則伯克會直接坐到自己辦公桌後的那張「寶座」上。哈利知道，伯克是有這個權力這麼做的。
「我需要跟你單獨談談。」傷疤臉伯克緩和地、但不容置疑地低聲說。
此時屋裡還有一個黑手黨黨徒在場，但哈利·史卡茨示意他出去，然後自己親自給傷疤臉伯克斟酒，再從橡木辦公桌平滑的桌面上推過去一盒雪茄。
看到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傷疤臉伯克從懷裡小心地掏出一封密信遞給哈利·史卡茨。
哈利·史卡茨有些頹然地坐回他辦公桌後邊的「寶座」內，他沒有拆開信，但是他能猜到信裡的內容一定是對他大加叱責。
「你不打開看看嗎？」傷疤臉伯克提醒道。
「你不打算支持我嗎？」黑手黨「隊長」哈利·史卡茨苦笑著問。
「我只是個槍手。」
「家族內最悍的槍手。」
「不，我堅信我只是最英俊的那個。」
哈利苦笑著說：「伯克，這個時候就別開我玩笑了。上頭要你怎樣做？」
「我不知道，我還不瞭解具體情況。哈利，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難道不知道那個叫佩妮的小女人，她的妹妹是一個軍官嗎？現在搞得這麼大，教父很不滿，軍師很不滿，幾個資深隊長也很不滿。尤其是在政治上跟我們有聯繫的議員、高官們也很不滿，對方也是有後台的，尤其是對方佔了明面上的『道理』，哥們，政治鬥爭比的可不是人多槍多，錢多也只是佔有優勢而已，但不能穩贏。政治鬥爭另有一套調調兒。況且，打仗是要花很多錢的，而且我們家族眼下正和麥克羅伊家族正在對峙，雙方現在沒動手，但今後很難說。我想你這個隊長，應該比我這個槍手懂得多。」
哈利·史卡茨沉默不語，只是抽出一支雪茄點上，狠狠地抽煙。
傷疤臉伯克歎了口氣後說：「除了我剛才說的之外，政治方面有點不利。起初，教父以為可以請和我們有關係的議員、高官用政治勢力壓下去，而對方有個黑人議員硬是扛了下來，他不但幫他要保的人聯繫了有名的律師團，還親自出馬上躥下跳的。我們的軍師分析了，因為對方要保的人不是個混江湖的，是作合法生意的，底子光鮮得很。最要緊的是，這人是紅色陣營叛逃過來『投奔自由』的所謂的紅色貴族，這在政治上是很有力的籌碼，你要知道理論上冷戰現在還沒結束……」
「該死的黑鬼！」哈利史卡茨詛咒道。
「嘿，別這麼說，我們家族內部也有不少黑人弟兄呢。你剛才那話要是讓黑喬尼聽了，保準跟你沒完……」
「黑喬尼是個墨裔嘛。」
「他管你，反正他也長得夠黑的。哎，這不是重點了，重點還有我們在軍隊裡的一些『朋友』都不肯幫忙，他們認為這件事不是江湖事，因為對方是做合法生意的，你動的又是人家一個女軍官的姐姐，他們若幫了這個忙，以後在軍隊裡就沒法做人了。總而言之，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這邊官面上的人幫忙力度不夠，又有敵對家族在背後肘制，而哈利你這邊又打輸了。」
哈利·史卡茨滿嘴苦澀地問道：「那麼，現在教父的意思是向對方求和？那我們的弟兄白死了？就算不理會這些弟兄的犧牲，那我們這麼大個家族，向一個普通女雜貨商和一個普通的女中尉求和？江湖上會怎麼看？」
「現在還沒有具體決定，我特地來瞭解情況。事情發生得太快了，缺少第一手信息，一時還沒有決斷。不過在此之前，哈利你既然知道對方有門路、有關係，為什麼你還動手？對方可不是普通的鄉巴佬。嗯……你看，我年歲稍長，能否看在我資歷稍高的份上，你這隊長屈尊給我解釋一二啊？」傷疤臉伯克這般平靜地說道，但他腔調之中充滿了一絲責備的意味。
哈利·史卡茨朝昏暗的水泥天花板吐了幾個煙圈，沉思了幾秒鐘後解釋說：「伯克你看，我們黑手黨，實際上是生意人對不對？正如我們的名言，生意，就是生意……」
「沒錯，但現在你卻在打仗。好傢伙，對方連迫擊炮都使出來了……」
「我研究過經濟學，你知道的，伯克。」
「沒錯，你賺錢很有一套，所以你提出跟上形勢來加州發展，教父、軍師、資深隊長們都支持你。」伯克回答說，並繼續等著哈利·史卡茨的解釋。
「我以前在學經濟的時候，查閱過百年前的經濟學古籍，這麼多年下來，我覺得現在我們這個美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奉行社會主義制度的……」
傷疤臉伯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利，你瘋了嗎？我們都成了赤色分子？哈哈哈哈，現在開這個玩笑可不適合！」
「你聽我跟你解釋，在當年大約是蘇聯20世紀初建立後不久直到大約50年代左右這一段時間，紅色國家有一條罪名是投機倒把罪。我舉個例子說，就是某個商人，將A商品，從B生產地，販賣到C地，以賺取地區間A商品出售價格之間的差價，也就是我們一般的商業原則，這就是投機倒把罪。也就是說，在紅色國家，法律不允許這樣的商業，一切都必須由國家來進行計劃，這就叫計劃經濟，直到某個名叫別爾科夫的蘇聯領導人改變了這一政策，向美國學習市場經濟。不過，他們的計劃性還是很明顯的。」
傷疤臉伯克有些不耐煩地說：「哈利，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為何要朝人家女軍官的姐姐下手的問題，不是在討論歷史問題……」
「你先耐心等等，這是有關聯的，我很快就說到這個了……當時實行絕對計劃經濟的社會主義國家，因為它們的政策導致物流業不發達，它們紅色國家講究「企業辦社會」一個大型企業裡，幾乎什麼都全了。又或者，在地域性上，各地區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一套相對完整的系統，一如當初地中世紀時代國王之下的那些伯爵們的領地，正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各地基本上都能夠解決日常生活中所用到的大多數必需品。這種狀況，在諸如二戰時期或現在我們這生化危機時期，是很有效的。只是不太適應和平時期，那種時期社會發展迅速，產品類型多樣化，更有許多產品已經不是普通地方就能夠生產的。我們美國今天也是這種的狀況。只不過，當初的紅色國家是物流業不發達，是因為它們的政策，而我們是因為現在爆發了生化危機，到處是變異生物和土匪強盜不得不如此……」
雖然傷疤臉伯克有些不耐煩，但他還是認真地聽下去。
黑手黨隊長哈利·史卡茨接著說：「要想做生意，就得有市場。要想繁榮市場，就得有物流業。所以我向教父建議在洛克鎮建立據點，因為這有飛機場，現在走空運最安全，火車是別指望了。變異生物固然不會吃鐵軌，但是鐵路和火車站是要不斷維護的，三不五時得檢查、維修鐵路的工作人員和火車站工作人員，簡直就是在提著腦袋在幹活。此外，土匪們搶劫火車也非常容易，比如說在鐵軌上放一排小石子之類，保準翻車。而且洛克鎮東北邊是廣大的農村，西南邊的紐波特港有鹽場。這還是政府投資的大鹽場耶！你知道吧，不但人活著要吃鹽，而且鹽是化學工業之母，寧可沒石油也不能沒有鹽。所以，洛克鎮這是大有可為之地。這個道理，之前我就和教父、軍師闡述過，你向來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不，所以我怕你不知道，再跟你解釋一次。」
傷疤臉伯克笑了笑說：「此事我也略有所聞，家族上層當初是支持你的，可是上層現在不滿的是，你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惹這麼多事情出來幹什麼？教父還指望萬一與麥克羅伊家族血戰的時候，你這邊可以提供戰爭經費，可沒想到你這邊倒先打起來了。而且，整個油脂提煉廠還被人連鍋端了。因此，教父總得來問責一下對不對？」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對佩妮下手了。因為我要壟斷各類油料供應。」
「壟斷？」
哈利·史卡茨耐心地解釋道：「無論是我們現在的黑手黨也好，還是以前在美國風光一時的意大利黑手黨也好，又或是20世紀80年代興起的俄國黑手黨也好，我們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總得來說，我們都是生意人。正如我們的名言，生意，就是生意。我對佩妮的雜貨店下手，不是個人問題，而是為了家族的生意。」
「你指的是壟斷油料？這實在是荒謬，這哪能來什麼錢？最賺錢的應該是毒品、女人、賭場，我覺得你應該把娛樂業辦起來，讓人高高興興地來我們這裡花錢。讓那些阿兵哥、鄉下土包子農民來搞我們的表子！讓他們把軍餉、錢財都花在煙、酒和女人的肚皮上！而不是來此搞什麼什麼嗯……工業壟斷之類的！哈利，你看的經濟教材太多了。我們是黑手黨，我們是混江湖的！」
「伯克，這裡不是新維加斯，這裡是加州。新維加斯足足有50萬人口！這裡要想興旺，得先有工業。要想擴展地盤，總得先有基礎吧？況且，你不明白現在的社會形勢。1999年以前的黑手黨興旺，是因為整個世界兩大陣營在進行冷戰爭霸，政府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大戰略上，沒多少心思管黑手黨之類的。那個時候販毒沒什麼所謂，對付警察就夠了。可現在，世界各國的政府都在把主要力量用來促進生產戰勝生化危機上。毒品是對人體有危害的，政府需要大量的人力，需要人口迅速增加，所以肯定會嚴厲打擊我們。」哈利申辯到。
「還是有不會危害人體的毒品的，價格也非常便宜。人人都消費的起。」傷疤臉伯克強調到。
哈利·史卡茨解釋道：「我們的種植的毒品，都是直接賣給伊塔組織的。我們不敢自己賣，因為我們沒有他們的生化、基因技術，所以我們的直接種出來的毒品是貨真價實的有毒物品，是會損害人體的，肯定會是遭到政府嚴厲打擊。而伊塔組織利用他們那高超的生化技術與藥物科技，將我們的毒品改成某種不會有太大後遺症的興奮劑，偽裝成一種可提高人體活力的藥物來上市，這玩意跟煙草差不多，這倒沒什麼大問題。」
「那這種模式也不錯，我們還是賺錢了。而且賺的比你的什麼油脂壟斷多得多。」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一來，我們豈不是等於是伊塔組織的原料供應商？」
「那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一旦伊塔組織不要我們的貨了，那我們怎麼辦？要知道伊塔組織現在正在與各國政府打得熱火朝天，萬一那幫納粹愛好者出了點問題，我們整個產業鏈怎麼轉型？你不會相信伊塔組織那幫愛好納粹的傻比能戰勝美國政府吧？他們本質上也不過是更加強大的黑手黨而已。好吧，就算我們能順利轉型，但是經歷的陣痛還是很大的。我們需要其他行業的收入來支持我們轉型以度過可能存在的危機。可其他產業不好做，各地的產品都差不多。我們黑手黨其實就是在做物流，各地的產品都差不多，怎麼倒買倒賣？所以，我們只能搞生產，而搞生產，就是要行業壟斷才能賺大錢。我們本質上和大財團是沒有區別的。大財團搞壟斷，可以用優勢資本。我們黑手黨沒這麼大的資本，要想壟斷，只有使用暴力，比如說用湯米槍頂住某個鄉巴佬的腦袋，威脅他將他的生產設施廉價轉讓給我們，或者參加我們的生產體系。」
「但你也不該得罪有實力的人。只為了這點錢……」傷疤臉伯克歎息著說。
「這可不是一點點錢，你總該聽過薄利多銷這話吧？人類要活著，就得有工具。人總不能赤手空拳地對抗喪屍、變異怪物之類的。而要有生產、生活的工具，就少不得要上機器生產。而機器生產，是需要潤滑油的。我們家族實力肯定比不上大型國營企業和大財團的企業，但是現在不是1999年以前那產能相對過剩的時代，現在是產能嚴重不足的時代。政府開採的石油製品，肯定是給大企業的。但眾多小企業，尤其是鄉鎮小工廠的機器怎麼辦呢？只好用我們提煉的各種油脂。這可是個空白的市場，大企業出於產能與成本的原因，是不屑於來此競爭的。這是低端市場，我們只需要對付那些鄉巴佬的小作坊即可，不必與強大的勢力競爭……」
傷疤臉伯克沉思了一分鐘左右，然後他說：「哈利，也許你說得頭頭是道，但是結果是眼下你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哈利苦笑著說：「我也沒想到他們敢這麼決絕，甚至還敢出動迫擊炮。」
傷疤臉伯克又是思考了一分鐘左右，然後才說：「哈利，你的這番話，可以寫信給教父。我個人是不怎麼懂經濟的，但是聽你的這番說法，還是得打。不管如何，我們如此輕易地妥協，實在是有損家族在江湖上的威名。」
「你肯支持我打就好。」
「敵人有多少人？」
「不知道？」
「到了現在，你竟然不知道？」傷疤臉伯克不滿地、冷冷地說著。
「我已經派出探子了，可那雷普莉中尉和她男人，就縮在D連基地裡，一點辦法也沒有。我企圖收買一些憲兵隊的人去查，可對方冷冷地回答我說：別瞎忙活了，D連的貝克上尉就沒拉軍隊出來私戰，倒是雷普莉中尉一直在請病假。」
「這麼說，那豈不是只有那個什麼鬼雷普莉中尉和她男人兩個對你下的手？兩個人就對你們三十多個？」
「具體到底是否兩個人還不知道，但我損兵折將倒是真的。伯克，幫我向教父求求情，再多派點人過來，你這麼點人，不夠啊。」
伯克想了想後搖搖頭說：「這個口我不好開，現在哪裡都缺人手，連政府都缺人手，我連對方還沒接觸過就貿然請求過多的支援，實在不好辦。我倒是建議你，在附近多招募點掠奪者、土匪流氓之類的……但不管如何，哈利，你有什麼想法，還是寫信先和教父解釋清楚吧。」
「那你呢？」
「我得先找出對手在哪，有多少人，他們實力怎麼樣再說。什麼情報也沒有，不可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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