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扶著婆子的手,跟在金志揚身後下了車,抬起頭,有些發愁的抬頭看著門庭高大的古府,和府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低眉斂容的跟在金志揚身後,隨著姚嬤嬤往正廳進去了。
正廳前,垂手侍立著七八個穿著靛藍杭綢衣裙,氣度從容的婆子,見兩人進來,站在最裡面的領頭婆子忙迎出來,恭敬的笑著讓著金志揚,
「大姑爺請這邊坐,二太太請。」
金志揚心氣稍平,臉色平緩下來,依著婆子的指引坐下來,鄒氏緊跟在金志揚身後,遲疑著往椅子後站去,婆子忙親熱而關切的笑著說道:
「二太太請坐,我們奶奶吩咐了,二太太是有身子的人,這肚子裡懷的,可是金家的血脈,千萬可大意不得,萬一……就是大罪過,二太太快請坐。」
金志揚舒了口氣,回頭示意著鄒氏,鄒氏面容微鬆,謝了婆子,側身坐到了金志揚旁邊的椅子上。
一個青衣小丫頭腳步輕盈的端著茶上來,卻只有一杯茶,金志揚盯著茶,皺起了眉頭,婆子忙笑著解釋道:
「這懷了身子的人,再喝茶可不合宜,我們奶奶知道的晚了,正吩咐人給二太太燉燕窩粥呢。」
「嗯。」
金志揚滿意的點頭答應著,心底漸漸放鬆下來。
喝了半杯茶,只聽到正廳後面響起陣起落各異的腳步聲,彷彿有很多人走過來,金志揚忙放下手裡的杯子,轉頭看向正廳後面的偏門。
門簾掀起,周夫人扶著嚴丞相夫人走在最前頭,汝南王妃和唐家老太太互相讓著,鄭夫人和鎮寧侯夫人一處,幾個人面容微微有些沉鬱的進了正廳,跟在最後的,是眼睛有些紅腫的古雲姍。
金志揚忙站了起來,愕然而莫名其妙的看著魚貫而入的一群老婦人,鄒氏也忙扶著腰,跟著金志揚站了起來。
幾位老夫人停住腳步,一齊盯著扶著腰,跟著金志揚站起來的鄒氏,再轉過頭,看著紅著眼睛的古雲姍,滿眼都是同情。
金志揚頓了頓,忙長揖挨個見著禮,可這群老婦人中,他認識的,只有周夫人,旁的,竟是一個也不認識。
鄒氏遲疑著,跟在金志揚身後曲膝行著福禮,嚴丞相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汝南王妃眉頭擰到了一處,帶著十二分的不悅,乾脆越過周夫人揮了揮手,
「好了好了,你見的哪門子禮,都坐吧。」
古雲姍挪著腳步,委屈而膽怯的往母親和姨母身邊蹭著,緊挨著兩人坐下,金志揚莫名其妙的看著沉著臉坐了滿屋子的老婦人,也跟著坐下來,轉頭示意著鄒氏:
「你懷了身子,孩子要緊,坐下吧。」
鄒氏心裡惴惴不安著,不敢坐也不敢不坐,遲疑了片刻,小心的側著身子,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幾個老夫人盯著並肩而坐的兩人,周夫人和汝南王妃臉上浮出絲怒氣來,嚴丞相夫人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鄭夫人滿眼興致的看著鄒氏,彷彿她是個極有趣的什麼東西,唐家老太太皺起了眉頭,鎮寧侯夫人小心的瞄著汝南王妃的臉色,也跟著浮出一臉的怒氣來。
正廳屏風後,李小暖和嚴氏緊帖著屏風縫隙,緊張的往外探看著。
幾個小丫頭用托盤托了茶上來,從嚴丞相夫人和唐家老太太起,一一奉著茶,一直奉到了鄒氏面前,小丫頭聲音清脆的請著茶:
「二太太請用茶。」
鄭夫人端著杯子的手猛然抖了抖,忙抬頭看向鄒氏,鄒氏遲疑的看著小丫頭奉上的儼儼的濃茶,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不用了,我吃碗燕窩粥就行。」
鎮寧侯夫人面容古怪,似乎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忙低頭喝起茶來,鄭夫人高高的挑著眉梢,輕輕從喉嚨裡咳了一聲出來,唐家老太太正含了口茶,一下子嗆進了喉嚨,真正咳了起來,周夫人臉色鐵青,汝南王妃惱怒的『哼』了一聲,將手裡的杯子重重的扔在身邊的高几上,滿臉不耐煩的看著金志揚說道:
「雲姍跟我說要析產分居,我還覺得她過了,這會兒看看,半分也不為過!若不是這樣,真要被人欺負的連渣也不剩了!」
古雲姍用帕子按著眼睛,悲傷的抽泣起來。
金志揚愕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古雲姍責問道:
「這是什麼話?好好兒的怎麼提這個?」
古雲姍頭也不抬,用帕子捂著臉,哭得讓人心酸無比,鄒氏大睜著眼睛,愕然中帶著莫名其妙,看著悲傷痛哭的古雲姍,又轉頭看著臉色慘白中也帶著莫名其妙的金志揚,一時呆怔住了。
周夫人氣得臉色發青,抬手指著金志揚,一時說不出話來,鎮定侯夫人站了起來,
「好好兒的?你看看你這樣子,還叫好好兒的?這坐也坐下了,二太太也叫上了,這燕窩粥也指使上了,你倒是說說,哪一家的婢妾是這麼做的?什麼花轎、什麼擺了三四天的酒、什麼賢名遠播逼走主母,這些事我原還以為人言不足信,如今看起來,倒是我們孤陋寡聞,你這哪是納的妾,分明是停妻再娶的架勢!這析產分居倒真是我們求著你的,你大約是打算著休妻的吧?」
金志揚目瞪口呆的看著鎮寧侯夫人,又怔怔的轉頭看向周夫人,從周夫人又轉到了汝南王妃身上,鄒氏忙扶著腰站了起來,膽怯的退到椅子後,滿臉恐慌的看著坐了滿屋的老夫人們。
汝南王妃皺著眉頭冷『哼』了一聲,
「你裝可憐給誰看呢?我們古家欺負你了還是怎麼著?哼!」
金志揚也顧不得鄒氏,衝到古雲姍面前,
「你倒是說話呀!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一處不好?我納鄒氏,是不是先跟你商量的?是你點了頭答應的?這抬鄒氏進府,也是你張羅著辦的,你說鄒氏到底是官宦家小姐,不好太委屈了,這酒也是你張羅著擺的,今天怎麼拿這個說起話來?鄒氏賢不賢,你不知道?從她進門頭一天,到你說要回家看望父母,就這中間,她哪一處不賢不好?你說不好,倒是說出個一二三來?回家是你自己要回去的,怎麼成了她逼走主母了?這都是從何說起?」
古雲姍垂著頭,哭得更加傷心了,李小暖皺著眉頭,推了推嚴氏,嚴氏隔著屏風叫了起來:
「混帳東西!他這是明擺著欺負大姐姐娘家沒人呢!欺負我們一門孤兒寡母!你聽他這話,這妾是大姐姐給他納的,這人是大姐姐硬塞給他的,什麼都是大姐姐的錯,一個婢妾,竟沒有個不賢處,人家娶妻才娶賢呢,這麼賢的妾打的什麼主意,是人都看出來了!偏這混帳東西欺負我們古家沒人,欺負到門上來了,我跟他拼了!」
屏風後一片匡匡噹噹響成一片,中間夾著嚴氏憤怒的叫聲:
「別拉我!你們別拉我!我要砍了這個混帳東西!我們古家一門孤寡,也不能讓人這麼欺負到門上!」
古雲姍跟著放聲大哭起來。
嚴丞相夫人臉上浮起層怒氣來,唐家老太太長長的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嚴丞相夫人說道:
「也不怪婉兒生氣,也是讓人悶得難受。」
鎮寧侯夫人看著滿臉怒容的汝南王妃,也跟著怒氣沖沖起來,
「你這是看著雲姍只有個寡母弱弟,覺得娘家沒人了是吧?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清楚了!古家有事,我們鎮寧侯府卻沒有袖手的理兒!」
鄭夫人歎了口氣,
「你也是讀過書的人,這娘家越是沒人,你越是要尊重著髮妻才是,哪有你這麼做的理兒?怎麼能糊塗成這樣?夫妻同根敵體,那妾是什麼?不過一個物件兒,你看看你,唉,怎麼能糊塗成這樣?」
李小暖也不理會身邊跳著鬧著的嚴氏,只貼在屏風縫隙處,凝神聽著外面的話,暗暗鬆了口氣,好了,這事,差不多成了。李小暖回身示意著蘭初,蘭初端著杯茶,送到了古雲姍面前,古雲姍瞄了眼蘭初,哀哀痛哭著,抽泣著說道:
「我也不想活了!」
古雲姍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撲倒在周夫人和汝南王妃腳下,痛哭失聲,
「與其……壞了名聲……再死,連累了……母親和……姨母,早晚……得死,還不如……這就一頭碰死……碰死了,只可憐我的硯兒……我的……孩子……」
周夫人心酸難忍,也跟著大
哭起來,汝南王妃用帕子試著眼淚,伸手扶起古雲姍,
「孩子,別哭!怕什麼!鎮寧侯府沒有袖手的理兒,汝南王府也沒有袖手的理兒!你放心!就想開些,析產就析產!往後,你就守著孩子,有姨母呢!有你小暖妹妹呢!」
鄭夫人長長的歎著氣,抹起眼淚來,唐家老太太恨恨的看著鄒氏,
「也太便宜了她!」
「算了算了,咱們只求著咱們孩子好,你想想,咱們這樣人家出來的孩子,哪裡會那些挑三撥四、陰暗見不得人的狐媚子本事,別說會,連見都沒見過!人家可是家傳,人在做,天在看,算了算了。」
嚴丞相夫人長歎著說道
一大早,就被頭派去聽一個招標評審會,剛回來,估計外頭磚頭成堆了,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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