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為了孩子,不然,倒是和離了好」
李小暖恨恨的說道,古雲姍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
「你先別忙著定主意,先回去仔細想想,這事定下來,再反覆就不好了,若是……金志揚哪天知道錯了,要誠心悔過,負荊請罪的求著你,你怎麼辦?若是金家老爺、奶奶,老太爺、老太太過來,誠心誠意的請你、求你,你怎麼辦?若是無數的人都勸著你們和好,壓著你們和好,你又怎麼辦?……這些,你都要想明白了,先有了主意才好。」
李小暖看著古雲姍,一字一句的說道,古雲姍轉頭看著窗外,呆呆的出了半天神,長長的歎出口氣來,轉頭看著李小暖,傷感的說道:
「小暖,納鄒氏前,他跟我商量,說他納鄒氏,不為別的,都是為了前程,為了他的前程,也為了孩子們的前程……」
古雲姍嘴角露出苦澀的譏笑,
「他說,上頭雖說有汝南王府照應著,可也不能光靠著上頭照應,左右也要打點好才行,自己也要有些同氣連枝的同年、同鄉相互捧著、推著,眾人肯添柴,他才能興旺發達起來,那鄒應年也是台州人,為官多年,隱隱是台州同鄉之首,極有威望,若能得他扶助,上頭再有汝南王府提攜,他這仕途,就能平坦無礙了,你說,我能不答應他?能阻了他的前程?」
古雲姍自失的笑著,
「他對著鄒氏,情真意切,和對著我時一樣情真意切,小暖,你說,我……信他哪一條?他若能為了前程,對著鄒氏裝得那樣情真意切,那他對著我,就不是裝出來的?你若用前程壓他,他什麼做不出來?可那都是為了他的前程,小暖,他是為了他的前程!」
古雲姍傷心萬分,李小暖傷感的歎著氣,看著古雲姍,沒有接話,夫妻之間的情感,只有她們自己最明白,夫妻之間的事,也要她自己做決斷。
古雲姍絕望而決絕的搖著頭,彷彿自言自語的接著說道:
「若是哪一天,為了他的前程,要休了我,要殺了我,他一樣下得去手,他心裡,只有他的前程,你說,我還有什麼好回頭的?」
古雲姍閉了閉眼睛,頓了片刻,看著李小暖,斬釘截鐵的說道:
「小暖,咱們一處長大,你知道我的性子,最能狠得下心來,這些日子,我就是沒想明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總覺得是自己不對,是自己犯了『妒』字……」
「你是個好的,這事,這要是換了我,早就一拍兩散了,別說納妾,就是他碰一下別的女子,我都容不下!」
李小暖打斷了古雲姍的話,慢吞吞的說道,古雲姍瞪著李小暖,
「你?你這樣,世子容得下你?」
「嗯,成親前,我讓他先寫好了析產分居的文書,這才嫁進來的。」
李小暖瞇著眼睛,抬了抬下巴說道,古雲姍愕然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反應過來,點著李小暖,有些口吃的問道:
「世子就肯了?就寫了這種文書給你?」
「嗯,他不寫,我就不嫁。」
李小暖淡然的說道,古雲姍眨著眼睛,呆了半晌,眼睛裡閃過絲明悟,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身子鬆軟著往後面靠枕上倒去,
「到底是你想的明白」
「夫妻敵體,夫要妻貞節,夫自己也要貞節不是,聞君有二意,特來相決絕,你聽聽,這是幾百年前的詩句,女子是要賢惠,可這賢惠,也要賢惠的有道理才行」
「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止,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徒徒。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古雲姍垂著頭,慢慢念著這首白頭吟,只覺得眼窩酸澀難耐,眼淚止不住又落了下來,忙抬手用帕子拭了眼淚,呆了半晌,才長長歎息著,
「往日是我想左了,我也不是那樣的賢惠人,倒是你和雲歡,最知道自己。」
李小暖取過榻几上的琉璃碟,掂了塊杏脯放到嘴裡,將琉璃碟遞到了古雲姍面前,古雲姍伸手掂了塊,慢慢咬著,李小暖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大姐姐,那些賢惠的大道理,是要聽,可也不能全聽,都說君要賢、臣要忠,若真是這樣,哪來的咱們元徽朝?這話不好到外頭去說,你只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古雲姍睜大眼睛,抬手點著李小暖,話沒說出來,倒失笑起來,
「你也太無法無天了些,這樣的話也敢說?」
「就今天跟你說了,可就算不說,理兒還是這個理兒,你說是不是?有些事,不能說,可咱們心裡得明白著,不能因為那些沒有道理的理兒,委屈了自己。」
古雲姍想了想,抿嘴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我一個小女子,也管不了什麼家啊族啊的大事,我只管著你好,你覺得怎麼好,我就幫著你往好了過,你要是覺得帶著孩子和金志揚分開過最好,那咱們就析產分居,你若覺得一家人在一起最好,我就幫你把鄒氏打發了,只要你覺得好,只要你舒心不委屈,旁的人,旁的事,我都不管。」
古雲姍看著李小暖,眼淚又滿滿的流了出來,用帕子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連連點著頭。
李小暖從靠牆的櫃子裡取了幾條新帕子出來,遞給古雲姍,古雲姍接過,擦了眼淚鼻涕,長長的透出口氣來,
「我心裡舒服多了,也敞亮多了,我知道,知道你的心,我好多了,不委屈了,我不委屈自己了,析產分居吧,就是孩子,不能讓孩子隨他過,我捨不得,旁的,他家的銀子我不要,我有嫁妝,我也會做生意,這幾年用生息出來的銀子,我又置了幾間鋪子,我有銀子。」
「我知道,你放心。」
李小暖聲音輕快起來,笑著和古雲姍一步步盤算起來,
「若是這樣,你最好這會兒就搬出來,你陪嫁的那處宅子,前一陣子我讓蘭初和孫嬤嬤去看過了,只有三進,太小了些,再說又一直賃給別人住著,你帶著孩子去住,不合適,那宅子陪嫁時,原也沒打算著住人。」
「嗯,是太小了些,連個花園子都沒有,我也不缺銀子,乾脆再買處合適的宅子,往後住的時候長著呢,宅子要大些、好些才行,嗯,要離他遠些最好。」
古雲姍贊同的說道,李小暖帶著絲得意,輕輕笑著說道:
「我就知道你若搬出來,必定要另外買宅子的,年前就讓人留心著這宅子的事了,有兩處都極好,一處在城南,原是一家侯爺的府邸,後來侯爺家獲了罪,宅子就賣了出去,後來幾經人手,雖說房子破舊些,可勝在園子大,景致好,佈局氣象都極好,那些房屋是舊些,可若再翻修,或是推了重起都容易,另一處離古府稍近些,倒是新宅子,是南方一位將軍的府邸,如今打算在南方養老,這宅子就想脫手,一色都是新的,就是園子小些,宅院裡沒什麼大樹,這兩處,孫嬤嬤都去看過,說都好,明後天讓她陪你去看看去。」
古雲姍神情舒展起來,連連點頭答應著,
「我最喜歡好看的園子,這宅院,最要緊的就是花園,樹木籐蔓,都要高大古舊才最好,我先去看城南侯府那家,若是能中意,慢慢重新起屋子房舍就是了。」
李小暖舉起手,曲起一根指頭,笑著說道:
「起屋子,佈置院子這些,都是細務,以後慢慢商量就是,先說大事,買宅院搬出來,這是其一,咱們緊著些,也不過一兩個月,就能先搬出來,往後有的是功夫,慢慢安置就是,還有第二件事,也是大事,這析產分居的事,娘家沒人出面可不行,這事,就得和夫人說了,讓她點頭答應了才行。」
「這事倒讓人發愁,母親那脾氣,哪裡說得通?她肯定得說我瘋了。」
「不愁,讓嚴氏和她說去。」
古雲姍一下子笑出了聲,
「你呀,最知道人家的死穴在哪裡這嚴氏,還真是母親的剋星,只要她贊同這事,肯出面說這話,必是妥當的。」
李小暖抿嘴笑了起來,
「她必定贊同,你想想,從她嫁進來,古蕭身邊,連隻鳥都得養只公的,那也是個容不下人的,你這事,說不定她最贊同」
古雲姍連連點頭,
「古蕭也就得她這樣的人管著,還是這樣管著的好!」
「除了這個,外頭也要想法子打點著放出些風去,這析產分居,可是極少見的事,這會兒就是搬宅子,動靜也不大,還能瞞得住,五月裡金志揚進了京,指定得鬧出些動靜來,說不定,還要鬧出大動靜,到時候,滿京城的人都得議論這事,咱們,得先佔了理,佔了全理,做了那委曲求全的一方才好,往後,硯兒嫁人,墨兒和玉書議親,才不至於因這個,受了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