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雲姍慢慢喝著茶,隔著窗戶,看著古蕭出了院子,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挑著眉梢,輕輕笑著說道:
「古蕭看著脾氣好,其實從小就是個強筋,輕易不肯聽人話的,這兩年看下來,也就是你的話,他最聽得進去。」
李小暖微微怔了怔,驚訝的挑著眉梢,綻放出滿臉笑容來,
「大姐姐說的是真的?我覺得古蕭脾氣是真的好,沒看他哪裡強啊?」
「那是,有你呢,他自然就不強了。」
古雲姍斜斜的看著李小暖,慢吞吞的說道,李小暖滿臉疑惑著,攤了攤手,古雲姍笑了起來,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
「可這人,本性難改,這幾年,古蕭這強脾氣是好得多了,可真到事上,保不準哪一會兒,就又犯了強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小暖想了想,笑著攤著手,沒有答話,古雲姍轉頭看著屋裡,冬末和珍珠等幾個丫頭都退到了外間,只留著她和李小暖安靜的說話兒。
古雲姍閒閒的重又靠到靠枕上,用手指彷彿百無聊賴的撥著杯子,過了片刻,才彷彿不在意的說道:
「這一陣子,府裡真是熱鬧的煩人」
李小暖瞇著眼睛笑了起來,看著古雲姍,裝傻般問道:
「熱鬧?府裡有什麼熱鬧?我怎麼不知道?」
古雲姍一口氣堵在喉嚨裡,臉色有些紅漲起來,怔了怔,瞪著李小暖,
「你」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看著她說道:
「你和二姐姐每天要聽回事,自然看的到熱鬧,我天天不是松風院就是瑞萱堂,這兩處可沒有熱鬧看」
古雲姍「哼」了一聲,直起身子,伸手彈著李小暖的額頭,
「正正經經的跟你說話兒,你倒調笑起人來了」
李小暖笑著倒在靠枕上,
「大姐姐肯定是挑花了眼,只愁著不知道選哪家才好」
古雲姍輕輕「哼」了一聲,臉上帶出絲喜意來,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兩口茶,才放下杯子,低聲說道:
「老祖宗竟說讓我自己拿個主意我哪能有什麼主意的我又……」
古雲姍頓住了話,轉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低聲說道:
「我又不知道哪家好。」
「老祖宗和你說了幾家?」
李小暖收了笑容,認真的問道,古雲姍垂著眼簾,手指劃著榻几上的木紋,低聲說道:
「兩家。」
「嗯」
李小暖重重的應承著,等著她往下說,古雲姍頓了頓,接著說道:
「你也知道,來求親的人家倒是多,不過能讓老祖宗看中的,也不過就這麼兩家,一家,一家是湖州趙家長房嫡長子,叫什麼趙長琛的,是個貢生。」
「湖州趙家?」
「嗯,就是上年剛致仕的趙太傅家,這是趙太傅的嫡長孫,聽說才氣好,反正說得都好。」
「趙太傅家?嗯,我倒是聽說過趙家,是湖州旺族,人丁興旺,人才也多。」
古雲姍眼睛亮了亮,看著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是個凡事留心的」
「那還有一家呢?」
「還有一家,是台州金家的嫡長孫金志揚,金家行商出身,家資巨富,只是到祖父那一代才中了舉,也就做到六品推官,後來丁憂回家後,就沒再出仕,金志揚的父親也就中了個貢生,老祖宗說他家嫡支人口簡單,金志揚的祖父就生了兩個兒子,一嫡一庶,嫡長子就是金志揚的父親,還有個庶出的叔叔,聽說去了南邊做什麼海船生意去了,金志揚父親一個妾侍也沒有,下面一個妹妹,兩個弟弟,都是嫡出。」
古雲姍仔細說著,李小暖凝神聽著,想了想問道:
「那趙家呢?趙太傅聽說可是個出了名的風流才子」
「嗯,趙家,趙太傅前頭兩個夫人都過世了,現在是第三位夫人,聽說只有三十多歲,比趙太傅足足小了三十歲家裡姨奶奶也多,趙長琛的父親,聽說也有三四房姨娘,家裡嫡出庶出的孩子有多少,老祖宗也弄不清楚。」
李小暖揚著眉頭,一臉苦相的看著古雲姍,
「這哪還要猶豫趙家別說旁的了,就是趙長琛自己這一家,嫡的庶的,就夠亂的了,再說,這一家人出來,脾氣品性可差不到哪去,這趙長琛說不定也是個自詡風流的,往後再抬個幾房姬妾進來……」
李小暖重重的搖著頭,看著古雲姍鄭重的說道:
「這趙家,這趙長琛,可沒有半點良配的樣子倒是金家好,那金志揚父親就沒有侍妾,金志揚從小見慣了,也許能像他父親一般也說不定呢」
古雲姍長舒了口氣,又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李小暖說道:
「你這話都說到我心裡了,可是」
古雲姍為難的頓住了話頭,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那金家畢竟富而不貴,根基淺了些,往後,除了銀錢,也沒什麼能幫著古蕭的,可銀錢,咱家也不缺不是,趙家就不一樣了,趙太傅門生故舊遍天下,趙家人出仕為官的也多,往後好歹能多照應些。」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古雲姍,沉默了片刻,笑著說道:
「大姐姐畢竟是大姐姐,凡事先想著古蕭和家裡,只是,大姐姐就算嫁進了趙家,要照應古蕭,大姐姐一個內宅婦人,自然不能出面,只能求了趙長琛,趙長琛自己也才是個貢生,就算一路科考順利,也不過比古蕭多出仕幾年,要照應古蕭,只怕還是有心無力,大姐姐托他照顧,他就得托了別人去,最可能的,是托了趙太傅,也許也能托了趙家別的什麼人。」
李小暖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道,
「若是托了趙太傅,趙太傅自己屋裡嫡的庶的,光兒子都成群了,孫子更不知道有多少,只怕要照顧,一時半會的,也輪不到古蕭頭上,若是托了別的什麼人,這樣人托人的,縱照顧,又能照顧到哪裡去?」
古雲姍一邊聽著,一邊輕輕點著頭,李小暖看著古雲姍,慢吞吞的接著說道:
「這還是大姐姐掌了家,能說得上話的呢,那樣的家裡,大姐姐上頭的長輩不知道有多少,一個正牌子老太太可才三十幾歲,大姐姐能不能當家,能不能說得上話,還在兩可呢」
古雲姍長長的歎著氣,往後倒去,
「可金家,唉,除了銀子,根基也太淺了些。」
李小暖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樣好啊,若是他家樹大根深的,倒還不如現在這樣好呢就是不知道這金志揚才學上如何。」
「聽說從小就聰穎異常,十四歲上就中瞭解元。」
古雲姍低低的說道,李小暖輕輕拍了拍手,
「這樣就最好了,大姐姐嫁過去,金家上上下下,必定高看大姐姐好幾眼,得把大姐姐捧在手心裡」
古雲姍瞪著李小暖,李小暖笑嘻嘻的說道:
「大姐姐也真是的,你想想,咱家往後要出仕,要托人照應的,不過就是古蕭一個,大姐姐外祖家本就是公侯之家,嫡親的外甥,周侯爺豈能不全心照應著的?就算周家照應不上,還有汝南王府呢汝南王府在咱們元徵朝、在軍中,那樣的威望,不用汝南王爺說什麼,就衝著這份親戚情面,誰敢不禮讓一二的?再說,還有那位周公子呢」
「周公子?周公子也能照應到咱們頭上?」
古雲姍睜大了眼睛,奇怪了起來,李小暖嗆著般咳了幾聲,急忙含糊著解釋道:
「能跟汝南王世子做朋友的,自然也是富貴公子,自然,咳,能照應著。」
古雲姍舒了口氣,好笑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富貴人家的子弟身邊,經常有些幫閒的文人,有才有趣,可都是身份低下,也有幫閒幫出前程的,可畢竟極少。」
李小暖急忙點著頭,把話題拉了回來,
「大姐姐想想,汝南王妃是夫人嫡親的姐姐,世子和咱們家又一向交好,這往後,別的也不用靠,就汝南王府,也就夠了。」
「可是……」
古雲姍遲疑著,
「光憑著汝南王府,是不是勢單力孤些?」
「老祖宗和夫人,就是古蕭,也不過就是求個平安富貴吧,要那麼多的勢力做什麼去?又不搶山頭做皇帝的」
李小暖白了古雲姍一眼說道,古雲姍笑了起來,伸手點頭李小暖的額頭交待道:
「你看你,說著說著,就亂說起來,這搶山頭做皇帝的話,可不是能隨口亂說的,讓人聽到了,可是造反殺頭的罪」
李小暖縮了縮肩膀,笑著點了點頭,古雲姍長長的舒了口氣,
「我倒跟你想的一樣,就是覺得,好像這樣光為自己想著,有些太自私了些,母親日昐夜昐,昐著古蕭往後能有大出息,我身為長女,好歹也要幫著分憂一二才好,若選了金家,倒像是就想著自己一樣。」
「大姐姐哪能這樣想,夫人盼古蕭出息,自然一樣盼著你和二姐姐往後過得好、過得順心福氣,若是你嫁了人,做了受氣的小媳婦,又有些姬妾時時和姐姐淘著氣,姐姐心情能好得起來?心情不好,身子自然也不好,你若是這樣,夫人得多心疼?只怕天天都要以淚洗面,哭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