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讀者對本檔案的真實性表示懷疑,但為了全文的連貫性,我決定將其收錄,若讀者認為檔案中的內容不可信,就當作玄幻小說看待吧!)
《一》
詩雅給我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幫她一個忙。我問她是向警察求助,還是請朋友幫忙。她思考了片刻才幽幽地說:「是向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求助。」
我和詩雅約好在一間咖啡廳見面,她以一身素色打扮出現在我面前,臉上沒有化妝,身上也沒佩戴任何飾物,飄逸的長髮無風搖曳,給人一種清麗脫俗的感覺。
詩雅沒要飲料,只讓服務員給她一杯清水。我突然覺得周圍的人都在注視著我們,這時我才意識到,若單看外表,我們似乎相差近十年,雖然我實際上只比她大四歲。也許周圍的人都像鬼瞳那樣,認為我是那種連小妹妹也不放過的大色狼吧!
「有能為你效勞的嗎?」我說。
詩雅緩緩點頭,輕撫懷中玉笛,溫柔道:「我知道他在那裡了。」
「你是說憂笛嗎?他遇到了麻煩?」我說。
詩雅再次點頭,說:「他被困住了,需要我幫他找一樣東西。」
「是什麼東西,方便說嗎?」
「他需要的是『孟章秘寶』。」
「孟章秘寶?」我不解問道,等待對方解說。
「是一顆雞蛋大小的青色寶珠,只要能夠得到它,憂笛就能回到我身邊了。」話語間,詩雅流露出一臉憧憬之色。
「知道這顆寶珠的下落嗎?」
「嗯!」詩雅點點頭,猶豫了一會才說:「在一個活人不該去的地方。」
「你怕我會有危險嗎?」
詩雅幽幽說:「其實,你可以拒絕,畢竟這不是一個合理的請求。」
我笑道:「要拒絕你這樣的美女,大概沒那個男人能做到。」
詩雅露出淡淡的笑容,說了聲謝謝。
《二》
我以工作為名,把靈犬拉來幫忙,而實際上他是自願跟來的。他也見過詩雅,知道她與憂笛之間的故事,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說從詩雅身上能聞到貞烈女子的氣味,如果不讓憂笛回到她身邊,世間上肯定又會再添一個老處女,一個容顏不老的美麗老處女。
出發時,詩雅穿著一條淡藍色連衣裙,印象中每次見到她都是穿著連衣裙,不知道是她喜歡穿,還是為了她喜歡的憂笛而穿。
跋山涉水老半天後,我們來到了目的地,是一遍小小的槐樹林,大概只有三四百棵槐樹,可是每一棵都生長得非常茂盛,詁計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樹。此時太陽已下山,天色開始陰暗,我提議先休息一會,再繼續前行,但詩雅卻不贊成:「不用擔心我,我能支持住。我們要去的是一個活人不該去的地方,只能子時進丑時出,並且必須在日出之前離開這遍槐樹林,耽誤了時間就不好了。」
老實說,我和靈犬都經常要接受警隊的訓練,體能比常人要好一些,但走了大半天路,還是覺得挺累的。而詩雅卻一點疲憊的跡象也沒有,甚至連身上的衣物也沒弄髒。反觀我和靈犬,此時的造型不比流浪漢好多少。
人家女生也不說累,我們也不好意思休息,啃了幾片餅乾巧克力,再灌幾口功能飲料就繼續前進。而詩雅卻只喝了一點礦泉水,什麼東西也沒吃,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卻說不餓。
這遍槐樹林很奇怪,除槐林之外什麼也不長,連根草也沒看到。也不見雀鳥昆蟲,走進林裡就只能聽見鞋子踩在乾燥的枯枝敗葉上發出的聲音。
從外面看,槐樹林並不大,但走進裡面卻像怎麼走也走不完以的,走了半個小時,似乎還在林中打轉。我就問詩雅,我們是不是迷路了。她說:「我們不是迷路,而是進入了迷陣。你們一定要跟著我,不然走散了可麻煩了。」
我和靈犬跟詩雅走,雖然像是在小小的槐樹林中轉來轉去,但卻沒走過回頭路。因為一路上,我並沒發現地上有人行走的過的痕跡,也沒看見我故意掉在地上的餅乾包裝紙及空飲料瓶。
天色越來越昏暗,因為這裡是荒山野嶺,所以沒什麼光源。我從背包中取出強力電筒,詩雅卻說:「沒用的,待會會升起濃霧,手電筒在這裡不起作用。」
詩雅的話很快就得到證實,槐樹林突然被濃霧包圍,而且來勢非常快,沒幾秒鐘霧就濃得讓人覺得處身雲海之中,雙眼只能看見一遍灰濛濛。至於強力電筒,我懷疑它是否已經壞了,因為我把它放到面前也看不見光。
一隻冰冷嫩滑的纖手牽著我,前方傳來詩雅的聲音:「握住我的手,千萬別放開,在迷陣中走散可麻煩了。」
我猛然一拉,把手的主人拽過來,急促的動作使濃霧稍微散開,但已足夠讓我看清楚身前的並不是詩雅,而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腐爛臉孔。對方突然張開淌血的大口,想借勢撲到我身上,一股腐臭氣味撲面而來。我身形輕轉,手臂再添三分力,腳略往前伸,把這具活屍絆倒往後方甩去。
甩開活屍後,我立刻蹲下屏息閉氣,取出半點信號也沒有的手機,播放了一段只有二十五歲以下的人才能聽見的鈴聲。片刻之後,我就看見前方濃霧中有一朦朧的光點向我靠近。
《三》
光點靠近,我先看見一盞油燈,然後看見詩雅的臉龐,我一言不發地牽她的手,她嬌軀輕移不讓我得逞。我笑道:「你才是真正的詩雅。」
詩雅臉頰略紅:「你剛才看見幻覺了嗎?」
「嗯,是一具假扮你的活屍。」
「快找靈犬先生吧,被幻覺迷惑了,會出意外的。」
我笑道:「沒關係,他是以鼻子認人的,一般幻覺迷惑不了他。我們在這裡等他好了,雖然霧很濃,但他能靠氣味找到我們。」
果然,靈犬很快就出現在我們面前,但他一面疑惑之色,似乎有很多問題要問。我說:「有什麼想問就問吧,我想詩雅不會有所隱瞞的。」
詩雅略為尷尬地點頭,靈犬說:「這裡本來很乾燥,隨便掉個煙頭也能引起大火,為什麼突然會起大霧?霧升起後我就聞到很濃烈的屍臭味,附近應該至少有三百具屍體。還有,剛才有一具活屍襲擊我,我能肯定那絕對不是幻覺,因為它身上的屍臭味實在是太真實了。」
詩雅面露歉意,說:「對不起,我之前沒有說清楚是我不對,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其實,我們現在正處身於『八死八悲隱龍陣』之中,這個槐樹林一共有三百八十四棵槐樹,以五行八卦方位排列,每棵槐樹下都埋有一具屍體。此陣只能在日落之後進入,日出之前必須離開,否則將會永遠困在陣中。
「當天色全黑的時候,陣法就會啟動,我們看見的濃霧,其實是被埋在樹下的亡靈所生的怨氣。怨氣形成了結界,使這些被埋葬了上百年,腐而不化的屍體能以幻象的形態在結界中自由活動,襲擊闖入陣中的任何生物。雖然它們只是幻象,但在怨氣結界裡卻與實體沒有什麼區別,受到它們襲擊一樣會受傷,甚至死亡。」
我說:「怪不得你說這是個活人不該來的地方,其它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困在這裡與活屍作伴。」
我剛說完,又有一具活屍向我們撲來。在詩雅油燈照耀下,我能看見五步之內的事物,所以有充足的時間作出反應,而靈犬憑借靈敏的嗅覺,老遠就能知道有活屍靠近。活屍的外表雖然腐爛不堪,非常嚇人,力氣也大得出奇,但行動卻非常緩慢,以借力打力的方式,對付起來並不困難。但是,如果普通人闖進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發現活屍時,已是眼對眼面貼面,不被活活嚇死才怪。
在詩雅的引領下,我們繼續前進,一路上冒出幾具活屍,但都被我們輕易甩掉。縱使如此,我們還是花了不少時間才來到陣法的中央,一個隱蔽的石塚前。
所謂的石塚,其實就像一個地下室的入口,是一個米許高的洞口,沒有門,也沒有其它阻礙物,像是歡迎任何人入裡似的。石塚前有一塊石碑,借助油燈微弱的光線,能看到石碑上刻有蒼勁有力的碑文。我仔細觀察碑文,上面赫然刻著「青龍道聖孟章仙塚」八個大字,旁邊還有一段字體較小的碑文,內容是「既已至此,何不入內與本仙結緣。子時迎客,丑時送鬼,緣獲仙器,死路自尋。」
我笑說:「這位青龍老道也挺幽默的,刻個墓碑也欲擒故縱,是想嚇退盜墓者,還是過於驕傲自大呢!」
靈犬走近入口嗅了嗅,說:「這個真是墳墓嗎?裡面空氣流通,而且沒有屍體的氣味。」
我笑說:「也許青龍道聖已駕鶴成仙了,屍體當然不會在這裡……」
詩雅打斷我的話:「請不要說不敬的話好嗎?」
我只笑不語,心想都準備到人家的墓穴裡翻箱倒櫃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四》
詩雅看了看時間,說:「還有五分鐘就到十一點,也就是子時,我們進入仙塚後必須抓緊時間,要是凌晨三點之前還沒來得及出來,那就麻煩了。」
靈犬說:「這個破墳坑有多大啊,到裡面逛一圈需要四個小時嗎?」
我說:「這個林子也不太啊,但我們卻花了三個多小時才能來到這裡。」
靈犬聞言不再說話,詩雅說:「是時候了,進去吧!裡面會有什麼危險,我並不知道,所以進去後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塚穴入口非常狹窄,只容一人彎腰通過,詩雅執意要帶頭進入,我們只好跟在後面,我在中間,靈犬斷後。進入塚穴後,雖然沒有霧氣,但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而已強力電筒在這裡似乎失去了作用,只能靠油燈的微弱光線照明。我想詩雅這盞油燈應該有符咒之類的東西附在上面,所以才能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使用。
進入塚穴後,有一條似乎很長的梯道,45度角往下傾斜,我們走了很久也沒走到盡頭。詩雅挑著油燈走在前面,燈光一晃一晃的,映她那身輕薄的連衣裙上,就像一隻幽靈飄在我身前,感覺很怪異。
越往裡面走,梯道就越寬闊,我們能把腰伸直,不用老是彎著那麼辛苦。然而,雖然能直起腰讓人感覺很舒服,但我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怪異的念頭——正常的隧道不是應該越往裡就越狹窄的嗎?為何這條隧道剛好相反呢,前段狹窄後段寬闊,挖掘時不就很麻煩?難道……
正當我腦海閃現出一個怪異念頭時,靈犬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說:「我們是不是變小了?」
我正想回應的時候,詩雅把頭扭過來,但她的身體並沒有動,只是頭部180度地扭往後面,面向著我。油燈在她身前,所以此刻她背光的面孔,理應只能看見一團漆黑。然而,我卻能清晰地看見她的臉,不應該稱之為臉,只能稱之為頭,因為我看見的是顆披著長髮,腐爛不堪的巨大蟒蛇頭,蛇頭只有一隻眼睛,正冒出蒼白的磷火,彷彿鬼火一般,血紅的信子不斷吐出來。
我還沒來得及理解是什麼回事,蛇頭連接詩雅身體的脖子突然伸長,蛇口大張,讓人嗅之欲吐的腥臭氣味撲面而至。由於事出突然,我沒理會身前的是詩雅還是蛇妖,條件反射地往對方屁股踹了一腳。
一聲慘叫隨即響起,但不是由詩雅發出,也不是什麼妖怪,而是我身後的靈犬。剛才那一腳似乎踹在他的屁股上,他驚叫一聲,就撲在我身上。我的腳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給他一撲,失去重心就撞向身前詩雅,三個人一同滾下梯道。
《五》
靈犬呻吟著,說頭快要撞破了。我破口大罵:「我們還被你壓住呢,你要死也先滾到一邊去。」
我站起來後,被壓在最下面的詩雅緩緩站起,她並沒抱怨什麼,只是輕輕拍去衣服上的灰塵。雖然我們從梯道上滾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但她手中的油燈並沒有熄滅,這更讓我相信油燈上附有符咒。
靈犬回頭死死地盯著梯道,疑惑道:「剛才我被踹了一腳,但我能肯定背後什麼也沒有。」
我有點尷尬地說:「也許踹你的是我。」
靈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怎麼可能,你明明是在我前面。」
詩雅說:「在這裡所有不可能都會成為可能,所以必須加倍小心。」
經剛才的一滾,我們已來得梯道的盡頭,往走幾步就看見一道大門。是真正的大門,似有五米高,三米寬,由整塊大石造成,站在門前讓人感到自己很渺小。
靈犬看著石門說:「我們會不會真的變小了,這道門除非是天然而成,否則怎麼可能從狹窄的通道中運進來?」
詩雅說:「不要被表象迷,孟章真人精通奇門遁甲,要以五鬼運財之術搬運巨石並不困難。而且,你現在所看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靈犬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和我一起研究這道石門。石門似乎是由整巨石造成,沒有任何縫隙,門上刻有浮雕,是一條騰空的巨龍,龍頭上站著一個老頭子,眉長垂胸,身穿八卦道袍,背負長劍,右手拿著一支長笛,左手握住一顆雞蛋大的珠子。我想,他就是這個墓穴的主人——孟章真人。
詩雅突然跪在石門前的石板上,連磕了九個響頭,每一下都異常響亮,讓人以為她是想把石板磕穿。她磕完頭後,額前已流出鮮血,但她似乎並沒感到痛楚,雙眼閃現堅定的光芒,對著石門上的孟章真人像說:「師祖,若非迫不得已,弟子詩雅萬萬不敢打擾師祖休息,請師祖見諒!」
詩雅的話讓我和靈犬愣了半晌,敢情她是來盜自己師祖的墓!
《六》
詩雅磕過頭後,任由鮮血劃過她嬌艷的臉龐,落在淡藍色的連衣裙上,取出隨身攜帶的長笛,跪在石板上吹奏出憂傷的旋律。笛聲淒惋動人,撫魂慰魄,如撒落至親墳前的花瓣,安慰著未寒的屍骨。就連我和靈犬這兩個大男人,也有種落淚的衝動。
一曲過後,詩雅徐徐站起,用手帕擦去臉上血污,幽幽地說:「走吧!」
此刻,仍沉醉於笛聲餘韻的我們才發現,那道不下萬斤的石門竟然消失了,消失得不留半點痕跡,彷彿從來也不存在。靈犬呆呆地看著前方,喃喃自語:「要是犯人用這種方法打開銀行的金庫,我們可有忙的。」
我拍拍靈犬的肩膀,說:「你是想說,要是你有這本領,就不用整天都忙個半死,對不?」
靈犬嘿嘿一笑,跟著詩雅繼續往前走。在消失的石門後,是一個宏偉的殿堂,我們剛踏進來,哧一聲微響,整個殿堂都亮起來。我和靈犬警惕地把詩雅圍在中間,環視四周,發現這個約兩個籃球場大的殿堂內竟空無一物,照亮殿堂的是牆壁上的十六盞油燈。
看著油燈上的火苗,我心中不禁疑惑,油燈為何會自動點燃?難道是燈芯末端塗上了白磷,之前因為石門隔絕了空氣流通,所以沒能點燃,石門消失後,大量新鮮空氣流入,便自動點燃。那麼說,石門是真實存在,而不是我們的幻覺?如果不是石門是真實存在,又憑空消失,那如果解釋油燈為何自動點燃呢?多想無益,既然一時半刻想不出答案,那不如不想,也許正如詩雅所說,在這裡所有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殿堂雖大,但既空無一物,四周的牆壁上都刻有精緻的浮雕。浮雕的內容大致講述了墓穴的主人孟章真人的生平事跡,幼年上山學道,少年伏妖降魔,中年創宗立派,老年得道成仙。
我們在殿堂裡仔細搜索每一個旮旯,但除了四面石牆就什麼也沒發現。輕敲石牆,聲音很沉,四面都敲遍,結果也一樣,不像有暗道。就在我和詩雅一籌莫展的時候,蹲在殿堂中央的靈犬突然叫我們過去,他指著地板說:「裡面有點怪味。」
我輕敲靈犬腳下的地板,聲音也很沉,但他堅稱裡面有怪味傳出,我問他是什麼怪味,他卻說不出,只說氣味很淡,有點像腐臭味,也有點像血腥味。
詩雅低頭思索片刻,取出長笛再次吹奏出憂傷的音符。笛聲於空曠的殿堂中迴盪,猶如百人同時吹奏,蕩氣迴腸,感人肺腑。
因為有之前的經歷,我和靈犬沒把心神專注於淒惋動人的笛聲之中,而是環視四周,留意周圍的變化。
地板突然泛朦朧的幽光,雖然已有心理準備,會看見怪異現實,但我和靈犬還彈了起來。仔細看清楚地板的情況,發現幽光組成了巨大的八卦圖案,而我們就站在八卦的中央。
我突然想起天書曾經告訴我,道家的奇門遁甲術中有「生死門」一說,生門能進不能出,死門能出不能進。看樣子,我們現在正站在生門的位置上。
地板上的光芒越來越亮,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突然,我覺得雙腳踏空,像被拋上半空,又像往下墜落。然而只是一瞬間,雙腳又踏在堅硬的石板上,只是眼前已變成漆黑一遍。
《七》
突然處身於黑漆之中,心底泛起本能性的恐懼,但在此時,亂叫亂喊只會使自己更加危險,所以我沒出聲,蹲下身子默默等待。我相信靈犬要是在附近,一定能找到我。
果然,身邊很快就出現動靜,然而這動靜並非我所期待的。我先聽見左則傳來「絲絲」聲,接著是物件磨擦地面的聲音。雖然周圍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單憑聲音判斷就知道正有一條蛇向著我爬過來,而且似乎是一條體型巨大的蛇。
逃走是徒勞的,在黑暗中要逃脫巨蛇的糾纏幾乎是沒可能的事情,因為我什麼也看不見,而對方卻能憑借細微的動靜判斷我的位置。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等待成為巨蛇的夜宵,輕手輕腳地從背包中取出一把傘兵刀,能否活命就全靠它了。
就在我等待與巨蛇一決生死的時候,淒惋的笛聲響起,眼前突然一亮。原來我還處身於殿堂之中,靈犬和詩雅就在我身旁。
「怎麼回事啊?剛才我明明聞到你們的氣味,可是怎樣也找不到你們……」靈犬說著嗅了嗅又道:「這裡不是剛才那個殿堂,雖然表面上看來是一模一樣,但這裡沒有我們留下的氣味,而且還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沒錯,就是在之前那個殿堂中央聞到味道。」
詩雅停止了吹奏,幽幽說:「走吧,時間不多了。」說罷獨自往外走,我跟上前並示意靈犬跟隨。
殿堂只有一個出口,原來應該連接我們進來時那條長長的梯道,但當我們走出殿堂時,卻發現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大小超過三個足球場,洞頂高逾七米,周圍長滿一種類似青苔但卻能發出微光的植物。
青苔發出的光線雖然微弱,但因為數量眾多,所以能讓人看清楚周圍的景物。靈犬突然說:「有蛇,那怪怪的氣味是從它身上發出的!」
一條人腰粗的巨大蟒蛇出現在我們前方,嚴格來說,是一條腐爛不堪的巨大蟒蛇。它的眼睛已爛掉了一隻,剩下那眼睛散發出蒼白的光芒,就像一團磷火,跟我之前在梯看見的幻象一模一樣。蛇身千瘡百孔,殘缺不堪,但它仍能活動,而且行動非常快,迅速向我們爬過來。
我緊據手中的傘兵刀,對靈犬說:「爛成這樣子,肉肯定不好吃,不知蛇膽怎麼樣?」
靈犬亦從背後取出一把開山刀,雙眼緊盯巨蛇:「宰了它不就知道唄!」
詩雅突然衝上前,背向巨蛇擋住我們,焦急地說:「不能傷害它,它是護塚神獸,把它殺死就不能得到孟章秘寶。」
巨蛇已來到我們身前,但它沒有襲擊我們,只是睜著一隻如鬼火般的蛇眼,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靈犬以蚊子般的聲線道:「怎麼辦?」
詩雅柔聲道:「要進入墓室取出孟章秘寶,必須給護塚神獸貢獻祭品,這就是我需要你們幫忙的原因……」
「活人祭品?」我問。
詩雅輕輕點頭:「進入墓室後,請盡量不要打擾師祖休息,取得孟章秘寶後務必立即離開。離開後,把孟章秘寶交給我師傅七求真人就行了。大恩不言謝,只願來生能為兩位恩人效犬馬之勞。」
言盡,詩雅轉身面向巨蛇,說:「青龍神獸,弟子詩雅為救他人才不得已打擾師祖休息,現弟子願獻出**,以祭師祖聖靈。」說完,便低頭下跪,一滴晶瑩的淚珠無聲劃落。
巨蛇似乎能聽懂人語,稍稍點頭便張開血盤大口,欲一口把詩雅吞下。
《八》
詩雅低頭閉目,淚水悄然落下。我想她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為不能與她的憂笛白頭皆老而感到悲傷。
身為警察,我不能見死不救;身為男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名柔弱女子葬身蛇腹;身為朋友,我更不能讓苦等六年的詩雅就這樣離開。在公在私,我也必須救她,而救她的唯一方法就是代替她作祭品。
我正欲躍身上前時,靈犬先我一步,顯然他知道我的想法,而他的想也跟我一樣。他扔掉開山刀,一個箭步上前用肩膊把我撞倒,並借勢推倒跪在地上的詩雅,取代她的位置。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當我爬起來的時候,靈犬已被巨蛇吞下了一大半,只剩雙腿露出蛇口外。現在要救他也沒有意義,從外露的雙腳並沒有掙扎來判斷,他的頭骨應該已被巨蛇的顎肌壓碎,也就是說,他已經死了。
我呆呆地看著靈犬的雙腿,在它們被吞入蛇之前,莊嚴地敬禮:「你是一個出色的警察!」
詩雅倒在地上,久久未能爬起來,她在哭,哭得很傷心,嘴裡喃喃自語:「為了我,值得嗎?」
我走近詩雅,安慰道:「值得,因為他是一個警察,而你是一個需要警察保持的市民。」
有一件事我不敢告訴詩雅,其實在她告訴我們她與憂笛的故事之後,靈犬就經常在我面前有意無意地提起她。靈犬在工作上是個精明的幹警,但對於感情卻非常單純,終日憧憬著遇上一個用情專一的癡情女子。在認識詩雅之前,我經常對他說現在這年是沒這種女孩的,後來我又對他說,雖然這種女孩還沒絕種,但你也別癡心妄想自己能遇到。
我能肯定靈犬像詩雅一樣,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也同樣願意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因此,我才故意強調他的警察職業,目的是不想詩雅太難過。我想,他也不願看見詩雅傷心落淚的樣子。
詩雅堅強地站起來,抹出臉上淚水,對著尚未盡入蛇腹的靈犬說:「我會永遠記住您的。」
我說:「我們這些當警察的,隨時都準備好殉職,就算能活過今天,也難保明天後天不會出事。只要是犧牲得有價值,就死而無憾了,我相信靈犬一定不會感到後悔。」
詩雅輕聲歎息,幽幽說:「你不用隱藏自己的情感了,我能看見你的心在淌血。」
正如詩雅所言,我的心在淌血,靈犬與我出生入死多時,對於他的死,我能無動於衷嗎?當然不能,但此時絕非能悲傷痛哭的時候,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我也不能成為他的隊長。
此時,巨蛇已把靈犬完全吞入腹中,它再次張開大口,但並非襲擊我們,而是吐出黑氣,把我們包裹。
《九》
巨蛇吐出的黑氣腥臭無比,而且黑如墨液,迅速把我們包圍,使我們彷彿墮入黑暗的深淵。
片刻之後,身旁出現一點微光,是詩雅的油燈,借助微弱的燈光使我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密室之中。
密室中央有一副石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詩雅跪在石棺前不斷磕頭,我數不清她磕了多少個響頭,我想大概是八十一個。當她停下的時候,從前額流出的鮮血已把她的臉染紅了。
詩雅對著石棺說:「弟子詩雅一心救人,迫不得已才來冒犯師祖,不敬之處,敬請師祖原諒!」說罷,又吹奏出淒惋動人的笛聲。
在淒美的笛聲中,石棺悄然出現變化,先是棺蓋泛起朦朧的青光,接著現出「與屍結緣,身亦半屍」八個字。
一曲過後,詩雅站起來,咬破食指,以鮮血在棺蓋上寫上「弟子願與師祖結緣」。
寫完後,棺蓋再次泛起青光,與此同時,詩雅的手臂迅速枯乾,片刻即變得如乾屍一般。光華一閃,棺蓋打開了一道僅容手臂探入的縫隙,詩雅的右手已壞死了,我便想代她探手入棺裡搜索。但她卻不答應:「我已欠了你們太多了,不想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還是讓我來吧!」
詩雅把油燈交給我,用她僅餘的左手探入石棺縫隙。我想借助油燈的光線,窺探石棺內的情況,然而只能看見一遍漆黑,光線彷彿無法照進去。
詩雅摸索了片刻,突然呆住了,我問她怎麼了,她怯弱地說:「師祖抓住了我的手……」
我立刻順著詩雅的手臂探手入石棺內,果然在她的手臂上摸到另一隻手。我還沒來得及驚訝,更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我的手臂也被抓住了。
《十》
那是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我能感受的它的力量,要硬拽回手臂不是不行,但受傷是必然的。印象中,殿堂牆壁上的浮雕所刻畫的孟章真人,身形清瘦而飄逸,他的雙手理應乾癟枯瘦。但此刻,抓住我們的雙手,充滿肌肉的彈性,顯然不是一個老者或是一具屍體能擁有的。
就在疑惑之時,身後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你想的沒錯,石棺裡面的不是本仙,而是你們的朋友。」
我和詩雅一同回頭,發現身後站著一名道骨仙風的道士,他正是墓穴的主人——孟章真人。
詩雅驚訝之餘,想給對方磕頭,但手臂被扯住磕不了。孟章真人笑道:「凡世禮儀可免則免,就算你把頭磕穿,我也不會高興。」
詩雅顫抖地說:「祖師,弟子詩雅一心救人……」
孟章真打斷她的話:「你心中所想,我知道得一清二楚,無須多言。要取秘寶可以,但有個條件。」
詩雅說:「弟子願聽從師祖吩咐。」
孟章真人說:「你們的朋友已化成屍魔了,我打算留下他護塚,但只有他一個未免太寂寞,多一個夥伴相陪就好了。」
「讓我留下吧,有我相伴,靈犬一定不會覺得寂寞。」我說。
詩雅急道:「不行,讓我留下吧,我已欠你們太多了。」
「你留在裡,那憂笛怎麼辦?」
詩雅沉默了,片刻後才說:「也許,在他心目中,我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
我罵道:「別欺騙自己了,你要是在他心中沒有地位,他會把貼身的玉笛交給你嗎?」
詩雅再次沉默,我對孟章真人說:「就讓我留下吧!」
《十一》
孟章真人淡然一笑:「好,七尺男兒就該這樣不畏生死,勇於承擔。石棺裡的仙器,你們可以隨意帶走,當然還得把你們的朋友也帶走。時間已所剩無幾,不想留下就迅速離開吧!」
孟章真人的身影漸漸模糊,消失。我對詩雅說:「剛才的是幻覺嗎?」
詩雅沒回答,而是示意我看石棺。石棺的棺蓋消失了,靈犬就躺在裡面,雖然他的雙手分別握住我和詩雅的手臂,雙眼卻是閉上的,呼吸很平穩,似乎是睡著了。我甩了他幾巴掌,把他弄醒,他一睜眼就說:「你們也死了?」
我把他拉起來,罵道:「再不走,就得餓死在這裡。」
石棺裡除了靈犬,還有四件物件,分別是一顆雞蛋大像夜明珠一樣散發幽光的寶珠、一套有八卦圖案的道袍、一支跟詩雅手中長笛很相似的玉笛、一把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桃木劍。
詩雅第一時間就拿起寶珠,看樣子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孟章秘寶。我則把其餘三件東西收入背包,反正放在這裡也沒用,就當送給我的紀念品好了。
靈犬問接下來怎辦,這個密室並沒有任何通道,要怎樣才能離開。詩雅說玉笛的笛聲是仙塚的鑰匙,只要在正確的位置吹奏,就能離開。可是,她的右手已經廢了,吹不了笛。她讓我和靈犬吹,可是我們都不會吹笛,更別說吹出她那種淒惋動人的曲調。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距離凌晨三點已沒多少時間了,就在我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淒美的笛聲突然響起,與詩雅的笛聲不同,這笛聲淒美中帶有一份浩然正氣。
笛聲是從我的背包傳出的,我翻開背包,從中取出在石棺裡找到的玉笛聲,聲音就是從玉笛中傳出。我們還沒弄清楚玉笛為何會自動吹奏,地面突然泛起幽光,我想這個密室大概就是「生死門」中的「死門」。
華光閃耀,眼前一黑,又是那種不知被拋高還是墮下的感覺,接著我發現我們處身於梯道盡頭的石門前。我用手觸摸石門,以確定它是否真實存在,感覺很真實,真實得讓人不敢相信它曾經憑空消失。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單止石門,詩雅那像乾屍一樣的右手,竟然回復到原來樣子,而她因磕頭而變得血肉模糊的前額也完全復原,甚至沒留半點傷痕。
我們沒有因為這些詭異的現象而耽誤時間,因為再過一會就是凌晨三點了,丑時一過,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
我們幾乎是用爬行的方式通過梯道,這次並沒出現異象,而且梯道似乎比進來時要短很多。我們剛爬出石塚,身後的入口就消失了,倘若稍慢半分,只怕必須留下與孟章真人作伴。
在槐樹林中依舊有活屍的幻象出現,但都被我們輕易甩掉。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前,我們終於衝出了槐樹林。而就在此時,槐樹林在我們眼前漸漸變得模糊,當太陽完全升起,樹林就消失了。
《尾聲》
回來後,我和靈犬一直爭論在墓穴中的所見所聞是否幻覺,我認為如果不是幻覺,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靈犬卻堅稱絕對不是幻覺,因為他聞到的氣味異常真實,幻術絕對不能造出這樣的效果。
是真是假已無法考證了,因為我們可不想為證實此事而冒著生命危險再次去騷擾孟章真人。然而,不管我們所見的是幻象還是真實,能肯定的一點是,這個孟章真人一點也不簡單。
兩個星期後,我收到一封信,是詩雅寄來的。信中說她已把憂笛救出,但她沒有把玉笛還給他。信中還附帶一張照片,是詩雅與一個憂傷而帥氣的年輕人的合照。
在我認為詩雅終於苦盡甘來的時候,鬼瞳突然指著照片中的詩雅說:「她的臉上有股黑氣,近期可能會發生意外。」
正所謂好事多磨,有情人要終成眷屬並不容易啊!在之後一段很長的時間裡,詩雅也沒有與我們聯繫。當她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便是她與憂笛之間那段淒美愛情的無奈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