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鴉片戰爭以來,毒品給我國人民帶來無窮無盡的禍害,吸毒者妻離子散有之、家破人亡不乏。雖然政府屢次大力打擊毒販,但利字當頭,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大有人在。
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的劉隊坐在我面前,雙手顫抖地捧著一杯速融咖啡。他是省公安廳緝毒處最資深的幹警之一,終日與心狠手辣的毒販交手,曾被毒販用手槍頂著太陽穴依然面不改容。但此刻,卻為何如同驚弓之鳥?老實說,我很好奇,但我卻不會開口詢問。不在不合適的場合說不合適的話,是我的處事原則。
劉隊用了十五分鐘才能把情緒稍微穩定,但他的口齒仍是不太伶俐,略為含糊地告訴我發現在昨夜的恐怖經歷……
「昨晚,全省統一行動抓捕那些癮君子。本來,這並不是什麼重大行動,無非是把那些寄生蟲擰去蹲幾天,或者踹到戒毒所,但是,但是……」其實,劉隊這句話是經我整理過的,他的原話有點語無倫次,而且說了幾句就不得不停下來,再次穩定一下情緒。能讓一名老練的幹警如此不安,絕非尋常事件。
「大概凌晨一點半左右,我帶著三名下屬搜查一間出租房。間房有燈光,但敲門卻沒人回應,我就下令把門撞開,房門一開,我就聞到夾雜尿腥的濃烈煙味。房內污煙瘴氣,一遍狼藉,衣物、飯盒、煙頭煙灰鋪滿這十來平方的房間。房間內唯一的傢俱是一張單人床,床上躺著一名瘦得皮包骨的男人,他只穿著一條內褲,我能清楚看見他大腳內則嚴重發黑,長期注射毒品的癮君子都是這樣。而枕邊的一小袋白色粉末,以及床邊和地上那些使用過的針筒,還有注射用水及安定等針劑也證實了我的推測。
「我守在門口,叫兩名下屬進去把男人抬走,另一名下屬則用證物袋收起粉末、針筒等證物。就在這時候,這時候……」
劉隊說到這裡,臉上露出莫名的恐懼,彷彿看見地獄苦境。我安慰了他兩句,他沒理會我,只是不停地翻自己的口袋。我知道他想要什麼,給他遞了根煙,並為他點上火。
劉隊三兩口就把一根煙抽完,我再給他遞了根,他的情緒才好點,又繼續說:「我當公安二十多年,可以說沒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但那一刻,我竟然被嚇呆了……那個男人,那個瘦骨如柴的男人在我下屬拉起他的時候……」
劉隊似乎極不願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但作為一名資深的幹警,他知道必須告訴我當時的每一個細節。經過一輪內心掙扎後,他終於再次開口:「那個男人,不,那個惡魔剛被拉起就發出尖銳的嚎叫,我們都被嚇了一跳,那叫聲簡直就像正坐在電椅上受刑的死囚。雖然他的嚎叫讓人感到不安,但我們都是訓練有數的警員,立刻就反應過來,準備把他制服。可是,就在這時候……」
劉隊頓了頓,內心似乎仍在掙扎著,但很快他就繼續說下去:「那惡魔撲向拉起他的警員,張口就咬他的脖子。這樣的事情我們經常會遇到,那些癮君子吸毒後可能會發狂,有時甚至會發揮出比常人更大力量,但不管怎樣,一個瘦骨如柴的癮君子是不可能與兩三個強壯的警員對抗的。可是,那惡魔竟然硬生生地把警員的喉嚨咬破,鮮血就像噴泉一樣噴出來,把整個房間都染血了。
「另一個合力制服他的警員當場就嚇呆了,其實我當然時也嚇呆了。但惡魔似乎並不當一回事,推開被咬破喉嚨的警員,撲向另一個……」
劉隊說著語帶抽咽,男兒淚悄然落下,死去的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能不落淚嗎?我遞上紙巾,並再次為他點煙。
劉隊的情緒稍穩,又開始繼續說,我想,他是怕想多了會說不下去,又或者想盡快結束這場「酷刑」。
「惡魔撲向另一名警員,他的手就像匕首一樣直插入警員的肚子,然後,然後發瘋似的把警員的肚皮挖開,把血淋淋的內臟全掏出來……
「那個收集證物的警員想逃出來,但被惡魔扯著他的左手,拿著裝有粉末及針筒等物的證物袋的左手,硬生生地把整條手臂扯下來……
「我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我感到很害怕,害怕下一個就是我。我慌忙地拔出配槍,把八顆子彈全打在他身上,子彈打完了,我還不停地扣著板機,我怕這八子彈也不能把他打死……」
送走劉隊後,我很想親眼看看這位「惡魔先生」,因為正如劉隊所畏懼的,他並沒有死去。當然,他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正躺在醫院,要不然我也不能在這裡見到劉隊。
我帶著鬼瞳來到醫院,病房門外有四名真槍實彈的武警把守,由此可見,上級對此非常重視。這也無可口非的,能瞬間殺死兩名訓練有數的幹警,並使一名重傷至殘,而且被54式手槍近距離連轟八槍還死不了,如此危險的人物能不重視嗎?
出示證件、表明來意後,我們在主治醫師及兩名武警陪同下進入病房,武警進門立刻把槍口瞄準躺在病床的惡魔。
年過五十的主治醫師給我們解說惡魔的情況:「他一共中了五槍(劉隊有三槍打空了),雖然都不是重要部位,但子彈都是貫穿身體的,理應當場就流血不止至死。可是他送院時失血量並不多,而且傷口已經自行止血,我從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我幾乎不敢跟其他醫生討論他的情況,因為那怕是實習醫生也會把我當成瘋子看待。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犯人什麼時候會醒來?」雖然沒經過法院審訊,我們只能稱床上的惡魔為「疑犯」,但我現在卻說不出「疑犯」這個詞語。
醫生似乎有點犯難,不自覺的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鏡,說:「他的頭部沒有受傷,失血量也不多,本應早就能醒過來。但是他現在卻處於深度昏迷狀態,就像電視劇說的那樣,他隨時也可能甦醒,但也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來。」
鬼瞳突然走近病床,兩名武警立刻警惕起來,集中精神瞄準。她凝神看著惡魔,片刻之後說:「他不會再醒來了!」
哦,對了,我還沒給大家介紹鬼瞳。她是個衣著時尚、打扮入時的年輕美女,在外人眼中,她跟普通的白領小資無異。但能加入我們小隊的又怎會是個普通人呢?她異於常人之處就是她擁有一雙與生俱來的陰陽眼,能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事物。
「有什麼發現?」我問。
「他的靈魂正在溶解,已經溶掉一半了。」鬼瞳說。
對病房內的武警及醫生來說,鬼瞳像是在說夢話,但受過專業訓練的武警只管自己的任務,才不管鬼瞳的胡言亂語,醫生也知道這不是個普通的病人或罪犯,所以也沒有插嘴。
「知道原因嗎?」我說。
「不好說,正常人的靈魂是奶白色的,懸浮於頭頂三寸處,與大腦的大小相約,意志堅定者會散出耀目華光,反之則暗淡失色。而他的靈魂不但已變成暗灰色,還只有拳頭大小,也許是中了降頭術或者詛咒。我估計三天之內,他的靈魂就會完全消散,沒有靈魂的**不會有甦醒的可能。」鬼瞳說。
既然從醫院得不有用的線索,那就只能換個方向了。案發現場就沒必要去了,因為那十來平方的房間早就被翻個底裡朝天,就差沒把牆壁地板鏟下來。
我到鑒證科走了趟,取出從案發現場找到的少許白色粉末,根據鑒證科的初步化驗,這些粉末有鴉片成份。我向來對鑒證科不抱太多幻想,他們所謂的最終化驗結果,往往就是初步化驗結果。因此,我要用自己的化驗方法來化驗這些粉末。
「天書,把這些粉末化驗一下。」我所謂的化驗方法就是把粉末交給天書,小隊的另一名女性。她是個典型的書獃子,眼鏡鏡片有寸許厚,不戴眼鏡的話,十步之內必定會絆倒。正如我之前所說,能加入我們小隊的必定有其過人之處,她的長處就是過目不忘。她很喜歡看書,尤其是一些奇聞異志,加上她記性好,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本活百科全書。這對我們小隊的工作有很大幫助。
天書花了一天才把化驗結果弄出來,至於她是用什麼方法來化驗,我從來不會過問,就像我從來沒想過擁有一雙陰陽眼,我只要知道誰擁有陰陽眼就行了。
「粉末由多種物質組成,雖然只化驗出其中四種,但我能肯定它是靈魂鴉片。詳細情形我已經寫在報告上。」天書遞給我一份報告。
報告寫得非常仔細,我摘錄出其中比較重要的部份:
成份:罌粟花、引魂草、曼陀羅花、蕩女經血等。
罌粟花:鎮靜、鎮痛效果超群,是鴉片的主要原料;
引魂草:傳說中生長在黃泉路上的詭異植物,但現實中亦真實存在,通過秘法煉製,能作靈魂藥引之用;
曼陀羅花:有強烈的麻醉作用,並能令使用者產生幻覺;
蕩女經血:即曾與十三名以上的男性發生關係,並尚未生育的成年女性的經血,通過秘法煉製能起蠱惑人心之效,對男性效果尤佳。
單憑以上四種成份分析,此粉末是「靈魂鴉片」的可能性達99%。
靈魂鴉片,古稱「極樂勇士的祝酒」,出自千百年前印度某個崇拜濕婆神的部落,近幾百年已鮮有所聞。
該部落每年都會祭祀治療與破壞之神——濕婆。祭祀方式是由兩名手持兵器,全身**的成年男子於烈火中撕殺,直至雙雙被烈火燒死為止。在此過程中,烈炎焚身的勇士不但沒有露出半點痛苦之色,反而興奮得不斷歡呼吶喊。而且他們還表現出驚人的力量,往往能在烈火中拚殺兩小時以上。其族人認為這是因為濕婆神在他們戰鬥的過程中,不斷給他們施以治療,所以他們才能在烈火中存活一段相對較長的時間。
其實,這並非所謂的神跡,一切的關鍵在於祭祀開始之前,巫師給勇士喝下的祝酒。這祝酒就是混合了靈魂鴉片的「極樂勇士的祝酒」,常人喝用後,會在一定時限內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身體機能幾乎能發揮至極限。
然而,靈魂鴉片的副作用是極其恐怖的,就是侵蝕靈魂。或者說,它是以燃燒靈魂為代價,讓使用者在短時間內得到極大的快感,以及近乎極限的力量。
看完天書的報告,我思考了片刻,便問她有什麼看法。她露出一臉厭惡之色,咬牙切齒地說:「肯定是某個毒梟不知道如何得到了製造靈魂鴉片的秘方,把它造出來當作新型毒品販賣。要戒除海洛英的毒癮尚有可能,但是一旦沾上靈魂鴉片,至死之前都無法擺脫它。因為它不是**的毒品,而是靈魂的毒品。而且它還能使吸毒者在短期內發揮出體能極限,打家劫舍甚至搶銀行金庫也易如反掌。對毒販來說,沒有比它更好的毒品。」
我點頭認可,讓天書去幹別的事情。至此,我們的工作算是完成了,之後的事情就是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緝毒處。畢竟,我們的能力有限,我們還能做的就是把整理好的檔案發到網絡上,讓世人引以為鑒,別走上吸毒這條不歸路。
後來,劉隊終於揪出那個販賣靈魂鴉片的毒販,並把他打成殘廢。但是他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分銷商,真正製造的靈魂鴉片毒梟只能通過國際刑警抓捕。劉隊因為此事受到嚴厲的處分,幾乎連職位也保不住。事後,我跟他談過此事,問他是否後悔。他說:「後悔,我後悔沒把那渣滓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