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秦 第一部 隴西烽煙 卷五 佳人才子 【第093章】 順天逐命
    魏罃急趕慢趕來到白府的時候,正巧碰見白府門前大勢治喪。

    戰國時,若是家中的護院、門衛、門客之類的人在為主家效力時遭遇不幸壯烈殉職,那麼主家必須是要以最上等的禮節來對待地。昨夜賊人來襲擊,白府上下亡三十餘人,傷四十幾人,其中便有八位門客戰死,因此現下白府便以族親家人的禮節來為這八位客卿治喪,以示主家對門客的敬重。

    魏王此次出巡並未架著他那架拉風的王車,而是乘坐的比較普通的車,只得從側門而入。當然,魏罃並非是想掩人耳目,只是料到了襲擊一事干係重大,微服探訪更為恰當。

    穿過繫著白綾的側門往裡一看,魏罃納悶了,只見白府正院裡的祭奠禮儀竟然是國殤的排場。

    可眼下魏罃也不好說些什麼,在白家老總管的引路下這便入了內堂,傳了白氏之內的族老家老作陪。不一會,一身白衣素服的白雪來見,也不多言,便是一個勁的直哭。

    魏罃即位之前白圭早逝,這白雪乃是白圭的遺腹之女,小小年紀便掛笈不嫁,操持這偌大的家業,說難說苦魏罃自然也是心中明白。兩月前龐涓那廝搞出的安邑血案讓洞香春損失巨大,店面全毀,至今不能開業。眼下又有賊人夜襲白府,犯下了如此多的人命,叫她一個小女子如何能夠擔當。

    因此這白雪越哭,魏罃心中便越是為難,只得道:「賢侄女,莫哭莫哭!來人,傳本王口詔。賜白氏金五萬,絹千匹,以滋撫恤!」

    白氏一眾人等都齊道:「謝我王賞賜!」

    魏罃當下便賜了白雪的座,語重心長的閒話起來,其中語意不過有三,一是讓洞香春盡快開業,畢竟洞香春等同是魏國的稷下學宮,只有洞香春重開之後,魏罃才能重新佔領這輿論宣傳的灘頭陣地。二是闡明魏王室對白氏一族地敬重依舊,絕對不會。也不允許出現對白氏不利的事情。其三便是暗喻這昨夜的襲擊絕非是龐涓所為,眼下龐涓囚禁天牢,裡外不通消息,也絕不可能謀劃此事。

    寒暄半日,好生安撫了白氏之後,魏罃這才歸了王宮。

    白雪抽噎悲切的一直作陪,待魏王離開時一雙大眼腫得猶如一對桃兒,自然也不便去見黑木,直至晚間夜食之後這才抽空去了客卿雅軒。

    行至雅軒,卻聽見黑木房內忽有叮叮咚咚的琴聲傳來。入內一看卻是見到黑木懷中抱著一把奇形的琴在彈奏,立時驚喜道:「先生。這琵竟是製成了麼?」

    黑木聞言轉面,仰頭一看,卻是奇道:「白姑娘,你的眼怎麼……」

    白雪當即大窘,連忙步入屋內,對著燭火側身而立,岔開話題道:「先生,這琵琶可否讓白雪一觀。」

    黑木也不多言,自是將手中以桃木製成是琵琶送到了白雪手中。琵這個樂器,戰國時尚未出現。按照黑木腦中凌亂的記憶,當是南北朝時期由印度傳入的絃琴,經過中華漢化之後漸漸演變而來。日前見白雪玉指芊芊操得一手好琴,黑木腦中靈機一動。便想到了此時尚無,卻又是極襯白雪玉指的琵琶來。

    白雪不愧是才女,這半成品地琵琶入得手來不過一刻時辰便讓她找著了訣竅。很快便可以用彈出了魏國的宮調。白雪興趣大起之時,黑木卻是正襟向白雪行了一禮,道:「白姑娘,黑木有一事相求。」

    見黑木如此正式,白雪當即放下琴來道:「先生請直言!」

    黑木皺眉,口中斟酌用詞道:「在下今日突然想起一事,卻是記起家中尚且有老母在薛國下栗,想請白姑娘能准黑木回家省親。」

    白雪聽來大驚,當即脫口道:「先生竟是記起前事了麼?」旋即發現黑木神色不對,當即心中省悟,立時改口道:「先生若是想回家省親,自也不必操之過急,眼下先生傷勢未能痊癒,車馬勞頓怕有不妥……若先生執意要行,明日白雪便可為先生安排,先生以為如何?」

    黑木細細看著白雪神色,良久這才點頭道:「勞煩白姑娘,黑木不甚感激,此琴便是黑木臨別相贈白姑娘之物。」

    白雪聽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難受,當下起身道:「謝先生贈琴!」

    黑木微微點頭,卻是行至窗前仰望天上明月,長歎一聲後便再不說話。場面一時尷尬起來,白雪進不是,退也不是,似有一腔話語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不由回想這兩月以來,與這可能是秦國三公子的黑木所發生的種種事故。直至良久之後,黑木這才低低一聲道:「白姑娘!也已深,白姑娘請回吧!」

    愕然醒悟的白雪,當下也不再多言,抱琴飄然而去。

    白雪走後,黑木這便揮退侍女熄燈而眠。哪知才過三更,便見黑木所居的雅軒窗戶卻是輕輕打開了一條縫隙,之後便見兩條黑影從屋旁一閃而沒,竟是穿窗而入。便也在此時,蟄伏於另外一座雅軒內的一名身型婀娜的黑衣女子卻是全身一震,伸手撫心,卻是有如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般。

    見這黑衣女子面色痛苦,一旁侍女打扮的少姑急忙來扶道:「白姐姐……」

    「梅姑,不礙地!」身著黑衣的白雪一臉難過,卻是神色堅毅,一整衣襟,以一襲黑紗蒙了面容,這便遁著夜色向黑木所居地雅軒行去。

    行至近前,白雪從側室入內,縱身躍上房梁張耳向黑木臥室探聽。探了半響,卻讓白雪很是奇怪,這黑木房中竟然悄無聲息。大奇之下不由蛇形而去,順著房

    滑動,待穿過屋稟,張目而望,卻是見到黑木房中有坐。正在指手畫腳的做著各種動作。

    白雪雖是出身於富貴人家,但所謂的江湖經驗也是豐富,只看了幾眼便看出幾人應是在用一種未曾見過的聾人手語交流。當下白雪自是愕然,便見三人猶如小丑木偶一般,不停雙手比劃交談,而她卻是一點意思都沒看懂。足有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見兩名黑衣人齊齊起身向黑木半跪拱手行禮,而黑木也是輕輕點頭。可就在這時,白雪由於伏在樑上過久,無意間身體一動。卻是讓背上的劍鞘碰到了房梁,發出了「咯」地一聲輕響。

    白雪心中暗道不好,而黑木也在這此時以平和之音說道:「既有貴客來訪,但請一見!」

    當下白雪以為自己行跡敗露,正欲躍下橫樑相見,卻就在這時突然聽得房頂上有一把蒼老聲音低沉笑道:「呵呵,好耳力!」接著便見一條黑色人影猶如飛絮一般從敞開的窗中飄然而入。

    接著窗外透射而來的月光,室中幾人都是看清了這後來之人是一位留有長鬚的黑衣老者,且樑上的白雪一眼便看出這是昔日洞香春八寶宴時與衛鞅論酒地紫袍老人。

    這老者入得屋內,卻是側身站到了窗左。而黑木三人卻是左中右對這老者形成了合圍之勢。老者面露微笑,卻是拱手道:「薛國黑木、秦國公子狄。可叫老夫數月來好是一番苦尋。」

    —

    黑木背對房梁,白雪自然不見他神色如何,只聽黑木低聲道:「你是何人,為何知我身份?」

    卻見老者面露愕然,笑道:「呵呵!公子狄難道忘了,老夫與公子狄兩月之前還曾同席對飲。」

    「兩月前?」黑木聲音聽來有些乾澀,想必心中也是困惑,卻是聽到他道:「你究竟何人,今日尋我何事?」說著只見他手指微微做了一個手勢,先早入內的兩名黑衣人卻是齊齊從身上抽出了一把奇型的兵器。向那老者逼去。

    「且慢!」老者忙喝一聲,急忙辯解道:「老夫何人,不便細說,今日老夫是有要事相告公子狄。公子狄可願聞之?」

    黑木聞言,語氣冷道:「且說來聽聽!」

    「其一,公子可知秦公招賢令已明發天下?」老者問道。

    黑木搖頭:「不知!」

    「其二、公子可知。那衛鞅現下身在齊國!」老者話語才出,樑上的白雪便覺得腦中轟然一響。老者之語對於白雪來說當是晴天霹靂,衛鞅被龐涓害死一事白雪本不相信,此時聽說衛鞅身在齊國,白雪只覺心中燃起一絲熾烈情火,狠不得立時便趕去齊國。

    而黑木卻是對此事好像毫無反應,卻是冷冷回道:「不知!」

    老者見狀,雙眉緊皺,但卻立刻又是鬆開,道:「其三,秦國密使景監和王女玉嬴眼下身在齊國田忌府中,若欲尋回,公子狄可往齊國一行。」

    言畢,老者拱手為禮欲行,但那兩名黑衣人卻是僵持不動。而黑木不見面色,只聽他語氣陰冷道:「前輩所告三事,似乎都與在下無關,前輩究竟何人?」

    「嗯?你……」老者面色更奇,接著便見他身型一動,便是白雪也是看地眼前一花,接著就聽見「嘿……嘿!」兩聲,兩名持兵刃地黑衣人當即倒在地上,而黑木卻是被老者擒住,見老者單手抓著黑木右腕,而黑木卻是全身發抖,竟是不能反抗。

    老者一手抓著黑木手腕,另一手卻是捋起了鬍鬚,只聽他喃喃道:「奇哉!怪也!」旋即見他突然伸手打散黑木髮髻,扳了後腦來看,接著便輕擊自己額頭一掌,口中卻道:「哎呀!老翟所料果然無誤,天意如此……果真是天意如此!」

    黑木全身打顫不能動彈,卻是聽他咬牙道:「你到底是誰,想要如何?」

    老者哈哈一笑,卻是放開了黑木手臂,笑道:「老夫是誰,公子狄不問也罷。公子狄,老夫受摯友托付,贈你兩句,你且聽清了:順天者悲,逆天者亡!」

    老者放脫手後,黑木本是一個趔趄坐倒在地,聽的老者言語卻一呆,接著反問道:「前輩究竟何意?不瞞前輩,在下兩月前後腦受了重擊,已把往日之事忘了……眼下心中茫然,不知自己究竟是誰!」

    「唉!這是天意……」老者卻是喟然長歎,末了卻是道:「後事如何,老夫也不得知,老友托付之事,我便細細說與你知。」說著老者卻是伸手拍向兩名黑衣人,將二人拍昏之後,老者道:「你且記住了,一、即刻赴齊,接衛鞅歸秦。二、需力保衛鞅主政為相,主持秦國變法大計。三、需撮合衛鞅與王女玉,促成二人聯姻美事。」

    黑木聽了,有些愕然問道:「為何如此?」

    「此乃天意……天命也!」老者起身來到門便,歎道:「公子狄,且需牢記:順天者悲,逆天者亡。天命不可改,更不可逆,且需順天逐命之!」言畢,老者推門而出,若飛鴻一般遁去。

    樑上梁下,都自愕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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