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送君一碟糕點,請君珍重(九十)
顧盼緩緩的站起身子,怔怔地看著李祈正,認真地道:「放開他。(小說~網看小說)」
李祈正看著小丫鬟清澈的目光,突然失去了逼問的興致,他一把鬆開勒住顧遠南的手臂,悶不作聲地偏過頭看向車外閃過的風景。
顧遠南逃過一劫,自然不會自掀老底,姑且不說他和顧盼二人聯手戲弄七皇子殿下,這是個什麼罪名,若是暴露了顧盼的身份,只怕這傢伙會惱羞成怒,若是傳了出去,也有礙顧盼的名聲。
顧遠南自知理虧,卻也沒去尋李祈正的晦氣,他單手摸著被勒的紅紅的脖子,猛地想起竟然忘了這個茬子,顧盼和她父親生的極像,換了男裝更是被人一眼認出兩人之間必有貓膩,看來得給小妹子喬裝打扮一番才成。
被陸六這一攪合,幾人卻也沒了逛街的興致,馬車隨意地兜了個圈子,便回了將軍府。
眼見日頭不早,顧盼照例又做了午飯來,李祈正沒什麼胃口,隨意地夾了兩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顧遠南自然知道這傢伙為什麼犯擰,卻故作不知,一旁的顧盼倒是十分愧疚,心裡莫名的有些壓抑的難過。
三個人間的氣氛幾乎凝滯了,李祈正是沒興致,顧遠南是有心為之,顧盼是想緩和卻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李祈正神色抑鬱地倒在了顧遠南房裡的床上,卻也顧不得這是顧盼幾日來睡過的了,兩腳斜露在外,被子一掀,蓋住頭腦,悶悶地丟下一句:「晚上時間到了再叫我。」便不再言語了。
顧盼咬了咬下唇,做了個決定,她從手裡的絲線裡仔細挑選一番,對著顧遠南打了個手勢,顧遠南識趣地屏聲靜氣,看著顧盼緩步行到了床前,半坐床邊,輕輕提起了李祈正露在外面的袍角,輕輕繡了起來。
也不知道繡了多久,終於大功告成,顧盼一臉欣喜地抬起頭,想喚表哥來瞧瞧,卻冷不丁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睛中,李祈正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專注地看著她。
顧盼驚的手一鬆,連退兩步,顧遠南一把扶住她,對著李祈正淡淡地笑道:「睡醒了?」
李祈正收回視線,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仰頭望天道:「嗯,醒了。」
顧遠南臉上依然溫潤,「既然醒了,咱們就出發吧。」
李祈正翻身下床,貌似無意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袍角,那裡一碟點心摞到了一起,綠豆糕紅豆餅,難為她繡的栩栩如生,李祈正終於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顧遠南卻是難得換了身衣服,顧盼這才注意到,他床頭另有個箱子,裡面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行頭,像是此刻穿的這麼一身,藏青色描金繡銀。暗藏雲紋的長袍,配了一條玉帶,整個人立刻就穩重起來,帶了幾分大家公子的氣派。
李祈正也換了一身衣袍,卻是他的手下轉程回府取來的,明黃色皇子袍,五條金龍張牙舞爪,從領子延伸到了袍子下擺,頭戴冕玉冠,耳邊垂了兩條珍珠穗,腰上紮了一條金鑲玉的腰帶,足登繡了祥雲的皂靴,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天家貴客,自然與眾不同,帶著股難以言喻地貴氣。
相形之下,顧盼便顯得乏味可陳,純粹成了兩朵鮮花旁的綠葉,毫不引人注目。不知為何,在正裝的顧遠南和李祈正面前,顧盼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空氣都變的凝重起來。
板著臉的李祈正少了幾分戲謔,卻是多了些莊重,只見他一臉嚴肅地把換下的袍子珍而重之的仔細疊好,左右四顧,卻尋不到一個放衣服的地方,便一直在手裡捧著,疊好的衣服露在最上面的一個袍角,赫然是一碟活色生香的點心。
李祈正想了想,最後施施然地把袍子捧在了手中,顧遠南黑著臉瞪著他:「你不會想就這麼捧著這個破爛去參加你三皇兄的酒宴吧?」
李祈正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答道:「正是如此。」
顧遠南心道,這就是個繡花枕頭啊,滿腦袋都是屎啊。
他二話不說,搶過了李祈正手上的衣袍,李祈正面色大變,凶相畢露地撲了上來,顧遠南一腳踢出,喊道:「我把你這寶貝放我的衣箱裡總成了吧?」
李祈正哼哼兩聲,不再說話,卻依然不滿意,直到顧遠南把衣箱騰空,只裝了他這一件,才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隨後又後悔了,一邊伸手去拿,一邊道:「我還是叫人送回府吧,你我雖然身量不同,你若是穿了高腳靴,卻還勉強合身。」
顧遠南拉過站在一旁看笑話的顧盼,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似乎忘了,你那件還是她給我繡剩下的。」
這句話實在惡毒,正中靶心,李祈正的動作一僵,彎下的腰緩緩直了起來,陰鬱地看著顧遠南,清了下嗓子,道:「你那堆破衣服,五十兩銀子,本殿下全收了。」
顧遠南一揚腦袋,得意的如同偷吃到了小米的老母雞,正要極其瀟灑地拒絕這個混球,一旁的顧盼點了點頭,十分滿意地道:「成交。」
話罷,顧盼自動自發地把昨日補好的破衣裳抱了起來,一股腦地塞到了李祈正的懷裡,然後平平地伸出右手,一雙小眼睛理直氣壯地看著李祈正。
李祈正一怔,摸了摸身上,渾身上下卻是沒有半兩銀子,一旁的顧遠南冷嘲熱諷起來,「堂堂的七皇子竟然連五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還想空手套白狼。」
李祈正被他一刺激,毫不猶豫地解下腰間的玉珮,放到了顧盼手中,慎重地道:「這個可比五十兩銀子值錢多了,你好生收好了。」
顧遠南自他解下玉珮時就想說什麼,最後卻忍住了,看著顧盼詢問地望向自己,便隨著說了句:「你好生收起來吧。」
隨後李祈正把這抱衣服一股腦地塞進了衣箱裡,又非要顧遠南去尋個鎖,仔細地鎖上了,才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顧遠南已是等的煩躁,他連連催促:「趕緊的吧,你三皇兄可不是個等人的脾氣。」
李祈正滿臉的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再磨蹭,三個人一起向外走去,到了門口時,顧盼拉了拉顧遠南的袖子,輕聲道:「我想著五十兩銀子可以給少爺做不少新衣服了,這才答應賣他的,這玉珮卻是不好收下的,總不能拿去當錢吧?不如退給他吧。」
顧遠南聽著顧盼前面的話,一臉感動,聽到顧盼要拿這玉珮去當錢,兩隻眼睛瞬間睜大,待聽她說要退掉,連連搖頭,安撫她道:「無妨,七皇子殿下不差這麼個玉珮,你就留著吧。」
話罷,看著顧盼素淨的小臉,顧遠南突地拉住了她,重新回到了房中,李祈正走了兩步驚覺這兩個人自己躲一邊玩去了,火急火燎地跟了回來。
李祈正一踏進屋子裡,就見顧盼袖子卷的高高,露出一截瑩色的肌膚,一隻手抓住硯台,一隻手拿起石硯,細細的研磨著。
細看之下,她半垂著頭,一隻手提至胸前,小臂端平,手腕虛懸,三指提起了石硯,另外一隻手食指翹起,中指和拇指捏住了硯台,姿勢十分的優雅。
一旁的顧遠南手提毛筆,看著顧盼研墨,李祈正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做什麼?空手去參加宴席不好意思,所以想親題墨寶一份?」
顧遠南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這半罐子水平怎好拿出去丟人現眼,何況只要我去了,你那三皇兄怕就樂開懷了,還要什麼禮物?」
李祈正皺眉不解地指著顧盼手裡的硯台問道:「那這是?」
話音剛落,顧盼手裡的墨汁已經研磨妥當,顧遠南看了一眼,濃稠得當,卻是恰到好處,不禁甚是滿意地提筆重重地沾了一泡墨,隨後舉起毛筆,在顧盼臉上細細查看,最後準確無誤地在她的鼻樑之上點了一筆,立刻,顧盼臉上出現了鴿子蛋大小的一塊黑痣。
李祈正惱道:「他長的夠平常了,你還添上這一筆作甚?」
顧遠南白了他一眼,坦然道:「這是以防萬一,旁人若是第一眼看到她,定然被鼻子上這一塊墨跡吸去眼光,不會想看第二眼,自然不會注意到她了。」
李祈正一想,這話倒是也有幾分道理,只是一看顧盼素白的臉上如同多了一坨鳥屎,便不由自主地煩躁起來,惡聲惡氣地催促道:「好了,趕緊的了,你說了,三皇兄可不是能等人的主。」
顧遠南翻了翻白眼,這草包果然是小人,說他一句就記掛上了,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三人乘坐的馬車與上午出遊時又是不同,卻是李祈正的隨從從皇子府駕出來的,車身雕龍刻鳳,又塗了層大紅的漆料,只是風吹雨打,如今顏色卻是有些黯淡了。
另有持仗武士二,持道牌武士二,持刀衛士兩隊,騎在馬上拱衛了馬車左右。
車廂裡也與顧盼以前乘坐的馬車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