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曾經的爹娘呦
出了門,大少奶奶對顧二和氣的一笑,拉過顧二的手,毫不避諱地給她又塞了錠銀子,幾個姨奶奶一旁看著,屁都不敢放一個,以前只當大少奶奶性子綿軟,今天才知道了她的手段,自然要夾著尾巴做人。(小說~網看小說)
顧二笑嘻嘻的捧著銀子回來了,賀大娘一看她那傻樣就知道,這小丫頭片子怕是又撈了外財了。
顧二從賀大娘那裡要了一個木頭的錢匣子,拿出來以後,仔細地打開,把裡面的錢點過一遍,才把剛得的銀子放了進去。
捧著錢匣,顧二喜滋滋的摸了又摸,最後戀戀不捨地放下了,賀大娘啐了她一口:「真是沒出息,你結算的菜錢肉錢,還有灶娘們的月錢哪個不比這多,看這麼點銀子把你喜的。」
顧二嘟起嘴巴反駁道:「那些銀子又不是我的,怎麼能一樣。」
兩個人正說笑著,小孫婆子推門進來了,一進來先給賀大娘問了個好,見賀大娘臉色氣色都不錯,隨口誇了兩句,轉頭對顧二道:「大姑娘,你家裡來人了。」
顧二和賀大娘同時一愣,兩個人對望一眼,什麼情況,顧二的身契可是買斷了的啊。
顧二猶豫的看向賀大娘,不知如何是好,賀大娘卻沉穩的多,看向小孫婆子問道:「來的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小孫婆子一拍腦袋,懊悔地道:「哎呦瞧我這事兒辦的,是守門的小廝跑來傳信的,我就急忙過來找姑娘了,要不我再去問問?」
賀大娘搖了搖頭,看向顧二道:「你去看看吧。」
顧二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的應了,隨便收拾收拾,把頭髮重新梳過,找出懷哥兒送她的兩朵淡紫絹花別在了雙髻之上,以前她嫌灶上幹活扎眼卻是沒有戴過,又找出過年時賀大娘給她裁製的新裙換上了。
上襖下裙,襖是很淡的粉色,下擺繡了一圈深粉色的小花,袖子上卻是幾隻彩蝶,行動間,手臂擺動到襖的時候,像是彩蝶飛舞一般,平日裡她不捨得穿,只有逢年過節才換上露一下臉。
顧二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要打扮的整整齊齊的出去,平日裡自己明明不是很在乎這些的,只要衣服乾乾淨淨了就好了。
顧二因結算肉錢菜錢,雖然不需要出府,卻也要到前院,因此府裡的下人基本都認識她,一路上不時有人喊著大姑娘。
顧二很靦腆的低下頭,旁人只當她老實,並不怪罪於她。
越靠近門口,顧二的腳步越慢,到了後來,她幾乎是原地踏步,兒時的記憶洶湧澎湃的襲來,她心裡一陣恐慌,幾乎就要掉頭而逃。
顧二臉色有些蒼白起來,迎面過來的人都擔憂的問一句:「大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她勉強的回以一笑,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都過去了,現在她的身契在大娘手中呢。
顧二一咬牙,索性放開了,甩開大步向前走,到側門的時候,顧二毫不猶豫地一腳跨了過去,卻在見到路邊的人影時全身血液都湧到了頭頂,顧二中了蠱一般,動也不動的看著那個人。
曾經無數次夢想,她會像對待顧憐花一樣對待自己,溫柔的笑著,噓寒問暖,疼著寵著,彷彿自己是她最寶貝的東西,最後卻只求她不要出現在眼前,願意為此拜謝諸天神佛。
顧家娘子亦是同時看到了顧二,面上閃過懷疑,觀察半天,猶豫不決地上前,問道:「姑娘……」
顧家娘子剛一開口,乍見顧二那一副老實巴交的面孔,立刻改了口,尖著嗓子喊道:「顧二」
顧二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下,面無表情地看向顧家娘子,顧家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顧二,見她身上那套淡粉色的裌襖卻是今年最時興的料子,登時對顧憐花臨走時的話信了三分,顧二怕是出人投地了。
顧家娘子鄙夷地看著顧二,雞飛上樹梢也是雞,怎麼也變不成鳳凰的,她伸手就來抓顧二,顧二一沉肩,卻是避了過去,顧家娘子眼中閃過驚詫,愕然,最後是憤怒,她單手掐腰,指著顧二鼻子罵道:「好你個小咋種,現在得意起來了就給老娘拽上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呸」
一口吐沫直直地衝著顧二臉上吐來,顧二皺著眉頭閃開了,覺得此人實在是不可理喻,轉頭就要走掉,顧家娘子卻一把抓住顧二,她手上使力,攥的顧二生疼,直接命令道:「你妹妹年紀大了,你在李府給她尋個差事好了。」
這話真是好大的口氣了,顧二現在雖然做著灶頭的活計,可那也是幫賀大娘代管,等賀大娘身體痊癒了,就要交回去的。這李府上有奶奶們,中間還有管事們,什麼時候輪的到她一個丫鬟主事了?
顧二使勁掙脫出來,頭也不回的向回走,這種瘋子,還是不要理喻的好。
顧家娘子氣的口鼻生煙,在背後喊道:」大家都來看看,這個不認爹娘的畜生長的什麼德行「
顧二腳步一頓,緩緩的轉身,看向顧家娘子,平靜地道:」您不是簽了死契,把我賣給李府了嗎?從此以後,生老病死,兩不相干。」
顧二這段日子發慣了號施令,說話間隱隱帶了些上位者的威儀,顧家娘子為她榮光所攝,一時間竟然囁囁地說不出話來。
顧二這才發現,顧家娘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了,鬢邊已經有了絲絲白髮,一身衣服上也打了幾個補丁。
顧二等了片刻,見顧家娘子不再口出惡言,她微微一福,轉頭就走,卻覺得心上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從此海闊天空,隨她翱翔。
到了門口,顧二的腳步緩了一緩,轉頭對著一個相熟的小廝求道:「小哥幫我打探一下,方纔那婦人現今過的怎樣。」
那小廝笑著應了,尾隨顧家娘子而去,顧二徑直回了灶上等他的消息。
顧家娘子氣鼓鼓地走在路上,一條襦裙被她帶的兩邊生風,一邊走一邊咒罵著:「這個小咋種,真是忘恩負義,老娘怎麼沒把她一手掐死,白白浪費了老娘那麼多年糧食……」
她一路疾行,穿堂進弄,最後到了一個逼仄的胡同裡,卻不是顧家原來的居住之所。到了這裡,顧家娘子心頭的怨氣漸漸消散,眉目間卻是帶了些清愁,她彎著腰進了巷子,時不時還要躲避伸出的竹竿,晾曬的衣物,最後到了胡同最裡面的一間破屋子裡。
這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土坯房,沒有院子,也沒有旁的屋子,就在房門外砌了一個簡單的泥灶。
顧家三女顧惜玉正在煎藥,一股子的白煙從爐膛裡竄了出來,熏的她一陣咳嗽,顧家娘子兩步上前,奪下了顧惜玉手裡的大蒲扇,推了她一把道:「你去耍你的好了,這些娘來幹。」
顧惜玉抹了把額上的汗,嘿嘿一笑,不聲不響的進屋裡倒了杯水給顧家娘子端了出來:「娘,喝口水吧。」
顧家娘子就著顧惜玉的手喝了兩口,心裡酸酸的,大女遠嫁,老2是個沒良心的,老三倒是貼心,就是沒福氣。
顧家娘子歎了口氣,繼續扇著蒲扇,一手不時的加些柴禾,過了會兒,看藥熬的差不多了,端出來倒進了瓦盆裡。
顧家娘子又把鍋刷了下,裝了一鍋清水進去,顧惜玉已經抓了一小把米來,卻是連逃淘米都不捨得,直接丟了進去,清清的一鍋水裡,米粒個個清晰可見。
顧家娘子端著瓦罐進了屋子,滿屋子的藥氣熏得人頭昏眼花,顧家娘子卻習以為常,輕輕喚了聲:「相公,喝藥了。」
炕上油黑發亮的破被子動了動,顧貨郎披散著頭髮轉過頭來,枯瘦的臉上,一雙眼睛黯淡無光,被飛起的灰塵嗆到,猛地咳嗽了起來,喉嚨裡帶著重重的痰音,似要把肺子都咳出來。
顧家娘子一臉心疼,把顧貨郎扶了起來,端著瓦罐湊到了他嘴邊,餵著他喝了。
放下瓦罐後,顧家娘子抽出帕子給顧貨郎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藥汁,又扶著他躺下了,顧貨郎乾枯的手抓住顧家娘子的手,喘著粗氣道:「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顧家娘子見好好的一個人,成日裡紅光滿面的,現在卻成了這副病癆樣,眼睛一酸,抽了兩下鼻子道:「我有什麼辛苦的,只是你非要賣房子搬家,這幾個月,折騰了多少次,還把自己折騰病了,現在,總該告訴我為什麼了吧?」
顧貨郎歎了口氣,不再言語,右手只在顧家娘子的手上來回摩挲,見顧貨郎到了現在還不肯相信自己,顧家娘子心裡的委屈猛地迸發出來,她哭泣道:「這一家老的小的就會欺負我,老的什麼都不肯說,還把我當外人,小的那個沒良心,枉我養了她那麼多年,連娘也不肯叫一聲。」
顧貨郎眼睛瞬間睜大,死死抓住了顧家娘子的手,粗啞著嗓子喊道:「你,你去找顧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