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來者不拒海納百川
賀大娘生平最瞧不起這等沒骨氣的婦人,只會哭哭啼啼覓死覓活,偏又都是做戲給旁人看,若是當初肯以死明志,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小說~網看小說)
若不是看顧二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己,一張小臉上驚懼交加,明顯是嚇壞了,賀大娘是絕對不會管這攤子閒事的,一心尋死的人,是防不住的。
顧二這丫頭是個好孩子,就是心太軟了,賀大娘尋思著找個機會再敲打敲打她。
牽著顧二回了自己的屋子,點了油燈,賀大娘見顧二哭的兩隻眼睛紅腫,精神還好,就投了個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拉著顧二進到裡面的屋子坐下,和顏悅色地道:「你不是想學女紅嗎?大娘這就教你。」
顧二到底還是年紀小,一下就被賀大娘轉移了注意力,卡吧卡吧小眼睛,看著賀大娘拿出一個針線筐來。
賀大娘的針線筐也和顧二昔日裡見的不一樣,卻是個竹子編的架子,約莫尺長,三寸來高,裡面一個個的小抽屜,賀大娘隨手抽出最上面一層,摸了個針筒出來,這針筒芯子是一塊楔形的木頭,外面裹上邊角下料,上面插了一排排的針。
賀大娘生的一雙大手,卻靈巧異常,三兩下就卸了十幾根針出來,又抽出一塊紅色絨布,把針在上面按照長短擺了一列。
賀大娘拿出最小最細的一根針,對著顧二解說道:「這個是叫發針,最是細小,打造起來十分不易,百兩銀子才換了這麼一根,比金子還要貴上幾分。」
顧二不曉得金銀的珍貴,對針本身卻好奇的緊,瞇著眼睛全神貫注的也只看到了賀大娘手裡模模糊糊的影子。
當下不禁有些困惑,顧二脫口問道:「這麼小的針,要用多細的線啊。」
賀大娘抿了抿唇,樂了,把針放進了顧二的小手裡,故意賣著關子道:「你且仔細看看。」
顧二低頭湊近了掌心,費力地看了半天,驚呼道:「大娘,這針怎麼沒有針眼?」
賀大娘哈哈大笑,從顧二掌心拈起那根針來,又從針線匣子裡摸出一把剪刀,卡嚓一聲,剪了根頭髮,取了寸長的一段,用手裡的發針對著髮根紮了一下,笑著道:「看清楚了吧,這發針是這麼個用法的。」
顧二恍然大悟,原來是用來加工頭髮的,她隨即又吃驚地指著賀大娘手裡那根頭發問道:「難道這頭髮才是真正的針?」
賀大娘點了點頭,笑道,「這頭髮做成的針非銅非鐵,不傷布料,只是過於柔軟,只有最最纖細的布料才用的上這針了。」
說著,賀大娘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緬懷之色,輕聲道:「像是三年織半匹的流雲紗,就必須用這種針才能繡上花樣。」
放下發針,賀大娘接著拈起一根牛毛般粗細的針來,繼續講解道:「這個叫繡王,若是想在繡好的花樣上再繡些旁的東西,就得用它了。」
顧二如饑似渴地聽著賀大娘講解各種繡針的用途,恨不能一口氣把這些針的用法統統學會,一雙小眼睛熠熠發光。
講到最後,賀大娘拿起了最大號的繡針,長約一寸半,比其他的針都要粗上許多,前面的針一個個都稀罕的很,到了這裡,顧二更是睜大了眼睛,只盼賀大娘再講點稀奇東西出來。
賀大娘啞然失笑,把針放進了顧二手裡,輕描淡寫地說:「這個針沒什麼稀奇的了,就是納鞋底用的。」
見顧二臉上沒有絲毫輕賤的意思,賀大娘心裡舒坦許多,繼續道:「你就先從納鞋底開始吧,這個針你就拿去用吧。」
本想著顧二會委屈,會不滿,誰知道顧二又驚又喜的抬起頭,寶貝一樣的雙手捧著那粗針,一雙小眼睛睜的圓圓的,連聲問道:「真的嗎?這根針真的送我了?大娘要教我納鞋底嗎?」
簡直歡喜的瘋了。
賀大娘心裡對顧二又喜歡了幾分,卻也打定主意要好生磨練她一下,性子好是好事,但做了綿羊任人宰割就悲劇了。
賀大娘點了點頭,看了眼顧二腳上破破爛爛的鞋子,笑著說:「你不妨就先給自己納上一雙鞋底,等做好了鞋底,我再教你些粗淺的花樣子,做個鞋幫出來。」
顧二咬緊下唇,歡喜的說不出話來,心裡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對大娘好,嗯,要很好很好才可以。
賀大娘也不廢話,又翻出一塊邊角料子,量了顧二的腳的大小,把布折了幾疊,按著顧二的腳的大小剪了一摞布出來。
賀大娘講解時和氣,到了真格教導小徒弟的時候又極為嚴格,她只做了一遍,就叫顧二自己動手,很是殘酷地說:「你自己仔細著點,若是兩隻腳做的大小不一樣了,就得自己受著。」
顧二沒有被嚇倒,專心致志地照著賀大娘的樣子,剪了另外一隻腳的樣子出來,賀大娘暗自點頭,這丫頭,倒不是個笨的。
賀大娘又端出白日裡準備的米湯來,把布一張張漿過了,顧二有樣學樣,兩隻鞋底布很快都漿過一遍,賀大娘就喚著顧二把這些布沿著窗台擺放整齊了,等明天陰乾了,就可以動手納了。
顧二眼巴巴地望著一排濕漉漉的鞋底布,若是賀大娘不在,怕她就要上前用嘴不停的吹乾了。
賀大娘曉得她這點小心思,一巴掌拍在了顧二後腦勺上,罵道:「沒出息的傢伙,一個鞋底把你高興成這樣,過來,昨天學的字可還都記得了?」
顧二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鞋底布,轉過頭來,已經收了心,她正是學知識的年紀,一天裡只盼著賀大娘多教她些,當真是來者不拒海納百川。
顧二小身板坐的直直的,小嘴一張就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
賀大娘凝神去聽,竟然完全正確,心裡一喜,又想著小孩子記性好,能背不一定能寫,就翻出了紙筆叫顧二寫來看看,顧二一筆一劃的寫了出來,看著卻比昨天寫的工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