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園抓包事件之後,一切又歸為寂靜。這異常的寂靜讓伊莎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她時常會想為什麼三貝勒會出現在那個蕭條的花園?而周世煥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牽連?她只是想讓他誤會自己,但是她還沒狠到害他失去官職。
冬至前,永寧回京了。伊莎既歡喜又擔心,她總想找個時間跟永寧說明這件事情,可總是沒遇到合適的機會。兩個人好像斷了聯繫一般,明明在同個空間裡卻觸碰不到。就在她心神不寧時,永寧的貼身小廝送了個短箋,冬至那天帶她出宮。伊莎苦笑,似乎上一次出宮就是在去年的小年夜,時隔將近一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依然呢。
冬至一早,伊莎領了採辦的腰牌默默出了神武門,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趕車的人朝她回頭一笑,伊莎毫不猶豫地跑了過去跳上車。馬車咯登咯登駛出了幾里地,伊莎將頭鑽出了車棚,大聲笑道:「今天怎麼起了興致自己趕車?」
「我打算私奔來著,所以多個人多個負累。」永寧笑答。
伊莎嬌嗔,「幾個月不見,越發得不正經。」
永寧卻是一本正經道:「這的確是我心之所想,也許,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
伊莎心中一沉,經過她那場鬧劇,朝堂之中似乎暗湧更勝,永寧愈加的忙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連帶關係。如果三貝勒和周世煥連成一線,這樣的轉變是不是會讓永寧感到棘手?
永寧見伊莎不說話,以為她是不想繼續這個稍顯沉重的話題,於是轉了頻道,「今兒我要讓你見個人,所以自己駕車過來了。」
「是誰?」伊莎好奇地看著他,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說要帶她見一個人,估計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永寧並不答話,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已經到了。」
伊莎這才注意到馬車停在一個普通的府邸前,大門上也沒有懸掛「XX府」的門牌。永寧輕快地跳下馬車,上前叩動褪了色的大門上的鐵環。大門吱呀呀地徐徐打開,好似很久都沒有敞開過似的。
門只開出一道縫兒,從裡面閃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衝著永寧嬌笑道:「永寧哥哥,你總算來了。」
永寧帶這濃濃的寵溺,笑道:「說了多少次了,我是晚輩,叫你芙沁姑姑才是。」
芙沁抱著頭,做求饒狀道:「千萬不要這麼叫我。我還沒出閣呢,你這麼叫我,會把我叫老的。」說罷,她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伊莎,轉頭看著永寧,笑著中帶著揶揄,「就是她吧?藏了這麼久,眼光不錯哦。」
永寧的耳根泛著絲絲紅暈道:「趕緊走吧,遲了可沒位置。」
「等等,」芙沁拉了一下永寧的袖子,「還有一個人,馬上就到。」
伊莎好奇地看著這位個子嬌小,笑容甜美的姑娘,從她的髮型上來看,應該還沒有嫁人,可永寧卻說應該稱她為姑姑。難道也是皇親國戚?但是哪有皇親國戚住這麼陳舊破敗的園子?
永寧微微挑眉,問道:「你還約了誰?」
芙沁眼波一轉,朝著永寧的身後一張望,指著遠處笑,「說曹操曹操到。」
永寧和伊莎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到來人時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周世煥卻視而不見地客氣招呼道:「貝勒爺,伊莎姑娘。」
芙沁立即驚呼出來,「周大哥,你也認識伊莎姑娘哦!永寧哥哥最小氣了,總我最後一個知道!」
永寧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初來時的平靜,笑著問芙沁,「你約的人就是世煥?」
「是啊,是啊,」芙沁乖巧地點頭,接著自顧自地絮叨,「你說巧不巧,我上一次出門,竟然在街上巧遇周大哥。這麼多年沒見,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後來他提議,不如找個機會我們出來聚聚,就像小的時候,你們帶我偷偷溜出來玩……」
「芙沁,」周世煥反客為主,輕輕地叫了她一聲,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柔情,「到車裡說吧,我在京臻軒訂了位置。」
芙沁立即住了嘴,乖巧地在周世煥的幫助下上了車子,放下周世煥的手的剎那,整個耳朵都紅了。伊莎站在後面,看了一眼周世煥遞過來的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她就被永寧抱上了車。坐在車上的芙沁羨慕地看著他們倆,笑道:「早點把喜事辦了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永寧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伊莎掀了簾子進去,笑著回道:「我看他對你也挺上心的,你難道不是女子麼?」
「我怎麼一樣,我們是……」說著她忽然滯了聲,猶豫不決地看著外面。
周世煥跳上馬車,同永寧並排坐著,馬車緩緩地前行,漸漸加快了速度。四個人都寂靜無語,一種心照不宣的微妙氣氛一直保持到上了京臻軒,在預定的包房中座定。
芙沁終於意識到這氣氛極其僵硬,終於忍不住將頭轉向周世煥笑道:「周大哥,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家酒樓,不知道這裡有什麼特色菜,不如我們去樓下看看可好?」
「甚好,甚好。」周世煥帶著柔和的微笑,隨著芙沁一起下了樓。
伊莎聽到登登的腳步聲,立即轉頭看向永寧輕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永寧苦笑,「我想知道這是怎麼了。」
「這位芙沁姑娘是誰?」
「她是康熙爺的第十六子莊親王的小女兒,芙沁郡主。」
伊莎一驚,既然是親王,郡主,怎麼會住那樣的宅子。永寧見她不言語,於是提示道:「我曾經跟你說過,莊親王,弘晰等人軟禁的事兒……」
伊莎驚訝地摀住嘴,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你們,怎麼可以繼續來往?不怕皇上怪罪麼?」
永寧輕蹙眉頭,緩緩道:「我剛被接回宮時,芙沁的雙親都已去世,她是由純貴妃撫養大的。當時純妃自己已有一兒一女,自然是無暇分心。我和芙沁也算是同病相憐……」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芙沁歡快的聲音,「我知道周大哥介紹的不會有錯,聽你的就是了。」
兩人說笑著推門進屋,伊莎看著她進屋,做定,不禁心生佩服。在這樣寄人籬下,勾心鬥角的環境中長大,還能保持如此開朗的性格。
屋中的氣氛又恢復到先前的微妙,四個人似乎都不打算首先打破僵局,也或許是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終於,芙沁再次清清嗓子,這次,她將頭轉向永寧,「永寧哥哥,我看樓下的紙傘很是漂亮,陪我下去看看可好?」
永寧點點頭,站起來又詢問了伊莎的意見,「要不要一起去?」伊莎見芙沁一臉的欲言又止,想來她有很多事情要問,於是笑道:「不用了,我對美食比較感興趣,眼巴巴地等著上菜呢。」
永寧也覺出芙沁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也就不再堅持,兩人起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