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跟我走之前,不需要跟他們再見一面嗎?」
「回頭捎信給他,阿大不會介意的。」至於阿二……想到他,雲四兒的神色轉黯。
她可以想像出阿二的心情。他放下一切,一心一意陪著她,照顧她,可是,她已經無法再回應他的感情。休書,寫下便不能收回,他們不再有關係了。
雲四兒暗暗歎息。
她的夫君個個強悍的不像人,她狼心狗肺一點也沒關係。雲四兒重展笑顏,將煩憂之事盡數拋於腦後。
天生沒心沒肝,得過且過度日,這也沒什麼不好。她想通了,也決定不再為難自己,人活著不易,怎麼開心怎麼活,與自己無關的事,她再也不要浪費精力去操心。
「阿三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們去嚇一嚇他。」
銀月國的政權體制與柴納不同,王國分為十三處領地,領主所管轄的地域並不受國王直接控制。嚴格說起來,領主的權利比國王更大,但由於密教的存在,國王至尊無上的地位才得以保全。
對國王來說,密教的存在至關重要,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裡——密教宗主深得銀月國百姓愛戴,對執政者而言是十分危險的存在,國主因何對密教深信不疑,坐視宗主的威信擴大?難道國王不擔心宗主篡權?
莫軒和曾經欲以國主性命要脅宗主,這其中似乎有不為人知曉的緣由。
「殿下,這是本月各領地上繳稅金的記錄,請您過目。」
雷因歪著頭,瞅著文官手裡那一堆文書,眉頭打起結。
不一會兒,又有一名文官抱著一堆文書進來。「殿下,這是本月各領地發來的軍隊所需物資詳錄,請您過目。」
領地向中樞上繳稅款,再跟中樞討要軍餉,稅款是九牛一毛,軍餉卻是一個填不滿的大洞。真不知道這都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領地自治,屬軍領著國王的糧餉卻不聽國王指揮,有事沒事還聯合起來跟中樞較量較量……真他**的想一炮轟平了他們。
不過想歸想,雷因還是老老實實在一份份文書上蓋印。
對,只是蓋印,看都不用看。稅款收少了,不能要,軍餉要的多,不能扣,這種東西看了生氣,不如不看。
在銀月國,地位宣赫的都是武將,不是武將厲害,而是文臣壓根就沒用處。領地的事兒有領主處理,只要國土四方太平,中樞的文臣一點用處都沒有,國王最重要的責任就是領著後宮妃嬪們吃喝玩樂,然後留下傳宗接代的儲君。
啊,忘了說一句,中樞一切開銷都是來自密教的供奉。宗主領著教眾到各領地轉一圈兒,所收的「孝敬」十倍軍餉都不止。所以他才納悶,宗主為什麼不乾脆奪權自己當國王算了。
蓋好文書,把文官都打發出去,雷因走出廳堂,到外面透口氣。
前陣子各處領地發生的動亂,無聲無息的平靜了。星辰國那邊也不再咄咄逼人,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怪物經過,經過之後,一切恢復從前。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可隱藏在平靜之下的那股力量依然還在,只要這股力量在,銀月國就時刻處於危機之中……
淺淺的,雷因歎了一聲。
「美人兒何故歎氣?」輕徐的音調飽含笑意。
雷因怔然轉身,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
「阿三。」
「……」她不是在火連山……
雲四兒又叫了他一次。「阿三。」
她懷裡抱著的那個……突然,雷因看到雲四兒身後出現一道灰色魅影,心臟猛然揪緊。
「啊,救命」雲四兒大叫,向他跑過來。
宗主的手臂繞過她的脖子,將她困在懷中。
「救命啊,救命」
本來,雷因是打算出手救她的,但是,他盯著雲四兒,眉心慢慢蹙起。會有人一邊喊救命,一邊把嘴角彎成月亮的嗎?
「阿三,救我啊」
「……」
「好疼呀,他要殺死我了」
「……」
「……」
阿四放開手,不陪她玩了。
雲四兒愣了愣,扭頭訓他。「我還有戲沒演完呢。」
阿四示意她向前看,雲四兒面朝前方,就見一道紫影飄近,接著,腦門一痛。「唔,你怎麼打人……」
「打你是輕的你在搞什麼?為什麼跟他在一起」雷因的肺快氣炸了,他們費了多大力氣才把她從宗主手上解救出來,她竟然自投羅網
「什麼為什麼啊,不跟他在一起我就死了,難道你願意讓我死啊。」
雷因面沉如水,冷冷盯住阿四。
雲四兒轉了半個圈,從他們兩個人中間閃出來,笑瞇瞇。「別瞪啦,都是一家人,以後要和平相處。」
「什麼?」
「他是阿四啦。」
事情逆轉的太出乎意料。
雷因緊盯著對面安然若素的男人,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也有坐在一張桌子喝茶聊天的一天。
「喲,這小傢伙長得真像他爹。」珍姑娘仔細瞧著花花,很是喜歡。
「怎麼會,小花哪有長得這麼醜。」
「你說你兒子長得醜?」
「是不如小花嘛。」
「呆子,孩子小時候都是這樣的,慢慢長大就會變俊俏。」
「真的?」
「嗯,而且還會相當花心呢。」
「這也能看出來?說起來,容耀也說花花命犯桃花……」雲四兒開始擔心起來。
珍姑娘瞥她一眼,那眼神兒就像在說她沒救了一樣。「我隨口說說的。」
雲四兒搖了搖懷中的寶貝,微微笑起來。
「倒霉事兒遇見的不少,最後都能化險為夷。」珍姑娘輕飄飄的瞅著阿四,淡笑。「你的運氣真不是一般好呢。」
「所以說,人要行善積德。總是黑心肝坑人,不會有好報的。」雲四兒藉機調侃她。
珍姑娘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我這裡有小花的消息,你想不想要啊?」
「不想。」
「真的不想?」
「不想就是不想。」
「那,關於容耀的呢?」
「你不用誘惑我了,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花花,什麼事都不如我兒子重要。」
「哦……」不一樣了。珍姑娘細細研究她的神色,終於察覺到一點不同。雖然看起來還是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但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眼神變堅定了。
「阿三,阿四,有件事兒我要說在前頭。」雲四兒面目嚴肅,很有一家之主的氣勢。「你們立場不同,有矛盾有恩怨什麼的,統統都給我在私底下搞,我不想看著鬧心。」
「……」
「……」
然後,雲四兒對阿三說:「阿四要是死了,我也得死,你心裡有個數。」接著,她又對阿四說:「陰人那些招兒不許對阿三使,其他隨便你。」
「小云云,你不公平。」雷因控訴。「其他隨便,他要殺我也可以?」
「我已經限制他用特殊招術了啊,你要是技不如人,我有什麼辦法。」
「可是你威脅我不能殺他。」
「我那是為了保拄自己的小命。」
「你可以讓他給你解開蠱術。」
「我怕疼。」
「……」
雲四兒揚揚眉,露出勝利的笑容。
其實啊,她哪裡有偏袒誰?阿四雖然戴著面具,但她知道他此刻一定笑著。她重視他多過去阿三,沖這一點,阿四就不會殺他,因為看著最可怕的阿四才是心地最善良的。
至於阿三,跟阿大阿二是一路貨色,不威脅的狠點,根本不會把她的話放在眼裡。
這些個夫君的脾氣她摸的透透的,關鍵時刻就得抓住他們的軟肋,狠踩到底。他們才不會因為她對他們心軟而對她心軟,不想被他們騎在頭上欺負,就要學著使手段。
雲四兒不跟阿三住王宮,而是跟阿四去密教。這裡是阿四的地盤,閒雜人等不能接近,不會有索事煩她。
「密教裡面一個男人都沒有。」
「我。」
「除了你。」
「嗯。」
「為什麼?」
「不需要。」
雲四兒明白他的意思。這些女子是被訓練用來做執行任務的工具,她們有用處所以在這裡。「蒂法對我說過,每年王宮都會收一批秀女,她們當中只有一少部分能活著……一定要收這麼多教眾嗎?」
「這是規矩。」
「就是不需要的意思。」
阿四點頭。
「用不著的話就不要害那麼多人了嘛。」
「好。」
「這麼容易就答應我?」他不是說這是規矩?
「一件小事。」
雲四兒扶額。原來,在他眼裡這就是件小事。
「在這裡住,你真的習慣嗎?」問到她,阿四的語氣不覺轉柔。
「你這兒跟王宮沒什麼不一樣啊。」富麗堂皇的宮殿,精美華麗的器具,吃的用的都是上品,還有姿色過人的女子服侍,絲毫不比王宮遜色。
「你不覺得這裡可怕?」
雲四兒摘下他的面具,笑道:「你指的是地下的蟲子,還是你?」
清冷雋秀的面容,浮現幾分暖意。
「不過,沒人做伴在這個地方是挺無聊的。」雲四兒趴在迴廊的欄杆上往下看。這裡與王宮唯一不同的就是到處都是冷冰冰的石牆,沒有樹沒有花,寸草不生。
也只有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才能養出沒有人情味的人。
阿四,蒂法,史夫人……他們身上有相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