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珍姑娘在後面拿堅果餵著小白,眼神不時飄遠。但她看的不是場中打鬥的兩人,而是位於場外那抹飄逸出塵的身影。
莫軒和,以弱冠之齡當任柴納國丞相,這個男人雖是一介文弱書生,卻有決勝千里之謀……
珍姑娘想著他謀劃的計策,想著那環環相扣絕無遺漏的對策,自恃機智過人如她,也不得不佩服他思緒的縝密,冷靜。
而且。
珍姑娘撫著小白的毛髮,若有所思。
令她意外的是,莫軒和對銀月國王宮的瞭解遠在她之上,一個深居京城的人,對銀月國的王宮地形、兵力分佈,摸的如此詳細……她相當好奇箇中原因。
涼棚右側背光的陰影中,閃過一道燦亮的光。
那是信號。
小花與皇甫熠相視一眼,同時躍起而身,直逼宗主所在。
情勢逆轉突然。
原本看的津津有味的國王,忽然看到搏鬥的兩名勇士與宗主較量起來,驚訝之餘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呀——」
「你們做什麼——」
國王聽到妃子尖叫的聲音轉回頭去,結果發現一排排的侍衛衝進涼棚,將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叛亂
在同一時刻,看席上的貴族及大臣全部被控制住。
雷因悠哉的掐了一顆葡萄放到嘴裡,笑意盎然的看著場中未結束的好戲。
小花和皇甫熠聯手夾擊宗主,兩人狂猛的勁勢令宗主來不及防禦,更不要說施展密術還擊。之前數度交手,小花和皇甫熠對彼此的招勢習慣有所瞭解,兩人合作無間,不消多時便將宗主擒住。
莫軒和慢慢走至場中,淡凝著那片銀色面具。「解除四兒身上的蠱術,否則……」莫軒和意有所指的看著上方的國主,回眸之處,一片冰冷。「相信每個人都愛惜自己的生命,而樂意把別人當作替死鬼。」
「我死,蘇摩也要死。」宗主輕蔑冷哼。「你威脅不了我。」
「我不在乎。」莫軒和淡淡的說:「我和你身邊那兩個男人不同,不會顧惜迷失本性的那個女人,若四兒沒有復原的希望,我寧可親手殺死她。」
看起來最溫和的人,實則卻是最冷酷的人。
他不是威脅,是真的決定殺掉雲四兒。
宗主的目光變冷,盯著莫軒和,冷厲的眼神充滿殺氣。他低估了這個文弱男人的本事,以為他不具威脅,根本不曾將他放在眼裡……沒想到竟會敗在他手上。
「呵。」宗主輕嗤一笑,嘶啞的嗓音配著冷笑,格外詭異。「縝密的計策,大膽的謀略,莫丞相著實令人佩服,但是……你們真的贏了嗎?」
嘶啞的餘音微揚,飄蕩在空寂的競技場中。
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國王人頭落地
「呀——」
「天吶——」
莫軒和看著上方,微微皺眉。替身。
「哈哈哈哈……」宗主狂肆大笑,他的笑聲如說話的語氣一般沒有起伏,聽起來異常恐怖。
雷因察覺有異,正待起身,卻被珍姑娘按住。
長長的台階頂端,蘇摩緩步走下來。
大批侍衛湧進競技場,將叛亂的士兵震壓住。
蘇摩慢慢走近他們,細緻無暇的面龐仿若冰封一般。她的眼中沒有一星半點的情緒,看著小花只有漠然,漠然。
「放開宗主。」蘇摩輕輕吐息,話語瞬時凝結成冰。
皇甫熠與小花相視,略有猶豫。
蘇摩微偏首,面對小花,扯開一抹妖異的淺笑。「你不是愛我嗎?這點要求做不到?」她抽出袖中的匕首,悠然的擱在頸間。「若你不放人,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兩人,同時放了手。
宗主走到蘇摩面前,讚許的撫摸她的髮絲。「娛樂還沒有結束,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蘇摩,回去沐浴準備,今晚好好服侍贏得你的男人。」
「是。」蘇摩露出一抹媚笑。
清清冷冷。
發生了什麼事?
小花看著蘇摩異常的反應,憂心不已。
擂鼓聲重新響起。
「殺了他」
「殺了他」
台上的人們揮舞著拳頭叫囂,為即將展開的搏鬥興奮不已。
皇甫熠看著小花。「公平決鬥。」
「我不會輸。」小花蕩然一笑,狂傲之氣不意流露。
「這正是我要說的。」
不再是為了蒙蔽敵手做戲互有保留,心知對方必定全力一搏,自然也不會再有所顧忌。
無異於自相殘殺。
他們如此拚命未必是想佔有四兒,卻是同樣不希望將她交給對方。勸說,他們是聽不進的,不分出高下,不會甘心。
莫軒和看著他們兩個,微皺眉。
毫不憐惜的一巴掌。
珍姑娘撞到桌子,跌倒在地,往昔的傲慢被雷雷狠狠踩在腳下。
「是你向宗主洩露了莫軒和的計策」
「打女人的男人好沒風度。」珍姑娘輕輕一笑,撫著疼痛的臉頰,悠蕩的語調仍是漫不經心。
雷因坐下,輕蔑的睨著她,冷笑。「有的女人值得憐惜,有的女人卻只配粗暴對待。」
珍姑娘眼底映出寒光,但臉上依舊是滿不在乎的笑意。「只配粗暴的女人自然會嫉妒惹人憐惜的女人,我將你們的秘密洩漏給宗主,看來並沒有做錯。」
雷因危險的瞇起眼,仍是笑。「你活膩了是不是?」
珍姑娘轉過身,趴在空凳子上,笑悠悠的望著他。「我們談好的條件只是幫你聯絡,你又沒要求我保守秘密,怎麼能怪我?」
「宗主給了你什麼好處?」
「你是知道的。蠱女妖惑世間,多是由宗主親手調教,在房事上誰比得了他的溫柔纏綿?」
雷因微皺眉。「你和他睡過了。」
珍姑娘扶著凳子站起來,撣撣衣服上的灰塵,笑了笑。「我沒有把你是幫兇的事告訴宗主,算是還與你露水姻緣的情份。不過,你剛才這巴掌打的太疼了,我想,我和你之間也不必顧念什麼情份了。」
珍姑娘轉身要走,雷因忽然挽住她的手,將她帶回懷中摟住。
「你這是做什麼?」
「男人對自己擁有過的女人有佔有慾。」
「你是想說愛上我了?」
「不無可能。」
珍姑娘歎氣。太假了,彼此心知肚明的謊話,說出來是為了騙人,還是為了騙自己?
「你一定知道莫軒和擒拿國主的用意。」關於這件事,莫軒和沒有向他說明。但他猜,國主與宗主存在某種因果聯繫。倘若善加利用這點,也許他還有機會脅迫宗主為小云云解蠱。
「用不著我的時候,你從來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珍姑娘在他腰間用力掐了一把,然後心疼的幫他揉揉。「想我回答你的問題,就得付出相應代價,這次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雷因挑弄著她衣服上的繩結,低笑。「跟我也需要算得這麼清?」
「別說的這麼曖昧,我和你不算很熟。」珍姑娘拍開他的手,站了起來,冷淡的說:「這件事我不清楚,想知道就自己查吧。」
浮霧蒸騰的水池,玲瓏曼妙的嬌軀。
半浮在池中的人掬起一捧水,灑向面龐,靜然的眉目透著些許麻木。
——我弄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不要為我心軟。記住,不管你對我做什麼事都是天經地義,不需要背負任何歉意。
蘇摩閉上眼睛,靜靜呼吸心痛。
——如果有一種愛,不會有難過,不會有傷害,不會有失望,你想不想要?
可能嗎?
如今,她還是會這麼問,還想是想這麼問。
不會受傷的愛情,她想要,但是真的存在嗎?
沐浴,熏香。
披著單薄的輕紗,蘇摩走進宗主特地為她準備的宮殿,寂靜的長廊,層層簾幕,腳踩著冰涼的地面,心死如灰。
長廊盡頭的暖床,坐著的是小花。
有絲慶幸,她不必服侍陌生的男人。但恨意卻更深,為她心底這份依戀。
小花受了很重的傷。
衣服前襟的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皇甫熠的。他盤坐在床上調息療傷,聽見蘇摩的腳步,方才緩緩睜開眼睛。
心滿意足的微笑。
蘇摩不想深究他的心情,她只想問清楚一件事。「雲四兒,是誰。」
小花猜到她詢問的原因,正待說話,卻不料勉力壓下去的郁氣,再度襲上胸口,咳嗽了起來。
「你愛她,是不是?」
小花緩過一口氣,點頭,沉聲答。「是。」
很好。
蘇摩疾步走到他面前,揚起手打了他一耳光。「男人果然是世上最不能相信的」
她氣瘋了。氣到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怒,表情一度扭曲僵硬,只知道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在心底狂燒……她想殺人
蘇摩蹲在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摸自己的臉,摸自己的身體,眼神中充滿惡毒的光輝。「這副身體,這張臉,才是你真心愛的……我只是雲四兒的代替品」
「不是……」小花想對她解釋。
「不要再騙我了」蘇摩猛的推開他,閃到一旁。
小花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失去平衡,一頭栽倒下來。蘇摩看著他重傷狼狽的樣子,陰狠的笑起來。
「真是難看啊……就為了睡我,跟人拚命落得這麼難堪的地步……」蘇摩輕悠一笑,瞇起的眼眸凝聚冰冷光芒。「看來你真的很愛她,連一個代替品都不許別人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