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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城的心，迅速抽緊。他伸手，欲撫上鳳綰綰的臉，卻僵在半空，無法再向她靠近分毫。
鳳綰綰看出他的矛盾掙扎，別開視線，啞聲道：「我再去躺一回。」
「發生什麼事了？」鳳傾城跟在她身後問道。*
「沒什麼。」鳳綰綰淡聲回道。
鳳傾城緊追不捨地問道：「你為什麼哭？是因為雲澤，還是……」
「我說了沒什麼！」鳳綰綰不耐煩地打斷鳳傾城的話。
「因為上官婉兒，是吧？」鳳傾城的話，再令鳳綰綰頓下腳步。
她回眸冷笑：「拜你所賜，當日你造的孽，今天所有人都尋上門來。我嫁給雲澤，才能救婉兒，才能讓她女兒不至於成為沒娘的孩子。皇兄，你說如何？！」
鳳傾城握緊雙拳，臉部猙獰，從齒縫中吐出二字：「你敢？！」
「如果在你和婉兒之間必定要選一個人，我毫無疑問會選擇她。」鳳綰綰笑容如花般綻放：「當日你造多少孽，今日你必定要償還多少－－」
她話音未落，鳳傾城已栽倒在地，身子綣縮成一團。
鳳傾城痛苦，是應該的，他如果死了，不過是為自己以前所作的一切償還債務，活該。
她想要鳳傾城痛苦，可他痛苦時，她也疼痛難忍。*
她蹲在他跟前，放柔了聲音：「皇兄，放輕鬆，我不會嫁給雲澤。鳳綰綰，只是鳳傾城一個人的女人，永遠都是……」
鳳傾城狠狠拽著她的手，扭曲的臉龐漸漸平復如初，良久，他的頭無力地倒在她的臂彎。
「這是你說的，如果你敢騙朕，朕做鬼也不放過你！」鳳傾城臨睡前，枕著她的手臂低語。
將鳳傾城搬上龍榻，鳳綰綰也跟著上了龍榻，倚在鳳傾城的身旁安睡。
也只有在他睡著了，她才能這樣靠近他，面不必擔心他會病發。
「皇兄，如果前面是地獄，我陪你一起，你不會寂寞。」鳳綰綰在鳳傾城冰冷的薄唇印下一吻。
－－－
鳳綰綰身著火紅的嫁衣，攜手另一個男人拜堂成親。
鳳傾城追在她身後，想要制止，卻被人控制，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鮮艷的紅色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綰綰－－」鳳傾城在噩夢中驚醒，一躍而起。
他匆忙下了龍榻，有人掀簾而入，是鳳綰綰明媚的臉龐。
鳳傾城鬆了一口氣，以後身後是龍榻，攤軟了身子。卻不想自己離龍榻有點距離，這一鬆洩，他狼狽地跌坐在地。
鳳綰綰忍禁不俊，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皇兄好笨！」
鳳傾城臉面無光，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低咒一聲：「你以後不准輕易離開朕的身邊。沒朕的命令，哪裡也不能去。」
「沒日沒夜地與你相對，很容易膩煩，你不覺得這樣不人道嗎？」鳳綰綰笑了笑，回道。
「朕是皇帝，朕的命令你必須得聽從！」鳳傾城端正顏色，擺皇帝的架子。
「行行行，這裡你最大。承乾宮上上下下只有我聽你的命令，如果我也不給你面子，你這個皇帝確實有點可憐。」鳳綰綰嘻皮笑臉。
鳳傾城已被這個女人刺習慣，沒感覺。
他逕自轉身，拿出一個大錦盒，交到鳳綰綰手上：「這是玉璽，從今往後交由你保管。如果我有不測，由你統領六宮，暫代皇位之職。」
「我不要！」鳳綰綰扔了手中的玉璽。
她不喜歡鳳傾城交待遺言的語氣，更不喜歡接下這樣的重任。她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生平無大志，只要能吃飽喝足，過日子即可。
鳳傾城拾起玉璽，鄭重其事地再遞到鳳綰綰手中：「醜女人，你聽朕說完。朕的身子越來越差，也許哪一日會一睡不醒。朕只信任你，才將玉璽交到你手中。你也說，女人一樣可以做皇帝，既如此，朕就達成你的願望，讓你過一過做皇帝的癮。」
「你不會輕易掛了。」鳳綰綰美眸泛起淚霧，抓緊手中的玉璽。
「朕也希望能長命百歲，看你變老變醜。只是，生老病死由不得朕控制。那邊已經在行動，他們不可能留朕一條活路。」鳳傾城握緊她的纖手：「綰綰，我……」
「綰綰」二字才出口，鳳傾城的身子便已在抽搐。
「皇兄，別再說了。你說的，我都明白。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別被他們打敗。因為，我還有一個禮物沒送給你。你看到那件禮物，一定會很喜歡。」鳳綰綰不敢碰鳳傾城，怕加速他的蠱毒發作。
「到了這個時候你這個女人還藏私，是不是要等朕死了，你才把你的禮物拿出來？！」鳳傾城閉上眼，慢慢平復內心的狂熱躁動。
只要把鳳綰綰當成一個普通的女人，他便能制住蠱毒發作。
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是未能帶給她更多的快樂，不能告訴她，他有多喜歡她。
「所以說你不能死，等蒼譽回來，他就能救你了。到時我們再聯手，一起將那些覷覦你皇位、令你痛苦的人一網打盡！在我眼中，皇兄很強大，強大到無堅不摧，從來只有你讓別人痛不欲生。所以，你別讓我失望……」
在鳳綰綰的柔聲細語中，鳳傾城漸漸入眠。
他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只知再醒，寢殿內掌起了宮燈，噬骨的冷意從四面八方面湧進他的身體每寸髮膚。
「皇兄真會選時間醒來，剛下雪呢。」鳳綰綰輕快的聲音伴隨著珠簾的聲音，字字動聽。
他循聲看去，一身雪裘的鳳綰綰朝他飛奔而來，美得如夢似幻。
一時間，鳳傾城分不清自己在做夢，或是在現實之中。
直到鳳綰綰的俏臉在他跟前放大，她燦然一笑，揚起手中的木棍：「我們這樣牽手去看雪。」
只要不碰到她，鳳傾城就不會發病，是吧？
「這樣也算牽手？」鳳傾城失笑，下了榻，發現步履沉重。
他不可察覺地蹙眉，不想鳳綰綰看出他的不妥，便定住了身形。
「這樣牽手才有情趣，懂不？」鳳綰綰邊笑邊走：「突然我覺得自己像是牽著一隻賴皮狗。」
以為鳳傾城會像往常一般對她生氣或咆哮，他卻安靜得出奇。
她回頭一看，只見鳳傾城僵站在原地，蹙緊眉宇，緊盯著她的手瞧。
「皇兄，怎麼了？」鳳綰綰折回原地，不解地問道。
鳳傾城搖頭：「沒什麼，發現你的手很醜。」他勉強提起精神，緩步往前走。
鳳綰綰沒看出不妥，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大殿門口，鳳傾城還是沒發出半點聲音。
殿外，亮如白晝，鵝毛般的大雪撲天蓋地，紛紛揚揚地自天際灑落。雪花下墜的姿態瀟灑而隨意，鳳綰綰看得張大小嘴，發出一聲驚歎：「好美啊。」
鳳傾城掃一眼鳳綰綰不甚文雅的模樣，隨聲附和：「確實很美。」雖然不敢仔細看鳳綰綰的臉，但他以為，鳳綰綰遠比這場大雪來得美麗。
記得那年冬季，他用鐵鏈把鳳綰綰鎖了，誰知這個女人就在這樣的一個下雪天，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跑出了他的掌心。為此，令他挫敗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他還是重新振作，誓言要將這個女人帶回身邊。
距離那一年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又好像，光陰未曾從指縫間溜走。
他怔傻地看著在雪地中笑得像個孩子一般的鳳綰綰。她又跳又笑，興奮地大喊，有點瘋狂，一點也不像女人。
「皇兄，過來啊，很好玩。」鳳綰綰朝他露出美麗的笑厴，聲音卻飄渺得像是來自天際。
「醜女人，朕睡了多長時間。」鳳傾城站得累了，自己找了個地方睡下。
「沒睡多久。你睡覺的樣子醜死了，以後別這樣睡。」鳳綰綰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笑得嬌憨。
「沒睡多久是幾日？」鳳傾城固執地追問。
「也就，四天吧。」鳳綰綰猶豫片刻，如實回道。
這次鳳傾城發病的速度，遠比想像中的來得突然。他睡著後，像是沒了呼吸，讓她以為，他會這樣當個睡美男，再也不醒。
還好，他醒了，就坐在她的身旁，肩並肩地坐著，看到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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