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說的,你敢騙我,我會把你的心挖出來,嚼碎!」鳳傾城在鳳綰綰的紅唇狠狠咬了一記,這才大踏步離去。
他去至鎖夢軒外,月漱玉見到他的一瞬,滿臉驚喜,撲向他。
他卻回眸,看向鎖夢軒中的女子。她一襲白裙,貯立於寒風中,像是隨時會被風帶走。隔著淺朦的雨霧,她愈發的不真切。
他甚至很想衝回原處,問她一句話,她是否還是原來的鳳綰綰,那個他恨了半生,想要致於死地的女人。
懶「皇上,我愛你,皇上……」月漱玉激動之於,吻上他涼薄的唇。
他將她推開一些,她反而抱得他更緊:「皇上,我愛你,錯了麼?是不是錯了?你告訴我?為何我比不上鳳綰綰,這是為什麼……」
月漱玉用盡全身的蠻力,將他連拖帶拽地帶離鎖夢軒。
壟他頻頻回首,不想走,直至看不到那抹纖白的倩影。
他若知道,那個女人選擇在次日凌晨離去,他一定不會有機會讓她離開。
只是,世事沒有如果。
更沒有,早知道一說。
鳳傾城被月漱玉帶走後,鳳綰綰回到屋內的暖爐旁,怔傻地看著火爐發呆。
烤著火,卻全身冰冷,涼徹骨。
她惱海中一片空白,灰朦朦的美眸看向紅衣:「紅衣,能否麻煩你一件事?」
「公主有何吩咐,奴婢定當盡力而為。」紅衣看出鳳綰綰精神恍惚,很不妥,忙回道。
只要能讓鳳綰綰展露笑厴,她做什麼都樂意。
「我想見婉兒。心裡總是念著她,我又不能出鎖夢軒,很想她來鎖夢軒坐一坐,跟她說幾句話。」鳳綰綰輕斂美眸,道出自己的念想。
如果她走了,上官婉兒在皇宮再無半個能說話的人。她只是放不下上官婉兒,那個曾是她好朋友的女人。
直到就將要離開的這一刻,才發現在這座皇宮有許多她無法泰然割捨的許多人或事,多得讓她無助,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離開。
「奴婢這就去請德妃娘娘,公主稍等。」紅衣二話不說便應允了鳳綰綰的要求,對青衣交待了幾句,這才迎著細雨走出了鎖夢軒。
三刻鐘後,紅衣再回來,命人抬著步輦,下轎之人,正是身懷六甲的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進屋,第一眼就看到鳳綰綰足上的鐵鏈,幾不可見地蹙了眉:「皇上著實變態,竟以這種方式將你囚禁。」
「婉兒,我很想你。」鳳綰綰上前,難掩欣喜之色。
「有什麼好想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還都是處在這座皇宮。明日便是小寒,今日冷得要命,你要我這個大肚婆山長水遠過來,到底有什麼要事說,快點!」上官婉兒沒對她擺好臉色,抽回自己的手,在火爐旁坐下。
鳳綰綰在她對面,紅潤的臉嬌艷如三月桃花,「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沒什麼的。」
「沒什麼我就回去了。」上官婉兒說著站起來,轉身欲離開。
鳳綰綰呆怔地看著她雍腫的身影,沉默不語。
「算了,難得來一躺,在你這裡烤烤火,待我身子暖和了再回景仁宮。」上官婉兒忽爾又折了回來,在她對面坐下。
鳳綰綰笑閃了眼,握上她的手:「你就是嘴硬心軟,我知道的。以後你如果有需要,找紅衣幫忙。紅衣熱心善良,找她準沒錯。」
上官婉兒冷眼掃向她,連諷帶刺地道:「我怎麼覺著你像是在交待遺言?別告訴我你自己想跑,覺得對不起我,又開始……算了,就算想跑,你也跑不了,你跑得了,也不可能帶上我這個拖油瓶。你這個女人的嘴臉我算是看透了,表面上仁義道德,心腸黑得很,只顧自己,我再不信你這個女人了。」
當上官婉兒叨叨絮絮地數落她的不是時,鳳綰綰這才徹底了悟一件事。那一次她拋下上官婉兒自己離宮,傷這個女人有多深。
「婉兒,對不起。」鳳綰綰握緊上官婉兒的小手,哽聲道。因為,她這次還將離開,再次拋下她。
「你說得輕巧,說了對不起就想讓心裡好過一些麼?我告訴你,你休想心安理得地過日子。我的痛苦,需要你來陪我一起。無論你去至哪裡,你始終欠了我。」上官婉兒甩開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像已看穿了她即將離開的事實。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鳳綰綰很快便確定一個事實,最瞭解她的人,原來是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率先別開視線,看向窗外的細雨紛飛的世界,失神地低喃:「我回去了。」
鳳綰綰上前攙扶她起身,此次上官婉兒沒有推開她,由她扶著出了大殿,走在雨中,迎接冬雨的洗禮。
「如果能離開,是你的造化,我是嫉妒你。」上官婉兒臨上步輦前,緊握了她的手,神情平和如初:「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看來今晚或明晨會有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了,可惜……」
上官婉兒深深看一眼鳳綰綰,放下了轎簾。
步輦起步,往回路而去。
鳳綰綰怔站在雨中,朝上官婉兒揮手。上官婉兒這樣的回答,算不算是原諒她的再一次拋棄?
在紅衣的摧促下,鳳綰綰回到了室內。她倒在榻上睡去,到了用膳時間,被人吃醒。
她吃得不多,看了一會兒書,回到寢房內折疊了自己用過的衣物,擺放整齊,這才躺下。
「紅衣,你們也早點歇著,這天氣太冷了。」語罷,也不等紅衣回應,鳳綰綰便轉過身子,安然睡下。
四衣就守在門口,不敢忘記鳳傾城的交待。
鳳傾城說了,不能讓鳳綰綰有機會走離她們的視線,她們不能抗旨不遵。鳳綰綰今天的心情不錯,不時哼著小曲兒。
白衣上了一回茅廁後,興沖沖地回到原地道:「趕緊去看,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啊。」
青衣藍衣一聽,忙衝到殿門口賞雪。
果見外面亮如白晝,鋪天蓋地的大雪自天際傾灑而下,似覆蓋了整個世界的瑩白。
她們在皇宮這麼多年,從未曾看過這麼美麗的大雪,似乎積聚了一年的瑞雪,只為了選擇這個黃道吉日一次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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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快來看啊,好美的雪花!」白衣興奮地尖叫出聲,心中的喜悅欲與紅衣一起分享。
紅衣心微微一動,卻又不敢離開,畢竟鳳傾城的交待不可輕忽。
似知道她內心的掙扎,本是沉睡的鳳綰綰轉了身,輕喃道:「是我做夢了麼?下雪了?!」
「正是,公主,外面下了好大的雪。」紅衣上前應道。
「快子時了吧?」鳳綰綰一邊問,一邊起了身,隨意披了一件雪白裘衣。
「還有兩刻鐘就是子時了。」紅衣上前替鳳綰綰穿上繡鞋,嬌俏的笑意掩飾不住。
「似乎都在等著這一場雪,我們去看看,莫錯過了平生最美的風景。」鳳綰綰下了榻,率先去往大殿門口。
隔著老遠,便見外面大雪紛飛,雪勢很急,大片如鵝毛般的雪花自天際紛紛揚揚,傾灑而下,美得緊。
紅衣在看到雪花的一瞬,也有些忘形,與白衣她們交談起來。
不知何時,清音彩音也去得大殿,加入女人的行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鳳綰綰悄然將自己隱身於六個宮女的身後,偶爾搭上一句話。
大家又說了好一會兒,門口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他踏著風雪而來,經過院落,不過片刻功夫,臉上身上頭上便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眾宮女最初的怔愣後,齊齊向他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都這個時辰了,鳳傾城卻突然出現,想必是因為下了這第一場雪,想與鳳綰綰分享自己的喜悅吧?
「綰綰呢,她在哪裡?」鳳傾城掃視一圈,沒看到鳳綰綰,聲音有些不穩。
「公主在這裡啊……」紅衣回頭看向鳳綰綰所站的方向。剛才分明還在的,怎麼一會兒功夫便沒了蹤跡?
「公主呢?」眾人異口同聲,鳳傾城早已越過她們,一路尋去,一邊大吼:「綰綰,你在哪裡,出來!!」
沒有鳳綰綰的聲音,只有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室內不斷迴響。
「鳳綰綰,別玩了,出來!!」鳳傾城一路找過去,皆不見鳳綰綰的蹤影,心愈發慌亂。
他被月漱玉纏得無法脫身,想等月漱玉睡了,他再過來看鳳綰綰。
不想月漱玉精神好,纏著他不放。剛開始他心不在焉地應付,隨著時間的流逝,發現外面下了雪,很大很大的雪,慌亂的感覺有如潮水般襲向他。
他再也坐不住,甩開抱著他的月漱玉趕到了這裡。
鳳綰綰被他用鐵鏈鎖住,不可能離開,除非她生了羽翼。
「皇兄,你相信嗎,我是從那裡來的。」曾經,鳳綰綰手指彎彎月牙對他笑道。
他當時戲言他有幸遇得一個月光仙子。下一刻,鳳綰綰躲進他的懷中回道:「有一天如果我不見了,就是回那裡了。到時你別再想我了,你後宮三千,總有一個能解你寂寞的……」
今晚沒有月亮,就算綰綰是月光仙子,也不可能回到那個地方的,是不是?
「公主--」彩音的一聲尖叫喚醒鳳傾城的思緒,他幾個箭步去到聲音的出處。只見那裡亮如白晝,一道白光從裡面折射而出。
他呆怔地看著被光芒包圍的鳳綰綰,心神俱裂:「綰綰,你給我回來!!」
他衝上前,卻被光芒阻擋在外,鳳綰綰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淺笑如花:「皇兄,我要回去了。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我不屬於這裡。其實我不是原來的鳳綰綰,她早就不在了。那一次,我在鳳翔宮睡覺,穿著紅衣的你突然出現,我心道,這個世間怎麼會有像你這麼好看的男人。那個時候,鳳綰綰已不是原來的鳳綰綰。後來……」
她勉強定了定神,笑厴如花,想留給他自己最美的一面:「後來,發生了很多事。無論是傷害或快樂,都是你給的。不過,你給的,我不一定會照單全身,就好比你給的這條鐵鏈,施在我身上的枷鎖,我把它,還給你。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現在,我要回家了,去天上--」
她的臉,漸漸模糊成點,她足踝的鐵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強烈震動之後,碎成兩半,自她的足踝脫落。
鳳傾城不顧一切地衝上前,想要抓著她的雙足,最終只抓到一片空氣。
「緣起緣滅終有時,鳳傾城,忘了我,就像我會把你忘了一樣……」鳳綰綰飄渺的聲音,猶自響在眾人耳畔。
鳳傾城發出一聲怒嘯,「鳳綰綰,你給我回來,回來!!!」
他的怒吼聲,驚天動地,響徹皇宮內苑,衝破雲霄。
人們只知道,自這一日起,鳳祈皇室再無鳳綰綰這個女人。
有人說,她是妖,是為了還鳳傾城的情債。債還清了,她便走了。
有人說,她是仙,仙人無法相戀,她回到了仙界。
也有人說,鳳綰綰,在大雪紛飛的那一夜離奇暴斃,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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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鳳綰綰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奇。她以為自己終於走離了皇宮,將開創自己的人生。憑她的智慧,她想,要在這個時代存活不難。
只不過,世間之事並不像她所想那般完美,甚至,有點殘忍。
她憑自己的本事賺了一點小錢,再找人制了一張平凡的人皮面具。女人的美貌大多是禍事的根源,更何況,鳳綰綰這張臉確實是,不太正常。
她才戴上面具,正想離開那家店,突然被兩位官兵攔截。他們上下打量她一番,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瘦臉猴道:「就她了,不起眼,反正只要湊夠人數即可!」
鳳綰綰警惕地盯著他們:「你們想做什麼?!」
必要時刻,她決不會手軟。想抓她?她可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官兵不在話下。
「皇宮召宮人,這個鬼地方沒女人,本來湊夠了人數,結果有一個生病死了。找不到人,所以就你了,以後你名為桔綺,柳河縣人,年芳十六……」瘦臉猴叨叨不休,鳳綰綰聽到「皇宮」二字已暈了一半。
她知道這不是鳳祈皇朝,可這是月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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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眼的瞬間就在這個小鎮之上,何曾料到自己背到了家,會在這裡遇到兩個膽大包天的官兵,隨便找個女人就想濫竽沖數,會不會太兒戲了?兒戲沒關係,為何要找上她?她才從鳳祈皇室逃離,放著公主不做,卻要跑到月影國的皇宮做歹命的宮女?
她臉色一沉,正想發難,卻聽外面有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李雲,找到人準備進宮,時辰不早了。必須在明日亥時之前趕到京城覆命!」
李雲正是那瘦臉猴,他應了聲是,便拉著她往外拖去。
鳳綰綰探頭一看外面的陣仗,小臉苦得不行。這裡裡外外的官兵,至少有百人之多。她的功夫,不可能對付這麼多人。光看那個官兵頭頭,就知道他不好對付。
「這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有要事告之。」鳳綰綰想起一個要點,也許她還有一線生機。
那個國字臉男人從高頭大馬一躍而下,是此次選宮女的張大人,他不耐煩地道:「說吧。」
「我曾經嫁了人,非清白之身。」鳳綰綰壓低聲音道。
張大人一愣,找了其他幾個人在一旁商議,鳳綰綰以為有戲,不料張大人再回來時道:「沒時間了。入宮驗身本官會替你想辦法,進了宮之後,一切看你造化。」
「大人,這可是欺君之罪。如果出了事,大人也逃不了干係……」
「少了一個宮人,本官免不了一死。沒時間了,就這麼決定!啟程!!」張大人大手一揮,率領眾女出發。
不甘不願的鳳綰綰被官兵推上了馬車,馬車上已有三位少女,個個唇紅齒白,年輕美麗。第一個身著綾羅綢緞,看起來像是官家小姐,文靜地坐在一旁,對她友好地笑道:「我是芷菁,今年十六。她叫依雪,十六,水晴最小,剛及並。」
名為依雪的少女冷冷掃了她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誚之意:「醜死了。這樣的女人居然也能進宮做宮女!」
鳳綰綰撫上自己的人皮面具,沒有回話。
瓜子小臉的水晴好奇地打量她一番,問道:「姐姐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我叫桔綺,柳河縣人。」鳳綰綰漫不經心地回道,掀簾看出馬車外。
她要找個機會逃跑才行,不能進宮,一進宮,想出宮不知要等多少年。
「姐姐有心事麼?」水晴似乎對她感興趣,問話間到了她身畔,笑容可掬。
「沒有。」鳳綰綰放下轎簾,躲到一旁休憩。
看出她的冷淡,水晴不再自討沒趣,和其他兩個少女有說有笑。
行了半天路,已經到了晚上,大隊人馬停下來休憩。
「水晴,可否陪我?我想小解,怕黑。」鳳綰綰找上水晴,她年紀最小,看起來沒心機,或許可以利用她作掩護。
「當然可以。」水晴對她笑得燦爛,差點令她心有不忍。
鳳綰綰拉著水晴,去到張大人跟前道:「大人,我有內急,水晴陪我可行?」
「速去速回,給你一刻鐘時間!」張大人猶豫了一回,終是點頭應允。
鳳綰綰不敢討價還價,拉著水晴便往山後跑去。
「水晴,你就在這裡,我很急。」鳳綰綰匆匆對水晴拋下一句,便往山上跑去。
鳳綰綰沒看到水晴眸中閃過的諷刺之意,她才跑不見蹤影,水晴便折回原處,告訴張大人她逃跑的消息。
張大人即刻派人追去,才追至山上,鳳綰綰正在整理衣物,見到張大人,疑惑地問道:「張大人有偷窺女人如廁的習慣麼?」
張大人臉色不好看,訕笑著回道:「擔心姑娘在山上有危險,本官上來瞅瞅,冒犯了。」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水晴叫到一旁,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敢在本官跟前道是非,你是不想活了!」
水晴怨毒的眼神看向鳳綰綰,這個女人分明是想逃跑,她居然知道自己會告發,反將她一軍,該死的醜女人,總有一天她要將這個女人碎屍萬斷,以雪今日之恥!
鳳綰綰接收到水晴的視線,朝她走過來道:「大人下手輕點兒,莫毀了水晴的花容月貌。雖則當今皇上年歲已高,可進了宮總有機會,水晴,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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