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談話並沒有就此結束。
因為江琳又想起了一件事,既然皇帝是聰明絕頂的人,那麼賀敏中去跟朝華公主聯手,是不是會惹怒到皇帝呢?雖然他是想將皇位傳給瑞王的,可身邊的人急吼吼的要坐實這一點,難免會讓人不高興,不然也不會有什麼廢太子之舉了
賀敏中聽了就叫她別擔心,他自有分寸。
於是,沒過多久,兵部的人接二連三得被送進了大理寺,其中包括兵部郎中賀通賀大人。
而同時間,賀敏中也恢復了權職,由他與兵部左侍郎以及吏部某位大人一起主審軍需物資的剋扣事件。
在證據充分之下,哪怕兵部左侍郎有維護之意,但始終沒有辦法解救賀通,他一共涉及三項罪名,其一便是誣陷工部侍郎賀瑛,是以被判處斬刑,五日後處決,賀通嚇得當場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此事共牽連了二十餘官員,光與賀通勾結,直接收受他銀兩的便有十五人。
這就是賀府銀子的流向了。
但賀瑛的罪名卻也沒有徹底清除,他作為朝廷重臣,居然讓身邊的妾氏鑽了空子與外人勾結陷害他不止,還捲了銀子跑路,足見愚蠢皇上大筆一揮,連降他三極,即日起調到某個偏遠地方去任職去了,而賀家的爵位就此被奪,只保留賀府以表皇帝的仁慈寬容。
這也許已經算幸運,江琳踏入大門的時候,在心裡算了算,不知不覺,離開這裡原來也已經有兩個月了。
而現在距離大年夜不過只有十天。
羅管家自然也回歸了賀府,正跟賀敏中說起過年的一些事宜,隨後就退了下去。
賀敏慧帶著賀敏謙從遠處奔跑過來,兩人的臉頰都是紅通通的,滿是喜色。
「大哥,大嫂,你們可回來了」賀敏慧撲向江琳,搖著她手臂,「可把我急死了,幸好二叔,哼,幸好那混蛋被治了罪,不然咱們家還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樣呢對了,大嫂,那個女人也被抓了,羅管家說已經賣去做了奴婢,也是活該」
宋依最後還是落得這樣的結果,江琳搖搖頭,只不過是水中撈月一場空,不知她此時可會後悔?若是安安穩穩,有賀瑛如此對她,本應該是可以過個不錯的人生的。
「大哥,家裡出了那樣的事,你竟然讓我跟個女人一樣窩在家裡,實在太窩囊了要不是四姐死活攔著,我可不願待在家裡」賀敏謙怒氣沖沖得瞪著賀敏中,「以後再出這種事,我絕不會躲著了,就算四姐也攔不住我」
賀敏中難得的沖這個弟弟笑起來,抬手拍拍他肩膀,「好,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男子漢說話要算數,遇到事不要逃。」
賀敏謙挺起胸膛,「那當然」
江琳在旁邊聽著,沒來由得有些怪異的感覺,這個家交給五弟麼?他現在年紀還太小了些吧?
賀敏慧這時又說道,「現在嬸嬸還住在這裡呢,我可不想看到她,累得爹爹爵位不保,還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實在太可惡了大哥,怎的沒有把她一起定罪呢?她肯定是共犯要咱們還養著她,那可辦不到」
賀通夫婦倆感情還是好的,饒是自個兒被嚇得暈過去,但也沒有供出張瑞芳,這一點上江琳還是挺佩服的,當下笑了下,「四妹不用煩惱,我這就去看看她。」讓賀敏中去解決這件事顯然不合適,而大夫人不在便只有她可以了。
張瑞芳,她走在路上不禁低低念了下這個名字,現在想想,認識她也有兩年半的時間。
這個人從來都是看不清的,而現在卻是看得那樣清楚,只不過為一個爵位罷了,如今這樣,誰也撈不到她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那個院子靜悄悄的,門前只有一個婆子無精打采得坐在那裡。
見到江琳跟個護衛過來倒是嚇一跳,結巴道,「大,大少夫人,您,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嬸嬸。」江琳往前看了看,「她可在裡面?」
「這個……」婆子猶豫了會兒,點點頭,「在,在的,老奴現在就去通報。」
「不用了。」江琳說著就走進去,天陰陰的,刮得風似在嗚咽。
走到張瑞芳住的最後一進院,只見房門開著,她的神態完全不同看門的婆子,端端正正得坐在堂屋的大椅上,好像早就料到江琳會來一樣,衝她笑著道,「喲,大侄媳來了啊可是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這語氣讓江琳產生一絲幻覺,時光還停留在以前。
然而,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她亦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是好久沒有見到嬸嬸了。」
張瑞芳見她走進來立在屋正中,下頜微抬了下,「有事嗎?好端端的忽然來我這裡?」
「自然,我是想看看嬸嬸什麼時候搬走。」即便是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她也不會放低警惕也不會同情她,因為太多的事實證明,張瑞芳是只殘忍的猛獸,加上梅姨娘死之前的刺殺,所以她才會帶一個護衛同行。
張瑞芳面色平靜,皮笑肉不笑得道,「我可是你長輩。」
「沒錯,但二叔是賀家的罪人」江琳冷笑道,「難道嬸嬸就沒有些話可說?」
張瑞芳嘴角一動,目光陰冷了幾分,「那是他犯的錯,與我何干?莫非大侄媳要把子虛烏有的罪名扣到我頭上不成?哼,咱們張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如今大嫂不在賀家,你真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江琳哼了聲,「嬸嬸也好意思提娘麼?要不是二叔,咱們家的爵位豈會沒有了說起來,嬸嬸難道不心疼?」
張瑞芳變了臉色,她在賀府籌謀多年無非是想替夫君奪得安國公的爵位,一樣是嫡子,賀通甚至比賀瑛能幹,憑什麼他們就得寄人籬下?可惜營營役役,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還賠了丈夫一條命要說恨,誰比她更恨?
她捂著嘴低笑幾聲,肩膀都抽了起來,「心疼?心疼啊我當然為咱們家心疼了,好好的一個爵位就沒有了,好好的爵位……」
江琳看著她,幾步轉回頭從護衛手裡拿過幾本賬冊扔在桌上,「你這幾年在家裡也撈了不少錢,別以為二叔沒有供出你,我們就不能拿你這麼辦可惜家醜始終不可外揚,出了二叔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也不想再讓人笑話,你好好收拾收拾帶著堂哥回張家吧」
張瑞芳怒道,「你敢趕我走?」
「事到如今你還想賴著不成?」江琳盯著她,「你們張家借由賀家也得了不少好處,若還想讓咱們供著你跟堂弟,那就真把人當傻瓜了也別跟我提什麼長輩不長輩,就算趕你出去又如何?這賀府有你一分一毫嗎?說得好聽些,以前不過是看在二叔的份上收留你們,如今還看什麼?看你害死王姨娘,還是讓三妹受那麼多苦,手上一條條的人命?」
張瑞芳忽的站起來,指著她道,「你可別誣陷我」
「誣不誣陷老天知道,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嬸嬸也是這樣,倒是把事情撇的一乾二淨。」江琳嘴角一挑,「二叔怕是有些委屈呢,幾日後人頭落地,也不知能不能瞑目」
聽到這句話,張瑞芳只覺腿一軟,整個人坐倒在椅子上。
江琳來到門口,吩咐守衛,「你看著她們收拾,天黑之前務必送出府。」本也是可以把張瑞芳送去牢房的,但不忍看賀心連著失去雙親,或許這樣的方法最好。
守衛拱了下手,「小的明白,請夫人放心。」
她便點點頭往院門那邊走去,遠遠得聽到張瑞芳尖銳的咒罵聲從身後傳來,但被風一吹也就散了。
從此後,府裡大概會清靜很多。
想到這些,她也許該輕鬆點,可心裡不知怎的就是惴惴的,現在賀瑛也不在京城了,大夫人又在南寧,而賀通夫婦也已經清除乾淨,加上沒了國公爺的爵位,勢必會減少些政治上的壓力,照理說她得到了一些自由。
可為何……
她正想著,就聽前方幾聲清脆的笑聲,「夫人,夫人……」
是香凝幾個丫頭來了,她們一別兩個月卻是從未見過。
「夫人變瘦了啊」青玉拉著她的手,撅著嘴,「夫人就該帶奴婢一起去的,聽賀定說夫人老是自個兒動手做活呢,叫咱們聽得好生心疼。」
紅豆瞥她一眼,打趣,「夫人別聽她的,她就是心疼也是心疼賀定大哥,剛才才巴巴得送了老母雞湯過去,哎,看來夫人回來的正是時候,到時候可要好好替青玉姐姐辦喜事呢」
本是久別重逢,但被紅豆一說,大伙都笑起來,唯有青玉羞紅了臉。
江琳卻是很高興,連連點頭,「患難見真情,青玉你再不承認也不行了,趕明兒我跟世子爺說說,等賀定身子一好,你們就把事情給辦了,咱們府裡也該熱鬧熱鬧。」
幾個人說說笑笑得往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