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除夕（三）
賀敏中此刻正在外宅攔著北城兵馬司的人。
今兒帶隊的是副指揮李行建，沖賀敏中抱拳道，「賀大人，滅火乃是我們的分內之事，不知為何要阻攔？這兵馬司皇上設下的目的就是護衛京城的安全，不管是民宅還是官宦之家，出事了咱們都得趕到，賀大人這麼做，上面怪責下來，咱們可當擔不起」
賀敏中笑笑，「李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領了，可火勢在內宅，裡面諸多女眷，實在不好放李大人進去。而且，咱們賀家也不是沒人，那火已經滅得差不多了，李大人態度負責，除夕夜還能擔心眾百姓的安全，本官來日一定會上報朝廷。」
李行建瞇起眼睛，抬頭看看上空，「賀大人，你看那煙還在往上面竄呢，說到救火還是咱們的人比較熟悉。賀大人請放心，下官的屬下向來循規蹈矩，絕不會冒犯貴府女眷，至於什麼上報朝廷，這好意下官也心領了，但職責在身，恕不能從命」說著一揮手，身後幾十號人就要往裡沖。
賀敏中喝道，「這火救不救，得我說了算，倘若本官不願意，哪怕大火就此燒光賀家，也輪不到你們來管」
家丁早得主子吩咐，趁此立即關上大門。
李行建看他立在門口，似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便有些猶豫了。看樣子，進去就得動用武力，可眼前之人到底是大理寺左少卿，要是傷著了如何交代？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他會來得那麼及時，要是再提前一會就好了，他不禁懊惱。
兩方僵持不動的時候，卻聽遠處一聲笑，「哎呀，賀大人，你們國公府都著火了，怎的還在跟兵馬司的人過不去？」
怎麼會是他來了，賀敏中皺皺眉，除夕居然也沒回去燕城團聚？
曲越慢悠悠走上來，看看李行建，他爺爺曾是左相，父親也曾在翰林院供職，從小就見識過各種官員來來往往，認識的人自然不少，所以李行建他也是認識的。
「曲少爺？」李行建也有些訝異，不過左相早已被貶官，這個小子他顯然不擺在眼裡。
「李大人，好久不見。」曲越笑嘻嘻道，「剛才在路口遇到章大人，他正帶人過來呢，賀大人，章大人算起來也是你表哥吧？還是親戚之間好商量，不就是失火麼，沒什麼好丟臉的，用不著堵著門啊。」他又調侃起賀敏中來。
章大人說的就是江琳的大表哥章顯柏，現任中城兵馬司指揮，也是李行建的上司，以前就是他帶人查封袁夫人妹妹的豆腐店的。
李行建一聽就有些慌亂，章大人照理說應該在家中過除夕呢，怎的會巡起夜來？莫非一早就……那自己還杵在這裡，豈非惹禍上身？當下立刻就拱手道，「既然賀大人的家眷很安全，火勢看起來也是要滅了，那下官先行告辭」說完帶兵轉身就走，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曲越撲哧笑起來，「哎呀，這李大人的膽子還是那麼小，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才看上他。」
賀敏中卻沒有笑，看著他，「你怎麼沒去燕城？」說看到章大人帶兵來肯定是他胡說八道，但不失為一個極好的辦法，這個人很是聰敏，個性放得開，又有相同的愛好，所以賀敏中認識後也願意與他結交朋友。
說到這個，曲越嘴角一挑，攤攤手，「你也知道我跟我家的關係，也許不回去反而好一些。」
見他有黯然之色，賀敏中目光微斂，忽爾拍拍他肩膀，「既然來了，就去我家吧，不過現在恐怕亂得很，我招呼不了你。」
曲越表示理解，「我會自便的。」
賀敏中就往裡面快步走進去。
曲越在門口駐足，想了會兒事情，這才抬腳邁進門。
而內宅，江琳還沒帶著大夫人離開呢，卻聽後面一聲尖利的叫，「啊這，這是」雖是男人，聲音倒不遜於女人，高亢的可怕。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只見微弱的火光中，一個人影搖搖晃晃走過來，像是還沒有清醒，一頭長髮在冷冽的風中飛舞著，她穿著雪白的袍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殺人償命四個反覆的字，全是血紅色的，看著令人驚心，情景十分詭異。旁邊的護衛仿若也呆住了，一個個都沒有動。
「鬼魂來報仇了」終於有人叫起來，先是王姨娘的鬼魂，後又來殺人償命幾個字，人都是有聯想能力的，哪裡能猜不到其中的關聯。
江琳暗道不好，卻聽張瑞芳喝道，「原來是你裝神弄鬼，快把她抓了」
「這，這不是虹黛嗎？」。香雪聲音顫抖。
原來這人是虹黛？江琳從未見過她的樣貌，如今知道這個人就是她，心裡更是亂起來，好幾個疑問充斥在腦海，令她疑惑萬分。
虹黛此刻清醒了，也看見自己身上的血字，立時尖叫一聲，好像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雙手捂著腦袋甩著，那一頭長髮在空中飛舞的更加厲害，加上那紅字白袍，她似乎才像厲鬼呢
「我沒殺人，我沒殺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她瘋狂得叫著，忽然指著大夫人的方向，「是，是……」
聲音戛然而止，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裡赫然被一把匕首刺中，整個人僵立片刻頓時「撲通」倒在地上。
同時間，江琳覺得大夫人身子也軟了，忙對香雪使眼色，兩人扶著她就往屋裡走去。
「鳳仙，快把娘平日用的藥拿過來」一進去，她就吩咐，「若是有白太醫囑咐的治療暈厥的藥也一併拿過來。」
鳳仙是大夫人最信任的丫環，當然知道藥在哪裡，很快就找出來，並且幫著用水給大ff8夫人灌進去。
江琳鬆了一口氣，這些藥大概是保命丸，應當是有效的，這才把大夫人扶到床上放好，又小心蓋上被子。
外面一片嘈雜，賀敏中也走進來，江琳上前道，「娘暈過去了，已經給她餵過此前白太醫開的藥。」
「嗯，李益也去請白太醫了。」就算不暈，也是要請著來的，剛才刺激受的太大，賀敏中走過去擔心得看著大夫人，沒想到還有直接衝著她來的，倒是始料未及。
「我把過脈，暫時沒事，爺不用擔心。」她問出心中疑慮，「虹黛是……」當時只看到青光一閃，虹黛就被刺中死了，那速度實在太快，到底是誰發出來的？羅紀有沒有武功呢？
「是我。」賀敏中臉色沉了沉，「還是疏忽了，差點釀成大禍。」
原來是他，那會兒他是站在哪裡的？反正江琳沒看到，不過想想也正常，狩獵練得就是眼力臂力，但江琳不知道他說的釀成大禍是什麼意思，倒是虹黛剛才的言語舉止，卻像是要指認大夫人殺了王姨娘似的……她到現在還驚魂未定，若賀敏中沒有下殺手，大夫人處境就難堪了，她呼出一口氣，「那時真不知道怎麼辦幸好爺來得及時。」
他抬手碰觸她臉頰，柔聲道，「讓你擔心了。」
門簾又被掀開，卻是賀瑛跟賀敏安兩人趕回來，賀瑛奔到床頭，見大夫人蒼白著臉暈迷不醒，大急，暴跳道，「怎麼回事？好好的會著火？那些巡夜的都幹什麼去了？全給我狠狠的打，打死為止」他氣得很，自己夫人暈死不說，還弄個死去的妾氏鬼魂蹦躂出來，以後他的臉往哪裡擱？
賀敏中冷聲道，「打也晚了，父親還是想想此事怎麼處理為好。」
「能怎麼處理？」賀瑛怒道，「你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呢，怎麼能允許家裡出這種事？啊？你給我立刻去查查不出來別來見我」
江琳聽了無言，有這樣的父親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霉，自己在家啥事都不管，出事了就推在別人身上，還得把爛攤子給收拾好了。
賀敏中似乎早就習慣，也懶得跟他繼續說，轉身就出了臥房，在外面等著。
賀敏慧幾個好似還沒從大火中醒過神，一個個有些愣愣的，見賀敏中出來，她就衝上去道，「娘怎麼樣了？大哥，咱們家為什麼會有大火啊？這可是，可是除夕夜呢」前一刻還在歡樂的放煙花，後一刻就著火了，接著娘又暈倒，還有各式各樣的流言飛語。
「只是下人們疏忽引起的。」江琳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撫道，「叫了白太醫了，娘也應該沒事的。」
賀敏慧的心稍稍定了些，「我去看看娘。」
「五弟，六弟，你們也進去吧，小聲點。」江琳沖兩個弟弟柔聲道。
羅紀此刻進來了，賀敏中便看了看江琳。
「爺去吧，我會照看這裡的。」發生這樣的情況，恐怕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江琳讓他放心。
賀敏中便走了，「我很快就回來。」
張瑞芳跟賀通也進來了，兩人當然是滿臉疑惑加擔憂的，賀心跟在後面，上來握了握江琳的手，「大嫂，大伯母會沒事的，你別擔心啊。」她小聲安慰著，「以前也有過幾回的，白太醫一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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