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的位置在黑森林巴登酒店二樓右側懸空的觀景大廳裡,大廳天花板和四周都用透明的玻璃隔住了冬日的寒冷,不停地在滑動的褶皺金色紗織窗簾讓窗外的風景彷彿飄動,若隱若現。
克莉絲汀夫人並不打算馬上回伊登,即使此時許多事情都離不開她,她決定在這裡臨時處置那些紛雜煩亂的事情。
她像所有享受悠閒假日的人們一樣享受著早餐。
歐拉蒂諾公爵的兩名騎士,即使在走進酒店後,也沒有卸下頭盔,緊握著長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那冰冷的眼神嚇退了許多自命魅力十足的男子前來和克莉絲汀夫人搭訕。
他們訕訕地看著歐拉蒂諾公爵,眼熱地妒忌,和這樣美麗的女子相對而坐,而且還有騎士作為護衛,這樣的男人散出權勢逼人的氣息,讓他們恨不得天花板上的吊鉤形大燈掉下來砸得歐拉蒂諾公爵滿頭是血。
歐拉蒂諾公爵可遠遠沒有享受這種滿足優越感的心情,他的內心正飽受煎熬,如果可以他更願意像初見克莉絲汀夫人時那樣,和奧斯頓先生勾肩搭背張望著和聖格蘭姆耶一同走下馬車的女孩。
他害怕從克莉絲汀夫人口中得到噩耗,這種涉及國家安全和宗教立場的問題,再親密的關係,也幫不了多少,克莉絲汀夫人如果要動崔梵西家族,必然是得到了聖格蘭姆耶和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肯,崔梵西家族無法抗拒。
「你為什麼會想宗座要對付崔梵西家族?」克莉絲汀夫人微笑著,注視著歐拉蒂諾院長。
她的笑容並沒有讓歐拉蒂諾院長輕鬆多少,反而更加沉重起來,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歐拉蒂諾院長只覺得崔梵西家族要倒霉了,多明尼卡神學院辦的各種刊物登載的反宗教和反神學論調無不得到了崔梵西家族的魔法師們的支持,而且刊物的審核也是由崔梵西家族的人把持,這即意味著他們認可這種內容。
「要想讓聖格吉爾教廷建立起權威。如同聖伯多祿教廷一樣成為精神上的領袖和統治,必然需要在起始時期動一場清洗,如果對反對不管不問,那值宗座地威信何在?」歐拉蒂諾公爵也不介意這樣的說話有些提醒對方對付崔梵西家族的可能,他相信克莉絲汀夫人如果要動崔梵西家族,肯定早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說出來,配合著他那絕望悲哀的表情,說不定能夠稍稍博得一點同情,也是有好處的。
克莉絲汀夫人手中的象牙色小勺在碗中轉動著,攪起奶白色地甜湯形成小小的漩渦,芙蓉片和魚肉丁隨之飄蕩沉浮,那白皙豐潤的素手卻讓歐拉蒂諾公爵心生無力,他舉得自己和崔梵西家族就是被克莉絲汀夫人折騰的芙蓉片和魚肉丁。當她停下動作,崔梵西家族才能夠知道沉浮落定之後,他們這碗甜湯的味道。是討人喜歡,還是會被嫌棄地隨意倒掉。
「你又是如何判斷聖格吉爾教廷會和聖伯多祿教廷教廷一樣?院長先生。不要胡思亂想。有這麼多時間陪伴我喝甜湯。不如和你地謀士。教授們靜下心來看看如今地局勢和埃爾羅伊宮地態度。」克莉絲汀夫人小口地泯了一勺湯。鮮美地味道讓她十分滿意。「午後加布裡爾三世陛下會公佈一個喻告。和我撰寫地一篇綱論會同時貼在皇宮廣場前……那裡邊應該有你想要地信息。」
歐拉蒂諾公爵將這一番話琢磨了片刻。臉上喜色漸濃。雖然克莉絲汀夫人沒有明說。但已經告訴了他不要擔心。這位夫人並沒有要欺瞞他地必要。心中大定。也不掩飾他輕鬆地態度。大口地吃了幾片鮮奶麵包。「克莉絲汀。你就說得明白一些吧……至少給我一些指點。讓我知道怎麼收斂那些人。你別看那幾位魔法師先生。平常高談闊論。可這時候也十分擔心。他們可不敢真拿自己地魔法來對抗神術。不說歐德修凡克家族地苦修士數量眾多。要是惹得宗座出手。傳說中凡俗世界中和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同樣掌握了神地力量地兩人之一。她們也沒有平日裡鼓吹魔法師能力時地那種信心了。」
「好吧。這件事情遲早需要你配合。早點告訴你也好。」克莉絲汀夫人放下小勺。看著歐拉蒂諾公爵。收斂了嘴角若有若無地笑意。
歐拉蒂諾公爵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做出認真聆聽地姿態。
「多明尼卡神學院地期刊無須整頓。讓他們繼續撰寫刊登對教廷不滿地文章。當然必須是針對聖伯多祿教廷。然後針對性地就聖伯多祿教廷出現地黑暗腐朽問題。對聖格吉爾教廷提出質疑。要求聖格吉爾教廷闡述如何避免這些問題在帝國出現。」克莉絲汀夫人頓了一下。手指輕扣著桌面。「這些問題和答覆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基本上地程序就是你們氣勢洶洶而來。叫囂聲漸熄。表現出信任和臣服。最後為聖格吉爾教廷猛烈造勢。就是這樣一個簡短地流程。但是不能偏離我設定地問題範圍。這些聖伯多祿教廷讓人憎惡地內幕。不久後將公之於眾。那時候就是你們表現出對聖格吉爾教廷配合姿態誠意地時候了。」
克莉絲汀夫人輕聲喚著陸斯恩地名字。陸斯恩走了過來。低頭聽著克莉絲汀夫人地吩咐。在歐拉蒂諾公爵地眼前。如同魔術一般兩手空空地從背後抽出一疊資料宗卷。歐拉蒂諾公爵瞪大了眼睛。緊盯著陸斯恩地手。然後疑惑地側頭看了看陸斯恩地身後。想不明白陸斯恩從那裡拿出來這些資料。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這個小細節,馬上把所有精力放在了資料上,克莉絲汀夫人小聲和陸斯恩說著話,歐拉蒂諾公爵也沒有再讓陸斯恩離開。
「夫人,你走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吸引人的女人,剛才已經有不下十位尊貴的先生用各種方法,誘惑我透露你的身份……甚至有一位先生出價一百個金幣,希望我能夠替他邀請你共進午餐。」陸斯恩躬著身體,用只有克莉絲汀夫人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說話。
「十位尊貴的先生?這是陸斯恩的形容詞嗎?當他們對我有所企圖地時候,你居然不用……不用……情地公狗來形容他們?」克莉絲汀夫人不自然地臉紅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在陸斯恩的誘導下,第一次說這種粗魯話時地情景,「一百個金幣,你有沒有把我賣了?」
「夫人,我怎麼可以代替你做這樣的決定呢?你又不是我的貨物,怎麼賣?」陸斯恩看著她脖頸上一抹消逝的紅暈,這是克莉絲汀夫人十分敏感的部位,輕輕一吻,便會有一層暈紅渲染開來。
「我是你的。」克莉絲汀夫人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察看資料的歐拉蒂諾公爵,迅地在陸斯恩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她轉過頭,裝作觀賞窗外的風景,心中卻在怦怦亂跳,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了,在他的身邊,自制力已經降低到了可憐的地步,彷彿他只要一個溫柔的眼神,就會讓她對一切都不管不顧地投入他的懷中。
陸斯恩也有些吃驚,他沒有料到克莉絲汀夫人會如此大膽,側目看到不遠處安德烈公爵正往這邊望過來,他神色如常,似乎並沒有看到剛才的這一幕。
安德烈公爵正在和黑森林巴登酒店的經理聊天,通過坎斯拉夫伯爵的關係,這名經理早已經知道了昨天晚上入住的一行人尊貴的身份,聽到安德烈公爵要和他談話,更是受寵若驚。
安德烈公爵神色自然地詢問起克莉絲汀夫人那房間預定的日期,他已經在侍女那裡得知克莉絲汀夫人的房間並非是臨時擠出來的。
克莉絲汀夫人預定房間時並沒有透露身份,此時這名經理自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只當是安德烈公爵對妻子的關懷,拿出了一本登記冊為安德烈公爵找到了答案。
安德烈公爵看了一下日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正好看到陸斯恩站直身體,克莉絲汀夫人轉頭的一幕,他只是覺得剛才的情景似乎有些逾越親密關係的曖昧味道。
歐拉蒂諾公爵果然找到了克莉絲汀夫人,並沒有出乎安德烈公爵的預料,他看著歐拉蒂諾公爵手中一大疊的資料,想必這就是克莉絲汀夫人最近忙碌的事情,可憐的是他這個丈夫什麼也不知道,完全不清楚克莉絲汀在忙什麼,忙出了些什麼。
「克莉絲汀,即便你身上的光環如何耀眼,你終究只是個女人,總會犯一些這樣那樣女人們難以避免的錯誤。德萊克斯夫人熱衷於和藝術家們討論最新流行的畫風,以展示她的品味,可是她卻不知道和她同睡一張床的杜科斯是才華橫溢的天才畫家。更何況你?」安德烈公爵把玩著手裡的馬耳他十字船舵模型,沒有去和歐拉蒂諾公爵見面,逕直走出了黑森林巴登酒店。
甜湯,太濃太膩,但是我覺得陸斯恩和克莉絲汀夫人此時的關係,有這麼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