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葉梧桐的樹枝微顫,最後一片枯黃的葉子已經在很久以前飄零離去,光禿禿的枝幹不見往日的風情,如同垂暮的婦人,在秋風中佝僂著身子,瑟瑟抖。
雨格外的冷,打在身上會讓人凍的直哆嗦,寒風在雨縫中穿過,捲起層層水氣,如紗似霧。
天空一片蒼涼陰暗,望向隱在陰雲後的光亮位置,依然有些刺目,卻沒有半點溫暖的感覺,倒像是成了天地間所有冰冷氣息的源頭。
這一場雨宣示著冬天來到了櫻蘭羅帝國的都城,伊蘇河水不再顯得慵懶,多了一份凌厲,最後一次漲潮的河水褪去,露出平整的河岸,一片片如鵝絨的雪花四散著落,然後迅消融,冬天的第一場雨,雨夾雪。
一根素白的手指接住了細細的雪花,被她的溫暖化成水珠,映照得她指尖的皮膚細嫩柔滑,透出淡淡的紅暈。
不知道會有多少男人羨慕這些被她粘在指尖,夾在指縫,握在掌心的雨雪,要觸碰這雙手,需要的不僅僅是財富,權勢和地位,更多的是幸運。
親吻她的指尖,幾乎沒有可能,她似乎並不覺得除了她的一個騎士,還有誰足夠讓她欣賞,賜予對方行吻手禮的榮耀。
如果排除幸運女神的青睞,要遠遠地仰望她,至少需要有祖先幾代奮鬥而來的貴族頭銜。要和她參加同樣地宴會,請至少準備一個子爵及其以上的頭銜,能夠聽到她溫和醇厚如醉人紅酒的聲音。站在她十尺以內,請先確認你擁有在西裡爾區建造莊園地資格。
如果你要微微躬身,伸出右手,邀請她跳一隻舞……對不起,你和你祖先歷代的奮鬥,甚至幸運女神的青睞,都無法幫助你實現這樣奢侈的願望。
安德烈公爵這樣做了,可是他也被拒絕了。
她拒絕了邀約。走到窗戶前,拒絕了侍的幫助,輕輕地拉開了紫色雕花絲綢窗簾,來自遙遠的雲周大陸奢侈工藝品,是貴族們裝飾庭院房間最偏愛的材料,鑲嵌著薄薄水晶的鍍金窗台上擺放著在溫室裡培養地鮮花,窗外寒冬,窗內花開,這樣的景象讓她的眉角有了一絲愉悅。
她卻讓這一線點綴肅穆冬天,嬌艷多姿的鮮花黯然失色。那一絲笑意,讓人恍惚間置身於春暖花開時。
推開窗戶,一陣冷風襲來,讓壁爐裡升騰的火焰抖了抖,她緊了緊身上的喜拉雅雪頂巨熊胸絨製作的毛裘,如溫泉流淌在肩頭。
握著一杯充滿歡慶和喜悅味道的香檳,她注視著遙遠的北方。
「夫人,我有些冷。」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站在她地身後,似乎真的冷了,以至於他的聲音都很冷。
她回頭看著小男孩。看著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看著不遠處正在加木炭的壁爐,微笑著道:「倫德比伊登要冷,尤其是冬天。你還習慣吧?」
「你的意思是讓我回伊登嗎?」小男孩不由分說地走過去關上了窗戶,譏諷地看著她,「夫人如果覺得太熱了,可以回夏洛特莊園。」
「真像個小主人啊。」她泯了一口優銀香花型素口高腳杯中清透的香檳,對小男孩身後走過來的年輕婦人說道。
「很抱歉,夫人。」年輕婦人歉然微笑。
這是一個屬於這位年輕婦人和她兒子的宴會,她是來自托拜厄斯家族的托拜厄斯夫人,她地兒子是馬卡斯。已經成為了修斯坦尼頓伯爵的繼承人。
這對母子跟隨著修斯坦尼頓伯爵從伊登來到了倫德。他們甚至登上了進入倫德接受皇帝陛下檢閱的烈士敦號軍艦,雖然沒有站在甲板上接受倫德市民和貴族們的歡呼。卻是隨著修斯坦尼頓伯爵,緊跟在安德烈公爵之後走下了烈士敦號。
這樣地身份和榮耀,讓托拜厄斯家族的母子成為了倫德貴族***裡的新貴。馬卡斯少爺更是頻頻受到各種宴會的邀請,他已經是修斯坦尼頓伯爵的繼承人,他不只會繼承這位伯爵的爵位和領地,更得到了烈金雷諾特家族的認可,可以被稱呼為馬卡斯-托拜厄斯-烈金雷諾特。
馬卡斯甩開母親按在他肩頭的雙手,輕哼了一聲,離開了他母親小心對待著地這位夫人。
托拜厄斯夫人望著眼前優雅高貴地女人,一襲在初冬冷清的時節格外引人注目地紅色寬袖長裙禮服,如水流淌的絲綢質地盡顯品味,緊束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白色的毛裘和她的膚色相映成雪,她靜靜地站在這裡,總讓人想起秋冬盛開的優銀香花,蕭瑟冷清的季節似乎都只是為了襯托她的炫目驕傲容顏,托拜厄斯夫人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所擁有身姿,背景,榮光,頭銜融合在一起的氣質會輕易地讓人感覺到自慚形穢,曾經在赫伯肯黑德港灣看到過她的背影,十多年過去後,她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光彩照人,蒙扎忒小說中浪漫渲染後最美的海景在她面前暗淡無光,在這樣熙熙攘攘,一眾貴婦人小姐精心打扮,濃妝淡抹讓人眼花繚亂的宴會中,她依然是最吸引目光的女人,彷彿所有的一切存在,都只是為了襯托她的風姿。
這樣的女人,除了嫉妒她,托拜厄斯夫人想不出其他的情緒,甚至沒有心情去辱罵她,因為那些污穢的詞彙,永遠也無法沾染到她,任何譏諷之詞,也只會讓譏諷羞愧。
托拜厄斯夫人曾經非常嫉恨這個女人。她甚至想如果有機會見到這個女人,一定要狠狠地譏諷嘲弄,但當托拜厄斯夫人走下烈士敦號時。看到這個女人和櫻蘭羅帝國最尊貴地女人凱瑟琳皇后,還有最富裕的女人葛洛仙妮公爵夫人一同站在加布裡爾三世陛下身旁,用溫和自然的微笑注視著自己時,托拜厄斯夫人只能低下頭從她身側走過。
她無力抬頭直視這個女人,自卑,怯弱,哀憐,甚至還有一點點地恐懼。
托拜厄斯家族在倫德也有些地產。但顯然不符合馬卡斯少爺伯爵繼承人的身份,這對母子便自然地被修斯坦尼頓伯爵安排入住范輪鐵恩古堡,安德烈公爵最信任的管家如此安排,也沒有人非議。
不管是出於禮貌還是為了馬卡斯少爺的未來,於情於理托拜厄斯夫人都應該前往夏洛特莊園拜會,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修斯坦尼頓伯爵並沒有為她準備這樣的行程,初來倫德的托拜厄斯夫人母子很快就被捲入了倫德貴族***裡無數的聚會,宴席,沙龍中。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前往夏洛特莊園的計劃。
令人意外地是,當安德烈公爵在范輪鐵恩古堡為馬卡斯正式獲得加布裡爾三世陛下認可,具備修斯坦尼頓伯爵繼承人資格而舉行的宴會時,這位夫人離開了夏洛特莊園,來到了范輪鐵恩古堡。
「克莉絲汀夫人,非常感激你能參加宴會。」托拜厄斯夫人看到對方眸子裡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語無倫次。
克莉絲汀夫人眼眸裡的笑意更濃了,「安德烈遲早會將范輪鐵恩古堡送給修斯坦尼頓,但現在,依然應該是我感激你能來參加這個宴會。」
托拜厄斯夫人的神情有些僵硬。這個宴會是安德烈公爵在范輪鐵恩古堡舉行,那麼克莉絲汀夫人就是名正言順的主人,范輪鐵恩古堡,這些年一直都是克莉絲汀夫人派僕人在打理。
「你和馬卡斯是這次宴會的主角。還有許多人等待著能和你說上幾句話,快去吧。」克莉絲汀夫人轉過頭,依然望著窗外。
她是真正的主人,只留給托拜厄斯夫人一個背影,她的語氣雖然溫和,卻不容置疑。
托拜厄斯夫人憂心忡忡地走開,儘管她的神情並不歡愉,卻依然讓許多小心注意著這兩個女人談話地一些人羨慕揣測不已。
安德烈公爵自然是倫德最具權勢和威嚴的男人。他能夠為托拜厄斯夫人母子舉行歡迎宴會。已經宣示了烈金雷諾特家族對於這對母子的歡迎態度。在倫德社交***浸淫多時的貴族們都能夠體會到這是烈金雷諾特家族對修斯坦尼頓伯爵所表示的重視。
但克莉絲汀夫人一直沒有和托拜厄斯母子有所接觸,讓許多老成持重的貴族們不得不觀望和托拜厄斯母子的來往。直到這次克莉絲汀夫人親自出席了歡迎宴會,他們才會真正地向托拜厄斯母子表示他們的友誼。
三層的塔式燭台上點燃著通紅的蠟燭,映照得整個宴會大廳***通明,高大地古賢哲雕像揮灑自如的線條沐浴在燭光下,盡顯氣勢雄渾,忙碌的侍細心地察看著每一個壁爐裡火焰的熱度,時不時地增加或減少一些燃燒地木炭,不至於讓大廳裡的溫度太高,馬卡斯少爺的額頭已經出汗,在范輪鐵恩古堡,這位未來的伯爵繼承人,像個真正的主人一樣指揮著僕人們。
帶著用各色馬鬃毛製作成卷的樂師們奏響各種樂器,在大廳的邊角適當地調節著宴會歡快熱烈的氣氛,一身黑紅相間,披著薄紗地著名女歌唱家投入地展示她美妙地歌喉,《安洛的舞步》是貴族宴會上保留地曲目,作為倫德最傑出的女歌唱家,潔希咖已經把這讓人忍不住想要起舞的曲子唱出了技巧和聲色上的巔峰境界。
倫德最具權勢和財富的男女們在這個大廳裡歡聲笑語不斷,大大小小的***進行著有趣或客套的對話,騎著獨輪車的劇團小丑表演著魔術,揮舞**表演火龍術的年輕人吸引著貴婦人小姐們的圍觀,她們在看到年輕男人裸露著身體。從口中突出飛向高空地烈焰時,驚叫著露出崇拜的眼神。大廳中央的雙層高台上,身著火辣緊身衣地女子正在表演著匪夷所思的柔術。柔韌的身體讓許多男人開始打聽她所屬的劇團,當她謝禮時露出美艷的臉孔時,她的出身底細已經被徹底打探清楚了,甚至她也被標上了亮閃閃的金幣。
穿著白黑色禮服的侍們拖著銀盤,為尊貴地客人們準備美食和醇酒,在邊側鋪著金絲桌布的長條餐桌上,擺放著各種生冷熱食,其中如象牙般的薄片松露。黑金色的魚子醬,美麗的布列塔尼藍龍蝦都堆積如山,讓人不得不驚歎烈金雷諾特家族宴會的奢侈精緻。
馬卡斯穿著剛從芭拉寶利旗艦店取回來的定制禮服,微笑著和他身側走過的男女們點頭示意,在倫德的日子沒多久,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想著剛才誇獎自己地居然是一位侯爵夫人,那個嬌笑著讓自己吻手的小姐是西裡爾區某個莊園主的女兒,還有撫摸自己肩膀的老是內閣大臣,馬卡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和這樣的人物們參加宴會,而他居然還是主角,在伊登的時候,他簡直不敢想像。
他看到母親匆匆離開那位克莉絲汀夫人,冷笑一聲,再次走向那位似乎有些孤獨的女人。
「夫人,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馬卡斯收斂起他先前的冷淡,彬彬有禮地說道。
克莉絲汀夫人從思緒中脫離出來,笑道:「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氣。」
馬卡斯愣了愣。他似乎不明白克莉絲汀夫人說的「一家人」是什麼意思,但他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地問題,「如果我和格利沙爾塔小姐。都被選擇成為某個家族的繼承人,你覺得我和她,誰更適合繼承一個家族?」
「真是一個讓人驚訝的問題。」克莉絲汀夫人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暖如春,她看著眼前鋒芒畢露地男孩,或說少年,輕輕搖了搖頭,一縷絲劃過她的嘴角,勾起一絲柔媚的風情。甚至讓年少的馬卡斯都露出了驚艷的神情。
馬卡斯很快就感覺到自己這種神情的不合適。迅地隱去,他被很好地教育成一個可以最快度地整理情緒的貴族繼承人。雖然他有時候顯得十分張揚,但他知道在什麼時候收斂。
「如果這個問題讓夫人十分為難,夫人可以不用回答。」馬卡斯也笑了起來,他覺得這種笑容像極了安德烈公爵再次拒絕費迪南德騎士決鬥要求時那種帶著不屑的微笑。
克莉絲汀夫人搖頭,聞了聞隨著氣泡炸開而散出醇香地香檳酒味,那雙顛倒眾生地眸子裡有著看到優秀後輩欣賞的神情,「我覺得你更適合,希望這個回答沒有讓你意外。」
「謝謝夫人。」馬卡斯滿意地離開。
克莉絲汀夫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覺得這個少年十分幸運,如果此時陸斯恩站在她地身邊,聽到馬卡斯提出這樣的問題,只怕陸斯恩會毫不在意地為羅秀抹去這一點點危險。
馬卡斯將成為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當**生最高的目標,而羅秀將來的成就,克莉絲汀夫人也無法把握,當陸斯恩站在她的身後時,克莉絲汀夫人相信,羅秀甚至可以俯瞰整個多米尼克大陸。
如今的倫德,克莉絲汀夫人已經能夠感覺到這個千年繁盛的帝都,被一個人的影子漸漸籠罩。自從他離開夏洛特莊園,在倫德傳來梅林大師依然庇護著櫻蘭羅帝國的消息開始,克莉絲汀夫人就知道了他會讓整個櫻蘭羅帝國都成為羅秀的堡壘。
如果不是羅秀的要求,克莉絲汀夫人不會來參加這個宴會,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依然在希望自己和安德烈更親密一些,讓這個家庭成為真正的貴族家庭典範。但克莉絲汀夫人讓羅秀失望了,她甚至沒有在這個宴會上如同往常一般和安德烈公爵做出和睦相愛的姿態,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安德烈公爵邀請她的第一隻舞。
從帝國第三艦隊凱旋歸來,安德烈公爵接受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檢閱之後。這位公爵就沒有離開過倫德,一直以處理公務地名義住在了范輪鐵恩古堡,而克莉絲汀夫人也在夏洛特莊園裡處理著最近生的一些事情。只有羅秀偶爾在進城後到范輪鐵恩古堡看看她的父親。
這是自安德烈公爵回到倫德後,克莉絲汀夫人和他第二次見面,這對貴族家庭典範代表地感情似乎出現了一些小問題,有心人看在眼裡不由得會產生一些揣測,但基本上沒有誰真正認為這對夫婦的婚姻會破裂。
「陸斯恩,應該快回來了吧。」克莉絲汀夫人望著窗外的落雪自然自語,她在想自己的惡魔。
他離開倫德以後,卻是自從百年戰爭之來。倫德最不平靜的時節。加布裡爾三世陛下高調宣佈,庇佑著櫻蘭羅帝國建立,繁盛,傳承的梅林大師,再次來到了倫德,並且為陛下指點了國政。
緊接著加布裡爾三世陛下派出了槍與花騎士團,剿滅了幾個聖伯多祿國守日的據點,這些據點都十分隱秘,但加布裡爾三世卻將這種應該在暗中進行的剿滅活動通告了全國,並且十分悲痛而難以置信地宣佈。就是這些潛伏在櫻蘭羅帝國地守日們,策劃了紅衣大主教孔特雷拉絲的謀殺案。
整個倫德都被這個消息震驚了,直到數天之後,民眾們才反應過來,憤怒地要求徹查兇手,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動亂,巡騎警和槍與花騎士團雖然努力平息動亂,但卻沒有造成狂熱信徒的傷害,自是將那些咆哮著神放棄了櫻蘭羅的傢伙暫時關押起來。
這種溫和的態度讓民眾們對帝國的怒火轉移了,他們中的一部分開始相信這件事情和帝國的關係不大。
不久以後。費迪南德騎士帶領一個小隊騎士,抓捕了一個帶著教皇手諭的聖伯多祿國使,這位使有教皇選定的額蒂菲斯大教堂主教任命書,加布裡爾三世陛下選擇了在這時候公告了守日頭領澤維爾和聯合大教堂瑞恩主教地陰謀。將費迪南德浴血奪來可以證明教皇國陰謀的證據呈現出來,兩份不同的主教任命書,卻都出自於格列高力七世的手筆,這種明顯帶著陰謀味道,不容置疑的鐵證讓櫻蘭羅帝國的信徒們將憤怒轉移到了聖伯多祿國教廷。
「在倫理和信仰上永無謬誤」的教皇格列高力七世,因為這次謀殺額蒂菲斯大教堂紅衣大主教孔特雷拉絲的事件,而完全失去了櫻蘭羅帝國信徒們的敬仰。加布裡爾三世陛下趁此機會宣告,這個陰謀是梅林大師提醒了他。梅林大師無法忍受一個藏污納垢的教廷來染指櫻蘭羅帝國。
因為梅林大師一向以來對教廷地敵意眾所周知。也因為梅林大師的威望。自然更進一步地讓信徒們相信這個陰謀是由教廷策劃,也再次降低了教廷的影響力。
但真正讓櫻蘭羅帝國信徒們對教廷徹底失去信心的。卻是夏洛特莊園地克莉絲汀夫人,她宣佈捨棄聖伯多祿教廷的「聖裔」稱號!
在梅林廣場,始祖雕像下,克莉絲汀夫人面對著多明尼卡神學院以及整個倫德市民們表了一次公開演講,怒斥教廷的陰謀和企圖顛覆櫻蘭羅帝國的卑劣行徑,並且說了一句讓櫻蘭羅帝國信徒們不再迷茫的話:「我們信仰神,不是信仰教皇。」
陸斯恩離開倫德的這些日子,倫德可謂風起雲湧,一些感覺敏銳的貴族們人人自危,他們不會像普通的信徒和民眾那樣被官方地輿論所引導,既然連克莉絲汀夫人都站了出來,他們完全可以相信,櫻蘭羅帝國和聖伯多祿國教廷已經完全撕破了臉皮,徹底對立。
作為多米尼克大陸最強大地宗教勢力,聖伯多祿國教廷擁有的守日,一直是櫻蘭羅帝國眾多瀆神異端學們地噩夢,當槍與花騎士團在歐德修凡克家族苦修士們的協助下,在整個櫻蘭羅帝國範圍內追剿潛伏的守日取得全面的成就時,這些被聖伯多祿國教廷宣判為異端的學們歡欣鼓舞,開始在倫德大肆鼓吹他們的理論,再次挑起了那些對聖伯多祿國教廷失望地信徒們的憤怒。
長期壓抑後狂熱洩的學。在信仰中迷茫地信徒,雙方生的衝突,甚至連艾格博特先生與主教聯合調節都沒有辦法消除。這件事情卻是完全出乎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意料。直到克莉絲汀夫人出面調節,讓人十分吃驚又覺得理所當然地是,艾格博特先生以及波特萊姆主教都沒有辦法的衝突,卻被克莉絲汀夫人輕鬆解決了。
也正因為這樣,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將處理紅衣大主教孔特雷拉絲謀殺案後續事件以及額蒂菲斯大教堂新任主教選定的任務都交給了克莉絲汀夫人。
當歐德修凡克家族派來使,如同加布裡爾三世陛下見過的那位桫欏聖殿主人預料的那樣,希望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協助在櫻蘭羅帝國重新建立聖格吉爾教廷時,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依然將一部分的秘密任務交由克莉絲汀夫人。
克莉絲汀夫人手中握著越來越多籌碼和力量地時候。她卻覺得累了。
她可以很好地處理這些事情,她的睿智和頭腦不只能夠用在經濟學領域,她的名望和出身,決定了她是櫻蘭羅帝國最適合撫養宗教和政治這對孿生兄弟的女人。
這些事情並不輕鬆,她只能獨自完成,默默地承受著壓力,她甚至無法信任自己的丈夫,她早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婚姻中的某些陰謀味道,她也無法完全信任自己的家族。
她最信任的人,卻不在身邊。
她握著已經有些溫熱的酒杯。香檳中已經沒有再從底部漂浮出來如同珍珠地氣泡,她望著窗外夾著雪花的雨絲,透過瀰漫的昏暗天色,默默地看著北方。
按照計劃,他應該早幾天就回到了夏洛特莊園,然而在每天的早餐時,餐桌旁依然沒有他的身影,沒有他完美的服侍,感覺不到他的體貼,看不到他帶著笑意的眼神。克莉絲汀夫人總覺得老布尼爾的手藝似乎大不如前了。
壁爐裡的炙熱地炭火光映照著她的臉頰一片潮紅,克莉絲汀夫人安靜地笑了起來,早餐的氣氛總會因為潘娜普洛伯爵而有些生硬,但羅秀卻總是在感歎。「陸斯恩不在的時候,我甚至可以像潘娜普洛伯爵一樣咬著榛子咯吱咯吱響,也不會有人說淑女不應該出這樣地聲音。」
陸斯恩不在夏洛特莊園,羅秀似乎自由了許多,她有更多時候陪伴著克莉絲汀夫人,但話題經常離不開陸斯恩如何討厭,她現在的心情是如何好,就如同藍斯大草原上晴朗的天。她又是多麼真誠地希望陸斯恩以散步的方式慢慢趕回夏洛特莊園。
克莉絲汀夫人自然知道羅秀的言不由衷。她非常清楚,羅秀對於陸斯恩的態度表示出的是一種複雜的心理和感情。但她不知道陸斯恩對羅秀是一種什麼樣地感情。
陸斯恩非常疼愛羅秀,這點毋庸置疑,他地疼愛有時候甚至是寵溺,就像一位縱容女兒的父親,她想要地,他不惜一切代價給她,她所厭惡的,他毫不猶豫地讓其消失。
像一位父親……克莉絲汀夫人歎了一口氣,她希望陸斯恩對羅秀只是這樣的感情,這樣的感情才適合羅秀,或也有一些她所潛在的,讓她不安的*讓她希望陸斯恩只是像一位父親一樣地對待羅秀。
希望只是希望,事實上陸斯恩對羅秀是什麼樣的感情,克莉絲汀夫人也拿不準。他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吸允著乳汁露出滿足的表情,克莉絲汀夫人依然記得,小小的羅秀,經常在看到陸斯恩看著她吸允飽滿的*時,她會更加努力而享受。
她的小嘴出巴砸巴砸的吸允聲音,而同樣小巧的陸斯恩卻並不需要,他只是在一旁用一個嬰兒的笑容看著。他還是個小嬰兒就會說話,他是最早教導羅秀學會第一句話的人。他先學會走路,然後他踉踉蹌蹌地給羅秀示範,當她努力站起來時,他會伸出手握住她同樣稚嫩的小手。如果她要跌倒了,他會毫不猶豫地先躺在她要跌下去的位置,然後和她一起戲耍般地大笑。
他不厭其煩地和羅秀玩著只有嬰幼兒才會感興趣的遊戲,他會一直拍打著桌椅出砰砰的聲音,他會一直踩著地板轉圈,逗著羅秀笑。
他告訴她說更多的單詞,他教她如何握住刀叉,他教她一切,讓她比任何孩子都更早地接受了啟蒙教育。
他所做的一切,即使只是用一個小小的身體,他做的都是一個父親會做的事情。
想起這些事情,克莉絲汀夫人覺得眼睛中有著濕潤的味道。
從小,他就在保護著羅秀,憐惜疼愛著羅秀,而現在他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依然甘居於僕人的身份,站在她們的身後守護著。
克莉絲汀夫人知道他做出的這種姿態,是一種總會讓克莉絲汀夫人忍不住被一絲絲的溫柔纏繞著的感動,一直跟隨著他的紗麥菲爾尚且曾經是天國至高的審判天使,一個不屑於天國,無懼地宣判神的罪的墮天使,卻甘願為他流浪在人間,想起他溫柔自然地說出「我是你最忠誠的僕人」這種話的時候,克莉絲汀夫人眼角的一絲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滴入了酒杯中。
「羅秀,我的孩子,你是何其不幸地背負著永墮黑暗的命運,你又何其幸運地遇到了他。」克莉絲汀夫人喝著融入了她眼淚的酒,並沒有半絲淚水的苦澀。
克裡斯汀夫人小口小口地泯著酒,並沒有感受到香檳中的那種在口中綻放出來的喜悅,她背對著宴會上歡樂的客人們,一個孤單的身影,卻承載著整個宴會過一半的目光。
即使是作為主角的馬卡斯和托拜厄斯夫人,也時不時地不自覺把目光投向她,這對母子也在這段時間裡感覺到了倫德的風起雲湧,而這個女人卻輕輕鬆鬆地主導著一切,她毫不猶豫地捨棄」聖裔」的榮譽,她的勇氣和手段,都讓人不得不欽佩。
安德烈公爵和修斯坦尼頓伯爵站在馬卡斯和托拜厄斯夫人的身旁,自然沒有忽略克莉絲汀夫人,安德烈公爵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即使有相熟的朋友過來開小玩笑,說他果然是《勇士》中那個非常強大,卻害怕妻子的帕傑斯,以至於他的夫人已經可以毫不在乎他臉面地推掉了他邀請她的第一支舞。
安德烈公爵不在乎這些,至少讓托拜厄斯夫人覺得他並不在乎,在她和修斯坦尼頓伯爵舞完一隻曲子後,安德烈公爵邀請了她,托拜厄斯夫人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邀請,她覺得這大概是自己唯一表現得比克莉絲汀夫人更加得體大方的時候。
「將軍,我和馬卡斯去認識下昂納伯爵。」修斯坦尼頓牽著馬卡斯的手,對安德烈公爵說道。
他卻現安德烈公爵似乎沒有聽到,順著公爵的目光,可以看到一個男子撥開人群,逕直地走向了克莉絲汀夫人。
讓人難以置信地是,在眾多倫德最尊貴的大貴族眼前,這個男人單膝跪倒在克莉絲汀的身前,握住了她那的手,自然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