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法則 第二卷 氏族 第三十二章 格蘭姆耶
    歌萊蒂斯睜開眼睛,涔涔的冷汗淋漓而下,她的眼睛裡一片血紅,她聽到了天國的天籟,這種祥和安寧的聲音驅散了她眼中的暴虐和陰暗。

    「天使在天國,總是會聽到這種聲音嗎?」歌萊蒂斯問沙芭絲蒂安,天使那優雅聖潔的表情,絕不是行走在人間,所謂的牧羊可以模仿出來的姿態。

    「不是,只有高階天使的身邊,才會有天籟繚繞。在人間的天使,會在黎明和黃昏聽到天籟。天使在施展神術時,也會伴隨著天籟。」沙芭絲蒂安停止了釋放靈力,微笑著道:「只有脫離原罪的人類,才可以在多米尼克大陸聽到天籟。」

    「感謝神。」歌萊蒂斯的眼睛恢復了海水藍的顏色,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如果不是這種天籟之音守護她的心神,只怕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本性。

    她終於明白陸斯恩為什麼要讓沙芭絲蒂安一隻施展神術了,不只是潔淨空間,也是在照顧她。

    陸斯恩也睜開眼睛,他眼眸中的笑意,依然是那樣的溫和。

    「我們都見到了阿撒茲勒,他是個不錯的大惡魔,撒旦級的大惡魔。」陸斯恩微笑著,他一直不屑於這個瘋狂的屠殺,但是短暫的會面讓他覺得,阿撒茲勒也可以獲得惡魔的至高榮譽「撒旦」的稱號。歌萊蒂斯的眸子裡一片驚慌,驚疑不定地看著陸斯恩,「阿撒茲勒差點佔據了我的意識,他讓我獻出身體,完全受他操縱。」

    「這大概是在我告訴他他的下場後生的事情,他並非要完全地操縱你,只是在截取你記憶中的一些事情,確認我所告訴他的。惡魔都比較相信和自己簽訂契約的人類,雖然你並非直接和阿撒茲勒簽訂契約,但是亞羅羅尼已經幫你完成了取得阿撒茲勒信任的過程。」陸斯恩鬆開歌萊蒂斯的小腹。緊緊地握住拳頭,那裡有這次和阿撒茲勒溝通的成果。

    「在找到涅菲密利巨人之前,阿撒茲勒封印在什麼地方都不重要了。」陸斯恩摘下禮帽,額頭上微微有些汗珠,沙芭絲蒂安停止施展神術後,周圍地空氣恢復了火山口的燥熱。

    「你盡快回到法蘭吧,想必你現在也可以意識到達克尼斯級別大惡魔的威能。大爵康這個級別對你來說依然遙遠。飢不擇食並不可取,注意營養。」陸斯恩為歌萊蒂斯繫好束胸衣,拖了拖她的胸部,讓它更加高聳,「很美。」

    歌萊蒂斯看著陸斯恩與沙芭絲蒂安走下火山,她渾身的汗水一下子蒸出來,軟癱在滾燙的火山石上,她展開手心。那裡增加了一個阿撒茲勒的羊頭標記。阿撒茲勒,陸斯恩。

    歌萊蒂斯念著這兩個名字,想起阿撒茲勒在她地意識裡留下的痕跡,她開始覺得,只怕自己成為了大爵康級的惡魔,也只會是這兩個具備原始崇高和威能的大惡魔指尖掐住的棋子。

    「父神,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沙芭絲蒂安問道。她一直低著頭,恭敬的態度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陸斯恩一番瀆神的言論和與阿撒茲勒的交往而動搖她地信仰。

    大概任何一個天使。在親眼目睹「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這樣口吐聖言創造天地的神跡後。都會對陸斯恩死心塌地。

    「聖母利維雅還是童女時,奇跡天使加百列向她顯靈,言她日後必充滿聖靈,會誕生聖子始祖,利維雅尚且心懷恐懼疑慮。(??)更不用說這位聖格蘭姆耶了,要讓他徹底捨棄聖伯多祿國教廷,壓上整個歐德修凡克家族閃耀神輝的榮譽,去櫻蘭羅帝國重新建立一個教廷。這種事情不會如此容易就能說服他。」陸斯恩望著山腰處的聖格吉爾教堂。一群苦修士正集中在教堂的禮拜庭裡對著末日火山頂磕拜,他在這些真正的虔誠信徒的膜拜中。施施然走下閃來,略顯輕佻地對沙芭絲蒂安道:「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沙芭絲蒂安堅信不疑,在她看來,一切艱難險阻,任何邪惡恐懼,都在父神地控制之中,沙芭絲蒂安無法理解,也不奢望理解神。

    只要執行父神的命令就是了,她謹記著父神的教誨:親吻他走過地痕跡,你不能拒絕他的任何命令,包括要你的生,要你地死,奉他的命令,即使身在地獄,那裡依然是天國,即使口吐褻瀆神聖的詞句,依然無法污穢你的靈魂,行惡魔之罪,我依然是你的父。

    從山腰細碎的石板鋪就的小路可以看到山腳處的聖格吉爾教堂,這是一座樸實無華地教堂,雖然佔地面積極大,但絕大部分都是苦修士們用石木搭建地房間,教堂大廳修建著尖頂,也沒有浮華的雕飾,和多米尼克大陸眾多講究哥特式,巴洛克式風格地教堂比起來,這間教堂似乎和阿撒茲勒契約空間裡的那座破敗教堂沒有兩樣。

    沙芭絲蒂安和陸斯恩,邁著穩重的步子,在苦修士們驚訝而略帶興奮的目光中走進聖格吉爾教堂。

    苦修士們都看到了末日火山頂上的景象,而這兩個從火山頂上走下來的人,在他們的猜想中,十之*都是降臨的天使。但苦修士們也未曾見過天使降臨會是什麼姿態,止於猜想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妄行大禮。

    「你好,我想見聖格蘭姆耶宗座。」陸斯恩微笑著說道,他的招牌式笑容讓他行走天國時,都可以得到驕傲的至高天使們的認可,更何況是在人間,當他刻意帶上那種天國堂皇的神聖氣質時,他就如同壁畫中那些展示神跡的奇跡天使。

    個全身裹在破舊教袍的老修士躬身行禮,將兩人引進了聖格吉爾教堂。

    教堂不大,不多的幾步已經走進了聖格蘭姆耶祈禱的教堂大廳,這是一間相對講究的大廳,然而因為沒有使用奢侈地大量使用彩窗玻璃的緣故,廳內依然顯得陰暗,灰黑的牆壁上釘著用聖格吉爾島上大木橡樹製作的壁板,唯一地玻璃窗戶也是朝向北方,幾乎沒有讓陽光直射進入的時間。牆壁上還可以看到幾處開過窗的痕跡,但不知什麼緣故又堵住了,灰白色的石漿在縫隙裡勾勒出完整的窗沿。

    這樣簡陋的教堂,如果是倫德任何一個教堂的主教,包括塔克區教堂地主教來到這裡,都會覺得是被神拋棄了。但這樣一間教堂,因為聖格吉爾的名字。因為歷任主教歐德修凡克的姓氏,因為他們聖徒的華美教袍,因為他們宗座的頭銜,讓這座教堂大廳成為格吉爾派信徒和修士心目中的第一聖地。

    大廳裡似乎也曾經鋪著昂貴的地磚,但隨著歲月的流逝,不曾大手筆休整地地磚都已經殘破,被磨損了邊角,有些地方甚至會卡住了鞋跟。||??-?||陸斯恩在一個還積累著半窪泥水的坑前站住了,他在想,歐德修凡克家族歷任的宗座大長老,如果不是真正的聖徒,那就一定是最成功的神棍。

    「人總是喜歡戴著面具,在假面的舞會上,翩翩起舞。娛人娛己。有時候他們也忘記了自己是戴著面具,總以為那個面具就代表著自己。」陸斯恩感慨道:「當面具嵌入面皮,那就是旁人眼中最真實的他。沙芭絲蒂安。你說我們看到地聖格蘭姆耶宗座,是不是就是最真實的他?」

    沙芭絲蒂安聆聽著陸斯恩的問話,微笑著道:「神說他是。他就是。神若說他不是,他就不是。」

    「他似乎沒有決定自己本性地權利?」陸斯恩望著教堂大廳頂部漏進來的陽光,落在聖壇前,那裡有一個老的身影,「那好吧,我說他是,他是真正地聖徒。」

    老轉過身來,他穿著白底的神袍。沒有銀色主教袍的耀眼。卻散著溫潤的光芒,神袍上有著各色神聖的符文。紫色的內襯鑲嵌著金邊,兩條紫色的綬帶垂在胸前,左手潔白的手套按撫在胸前,鏤空花紋地袖子上有整潔地《日經》符文。

    他的頂冠極高,和神袍上琳琅滿目地花紋不同,頂冠上只有淡淡的荊棘底紋,兩根聖鑰吊墜左右斜斜掛著,他的右手握著聖鑰權杖。

    這樣的裝扮,在整個多米尼克大陸只有兩個人有資格著裝,一個是聖伯多祿國教廷教皇格列高力七世陛下,一個就是眼前的老。

    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聖格蘭姆耶,格吉爾聖徒神袍的繼承。

    「始祖的門徒,聖巴薩羅姆二世,聖伯多祿教皇寶座的繼任,曾經說過:格吉爾,你是比我更加忠實於始祖的真正門徒。」格蘭姆耶轉過身來,他是一個有著花白銀色頭的老,腦門很寬闊,這種寬闊可以媲美阿撒茲勒。直挺的鼻子頂端略微下勾,干皺的皮膚貼服著,人們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能夠感覺到他兼有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的權威與聖徒的神聖氣息。

    氣息,可以通俗地解釋為氣質,陸斯恩覺得一個人如果真的擁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要麼就是因為他將自己的修養和學識,一切個性特點融合起來內斂,要麼就是因為他在模仿某種他需要的感覺。

    格蘭姆耶權威和神聖的氣息,顯然就是這樣一種融合。而許多教堂裡注重教徒捐贈,炫耀財富,終日計較教堂某處的壁畫需要修繕的那些主教,自然就是模仿了。

    「年輕人,你為什麼認為我是真正的聖徒?」格蘭姆耶看著陸斯恩,他並沒有像那些苦修士一樣露出驚訝和欣喜的目光,他的目光十分平淡,似乎眼前不過是兩個普通人。

    「你若不是聖徒,為什麼披著聖徒的神袍?這是很簡單道理。」陸斯恩輕鬆地道。

    格蘭姆耶看了看自己這身在破敗的教堂裡,顯得如此異樣顯目的教袍,「是聖徒的神袍決定了我是一個聖徒,而不是因為我是聖徒,而決定了這是聖徒的神袍?」

    「是的,就像聖鑰權杖,教皇冠,聖伯多祿寶座決定擁有它們的格列高力七世是教皇,而不是格列高力七世決定這些東西象徵著教皇的權威。」陸斯恩笑著回答。

    「這只能說明,因為我是不是聖格吉爾。格列高力七世不是聖伯多祿。」格蘭姆耶也笑了起來,「他們是真正的聖徒,格列高力七世只是牧羊。」

    「那你呢?」陸斯恩反問。

    「我是傳道。」格蘭姆耶輕輕搖頭,「羔羊都在羊圈裡,不需要兩個牧羊。我只會將迷途的羔羊勸導回羊圈。」

    「《路加福音》第九章記載,始祖叫齊了十二個門徒,給他們威能和權柄。制服一切惡魔邪靈,治癒各樣地罪,又差遣他們去宣傳神的道。不愧是姓歐德修凡克,格吉爾的後裔,依然謹記著傳道的身份,沒有被塵世的浮華遮眼。」陸斯恩跨過身前的水坑,站近格蘭姆耶,可以看到他蒼老的皺紋。

    格蘭姆耶地眼神落在水坑裡。渾濁的泥水在年輕男人跨過去時變得沉靜,淡淡的銀色光芒彰顯著聖潔。

    「感謝讚美。」格蘭姆耶收回目光,落在眼前俊美非法的臉上,這並不是什麼神跡,在走過路過之際讓污水淨化成聖水,歐德修凡克家族夠資格領有這個姓氏的苦修士都能夠做到。

    「歐德修凡克家族依然秉持著格吉爾留下的一千四百三十二條戒律,但並不代表其他聖徒的後裔和繼承人依然有著聖徒們最初的傳道精神。他們忘記了羔羊。是神地羔羊,他們將羔羊從神的羊圈裡放進了自己的羊圈裡馴養,這種罪行。天國已經不能容忍。」陸斯恩看著格蘭姆耶略帶渾濁,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深邃的眼睛,冷冷地說道。

    笑容已經收斂。天使不只代表著天國的憐憫,也代表著天國的威嚴,總是微笑著不能讓人類敬畏。

    「你說天國已經不能容忍?」格蘭姆耶和陸斯恩對視著,似乎非常疑惑陸斯恩以這種天國代言人的語氣和他說話。

    「若能容忍,我就不會出現在你眼前。」陸斯恩地聲音愈冷漠,「格蘭姆耶,裝模作樣並不是一個虔誠的傳道應該有的姿態。」

    「我從未見過天使。」格蘭姆耶笑了起來,「天使地降臨。不可能是簡簡單單幾道光柱之後就能完成。聖母利維雅見到奇跡天使加百列。是在夢中。約瑟見到天使,也是夢中。」

    「你覺得這只是拙劣的表演?」陸斯恩並沒有用笑容配合地表示這確實是個有趣的表演。他也沒有讓沙芭絲蒂安展開雙翼,只是冷不丁地問道:「你知道天使已死地瀆神言論嗎?」

    「隨著路西法叛變了一億三千萬墮天使,但天國還有三億三千萬天使。這種言論並不足信。」格蘭姆耶笑容不變,雲淡風清的模樣,似乎陸斯恩和他說格吉爾遠比是潛伏在始祖身前的大惡魔,只怕他也是這種笑容。

    「看來你不知道。」陸斯恩好像有些失望,「難道格吉爾派在聖伯多祿國教廷的勢力凋零到如此地步?兩百聖鑰騎士,一百守日成為實驗品獲得天使的力量,裡邊居然沒有格吉爾派的人?太不可思議了。」

    「格吉爾派都是傳道,牧羊的鞭子,並沒有用我們的荊棘編織。」格蘭姆耶理所當然地道。

    陸斯恩開始覺得,格蘭姆耶更像一個神棍了。如果說格吉爾派在聖鑰騎士團和守日組織裡沒有**自己地力量,陸斯恩很難相信格吉爾派可以在教廷裡和伯多祿派分庭抗禮。

    「除了守日地頭領澤維爾,守日部隊隸屬於宗教裁判所,歐德修凡克家族的黑衣大主教就可以指派守日。格蘭姆耶,你不要告訴我,格吉爾派地人在教廷裡每日唯一的工作就是念誦經文。」陸斯恩記得克莉絲汀夫人提起過她擔任黑衣大主教的叔叔,這位叔叔可以無視宗教裁判所不得洩露封印秘典宗卷的規定,不只洩露了,還給克莉絲汀夫人留下了副本。這種對教廷法規沒有太多敬仰的人,不可能沒有培養出自己的勢力,否則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將記載教廷黑暗血祭的宗卷送到克莉絲汀夫人手中。

    除了絕對的親信,這種宗卷只怕誰也不會放心交給不明底細的人去傳遞。

    「如你所知,傳道在沒有傳道的時候,就是念誦經文。」格蘭姆耶微微瞇著眼睛,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種眼神實在太過銳利,讓他都有些難受,這樣的現讓他暗暗心驚。

    他心目中已經確信這兩個人就是降臨的天使,但他在回話時依然滴水不漏。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格列高力七世主導的神術試驗,其中就有來自天國的天使引導。很顯然這些引導神術試驗,將天國死亡或囚禁犯罪的天使力量轉移給人類的天使,選擇了幫助格列高力七世壯大力量,就意味著放棄了格吉爾派,成為格吉爾派某種意義上的敵人。

    雖然被天使放棄,不得不在信仰和傳道上成為敵人,這是一種非常悲哀的事情,但格蘭姆耶依然在堅持著,他不能認同伯多祿派主持教廷,放牧羔羊的理念。

    這兩個天使,或就是格列高力七世特地請來將歐德修凡克家族捲入某個陰謀,格蘭姆耶必須小心謹慎,他是神的信徒,是傳道,但也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他必須為這個傳承堅持聖格吉爾理念的家族小心謹慎地負責。

    如果歐德修凡克家族出了問題,那就意味著格吉爾派的中堅力量崩潰,聖伯多祿國教廷將成為伯多祿教派的一言堂。這對於堅持傳道理念的格蘭姆耶來說,完全無法容忍。

    「一個真正的聖徒,必然也是一個真正的神棍。」陸斯恩突然有感而,朝著沙芭絲蒂安招手,他可以理解格蘭姆耶的顧慮,在習慣以火刑處置異端的教廷來說,如果格吉爾派在和伯多祿派的交鋒中失敗,那麼這種火刑的習慣很有可能就會讓格吉爾派的人來適應。

    人類的爭鬥少有仁慈,對待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樣的陰暗言論雖然不是教義,但信奉這種言論的牧羊,絕對要佔大多數。

    沙芭絲蒂安握著巴薩羅姆二世的血文字《日經》,緩緩打開,在格蘭姆耶並不驚慌的目光中,伸展出她那巨大的天使羽翼,「格蘭姆耶,我就是引導格列高力七世進行神術試驗的奉遺天使。但神已經決定放棄伯多祿教廷。我已經完成神的旨意,如今我奉新的神諭,來引導你。」

    格蘭姆耶以謙恭的姿態行禮,嘴角卻露出了絕不應該屬於一位傳道的嘲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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