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區警務局整整忙了一個晚上,到了凌晨時分,他們被騎著高頭大馬的巡騎警通知交接。
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天知道額蒂菲斯大教堂裡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在教堂外守了一晚上,猜疑了一晚上,也沒有辦法從「不許人進,也不許人出」的命令中琢磨出點什麼小道消息。
巡騎警是倫德市用來震撼犯罪的主力武器,他們的馬並不是神駿的純血馬,但也足夠威武,穿著的輕甲並不足以在戰場上保護他們,但當他們拿著鋒利長劍時,被追捕的罪犯都會喪失逃跑的勇氣。
罪犯們覺得,追捕他們的是強大的騎士,對於此時國家軍事的支撐力量,罪犯們天然就缺乏反抗的勇氣。
巡騎警們因為和騎士同樣擁有坐騎,穿著鎧甲,握著長劍,所以他們在面對警務局的普通警察時,都會有些驕傲。
「我看他們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情。」最後撤離的警察,看不慣巡騎警那副「你們等級太低,不夠資格參與」的氣勢,很不爽地嘟囔。
只是沒有騎士的那種貴族身份罷了,巡騎警們普遍這樣看待自己。
有人甚至認為,只要換上和騎士同樣的鎧甲,擁有足夠的防護力量後,巡騎警的戰鬥力並不輸於擁有貴族身份的騎士。
灰鴨總以為自己是天鵝,在碧水之中看到真正的天鵝時,灰鴨才會明白,天鵝就是天鵝,灰鴨再怎麼昂著頭,把羽毛染白,它也是灰鴨。
槍與花騎士團的騎士們在下午前來交接時,巡騎警們明白了這個道理。
一陣轟隆隆如雷鳴的馬蹄聲從中央廣場的方向傳來,像是一匹馬,又像是千軍萬馬。
因為它整齊,巡騎警們無法相信如果是馬隊,會出如此整齊的馬蹄聲,每一個起落,都踏著獨特的節奏。
地面在顫抖,讓人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如果不是千軍萬馬,怎麼可能有這種氣勢。
血色長槍周圍圍繞著花環,槍與花騎士團的標誌,在遠處昂然飄揚。
當先數十騎鋪面而來,如巨大的海浪,讓人生起一陣無力感。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巡騎警們已經感覺到壓抑,讓人艱於呼吸,不得不抬頭仰視。
眼神冷漠的純血馬,都足有六尺以上,高了巡騎警的混血馬一個馬背。
馬頭上覆蓋著尖刺頭凱,鐵葉甲保護著馬腹,頸部,前胸等要害,馬腿上也有一層精緻的鎖子護腿。
光是馬身上的金屬鎧甲,價值已經要過巡騎警們包括坐騎的全套裝備。
騎士們穿著作戰時的君士鎧甲,這種鎧甲曾被稱作鐵葉甲,十多年前在一位巧匠的改造下,極大地提高了防護能力,只付出了一點點的機動損失,但是這種鎧甲,能夠保護騎士即使被城防強弩射中,也能留下一條命。
城防強弩,是最強大的一種守城武器,這種強弩在三百尺外射出的弩箭,能夠將一位穿著鎖子甲的騎士連人帶馬釘在地上。
君士鎧甲的防禦能力之強,由此可見。
巡騎警們甚至開始猶豫盤算,十人圍攻一個騎士,能否在堅固的君士鎧甲上留下一點劍痕都是問題。
「你們可以走了。」一個百人騎士隊,在額蒂菲斯大教堂前分散開來,除了來到教堂大門前的十個騎士,其他人直接包圍了整個教堂。
有些畏縮的巡騎警們注意到,這些騎士,根本就沒有任何指揮的號令,但他們的純血馬卻非常自覺地保持彼此間隔固定的距離,一個接一個地停下來站立不動。
九十個騎士,當最後一位騎士站好位置時,將整個教堂完全圍住,每個騎士之間的距離,精確得像用尺繩量過一樣。
難道他們出前已經計算出了額蒂菲斯大教堂的外圍距離,然後事先排練好了?巡騎警們明知這根本不可能,心中充滿了挫敗感。
巡騎警是灰鴨,只是灰鴨。
領頭的騎士並沒有顯得非常驕傲,只是平淡地通知巡騎警們離開,這些騎士,甚至不屑於和他們擺架子,裝高傲。
槍與花騎士團的騎士,和那些拿著騎士頭銜來炫耀,勾引貴婦人的腐朽貴族可不同,他們是櫻蘭羅帝國在陸地上最強大的戰鬥單位。
最強,騎士的名。
……
……
靈柢上的花紋,是典型的前文藝時代風格,用繁複的筆法,勾勒出細膩的圖景,不經意地一看,就能夠在窗台靈柢上現某個宗教典故。
博格斯拉夫市長輕輕地放下細珠簾,光潔的石珠在晃動間彼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卻並沒有驅散房間裡的沉悶,反而顯得更加寂靜。
這是額蒂菲斯大教堂的一間小房間,位置在二樓的西角,正好可以看到窗外嚴陣以待的騎士們。
房間裡並不是因為只有博格斯拉夫市長一個人才顯得冷清,實際上這個不大的房間裡聚集了倫德四區的警務局長,博格斯拉夫市長的扈從騎士,約克區第一個接到報警的警員,以及竊賊斯特。
斯特縮在角落裡,一直沒有人看他一眼,但是他從來沒有生起過偷跑的念頭。
這些可都是平常斯特根本沒有機會正面接觸的人物啊,他只能偶爾在準備工作時,隔得遠遠地看這些大人物一眼……或在他們的床下。
更何況那位一直昂挺胸的扈從騎士,左手時刻搭在劍柄上,斯特毫不懷疑,這位騎士就算是用左手,也能在他有所異動時,第一時間挑斷自己的腿骨。
「不許進,也不許出。這個命令真被嚴格執行了。」博格斯拉夫市長打破沉靜,「我們也被軟禁了。」
「看來幾位大人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議。」約克區警務局局長,布拉德利騎士小心翼翼地說道。
塔克區的局長最是愁眉苦臉,這個斯特出身塔克區,同時也是報案人,這傢伙在塔克區名聲也不怎麼好,說不定和謀殺案有別的什麼牽連,那就會給塔克區警務局惹來不少麻煩。
萊安區的溫克局長倒是不怎麼擔心,這位年紀最輕的局長,是個大家族的子弟,放到這個位置,是準備積累點資歷往上攀爬,碰到這種麻煩事雖然心煩,但是他的家族會保證他不被牽連進去。
賈斯汀局長,出身崔凡希家族,誕生了眾多著名學,在櫻蘭羅帝國學界堪稱第一豪門的崔凡希家族,投身政界的也不少,賈斯汀局長便是其中一位,他和溫克局長關係最好,都屬於鍍金積累資歷的那種,遇到麻煩會有人幫他們除掉障礙,碰到功勞,一定有他們的名字。
市長是總理大臣菲爾蘭多重點培養的人才,他在第一時間做出的反應也沒有讓菲爾蘭多失望,如今的形勢都還在控制之中,只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就能把紅衣大主教被謀殺所帶來的惡劣影響控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博格斯拉夫市長雖然會在仕途上有短暫的沉寂——一個紅衣大主教死在倫德,作為市長他無論如何都有點責任。但相信菲爾蘭多總理能夠讓上議院考慮到他在這次謀殺事件中生的積極作用,事過境遷之後,為博格斯拉夫市長的仕途添上一筆資本。
真正擔心的還是塔克區局長與布拉德利騎士,這種事情總是需要幾個替罪羊,用來平息輿論。
老神甫推開門,送來一壺熱茶,以及一些簡單的糕點。這幾位大人,就算是在額蒂菲斯大教堂住上半個月,老神甫也不會奇怪。
額蒂菲斯大教堂主教,往往意味著未來的紅衣大主教,櫻蘭羅帝國的精神領袖,這個位置就算是帝國最頂尖的那些人物,也會有興趣為之爭得面紅耳赤,而不會顧及半點貴族風度。
半個月,孔特雷拉絲大主教的屍體都快腐爛了,可是誰還會在意呢?老神甫顫顫巍巍地離開了,繼續去聖堂為雖然有幾位騎士守護,但卻孤單無比的紅衣大主教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