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見到木天辰站在我身後。我禮貌地對他笑笑,沒說話,此時我實在沒有心情寒暄。
「杜姑娘可是從五味樓來的。」
我點頭,自顧自思考著問題,他見我心不在焉,陪我站著,沉默許久,也不打擾我。我心頭煩亂至極,忍不住有些發洩地扭頭看著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話要對我說?」
木天辰搖搖頭,眼中儘是悲憫之色
「可恨人自有可憐處,姑娘以後莫要過分記恨犯了罪孽之人。另外,杜姑娘需得當心身邊人才是。」
身邊人,我一時又想起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花。差點暴跳如雷
「木少爺,我不知道你每次陰魂不散地跟在我後面說這些有的沒的,到底什麼意思。你滿口的佛腔,怎麼一點佛心也沒有。我的小花躺在那裡,眼看就要毒發身亡了,你卻在這裡說要我小心身邊的人。身邊的誰?你說啊!我不是你們這種富家少爺小姐命,我不需要像你們一樣去防備所有人!」
木天辰被我這一連串不客氣地言語說得愣了一下。隨即他竟然笑了出來。又是那種普度眾生,光華四射的笑。我心中微微升起了一點對剛才無禮的愧疚。他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我,然後很溫和地說
「這裡,是解救他們的藥方。」
我慌不迭地搶過了那張紙,紙上面的字體有些奇怪,筆觸笨拙,一筆一劃像是朽木一般。上面果然寫著一串藥名。我心中恍若再生一般激動,抓著紙條就要回頭跑。木天辰叫住我
「杜姑娘,莫要告訴他人我將藥方給你之事。」
我隨意點頭。當務之急是趕快拿著藥方抓藥。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裡沒有質疑過這個藥方,總覺得木天辰身上有一種世外之人的感覺,不像是會害人的人。而且如今也沒有時間供我猶豫,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我氣喘吁吁地奔回了五味樓,裡面就只剩下了躺著的幾個中毒下人,還有一旁服侍的小涼,陸秋和木晚霜皆不知去向。我顧不得問他們的情況,抓著小涼
「小涼,山莊中可有藥材?」
小涼紅著眼睛點頭
「山莊中有一處專門的藥房,藥材皆是上等。」
太好了,天助我也,我將藥方遞給小涼
「快去,將這個藥方上的藥抓了熬好,餵給他們吃。」
小涼抓著藥方愣愣的,我著急地推了她一下
「快去啊!」
她這才如夢初醒般跑了出去。我坐在小花的床邊,她仍然眼神混亂,時而發出囈語,喊的都是「姑娘」二字。我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好容易等來了藥,我顧不得那黑色的藥湯還冒著滾滾的熱氣,伸手端了過來,讓小涼扶著小花。我咬咬嘴唇,先舀了一勺藥到自己嘴裡喝了,然後一勺一勺吹涼了藥汁送喂小花。一碗藥湯喝得乾乾淨淨,我才放下了碗,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我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注意到小涼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
小涼猶豫一下,小心地問
「姑娘,那藥方是……誰給你的?」
我搖搖頭
「我也不認識,剛才在門外見到一個郎中樣貌的人,聽聞了我的事情,就將藥方給了我。」
此番話連我自己都有些難以相信,小涼居然沒有表現出懷疑,只是有些擔憂地望著我
「姑娘,你餵藥給她喝便可以,何必要自己試藥……若那藥有什麼問題,如今陸公子又不在山莊。」
我笑笑,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這藥是我要餵她喝的,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這輩子必然心中不安,我沒那麼偉大,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小涼眼中有一絲迷茫。我知道對她這樣的古代人說這個,確實難以理解。我沒再繼續解釋,低頭查看小花的情況。她喝了藥之後,果然大有好轉,臉色漸漸紅潤了一些。也不再說胡話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讓小涼將剩下的藥餵給其他幾個中毒的下人。待他們都沉睡過去,我才發現自己全身酸痛,胃裡一陣陣地噁心。小涼從門口進來,抱著兩床被子
「姑娘,客房門外有很多污穢,你怕是不能回去睡覺了,今晚就在這兒將就一下吧。」
我點頭,本來也沒打算走,還得要確定小花他們的毒確實解了才能放心。我把幾張大凳子合起來,將被子放在上面,轉頭看見小涼也是滿臉憔悴,吩咐她也像我一樣。我們兩人就在大廳當中和衣睡下。
夢中一片黑暗,我雙腳輕浮在黑暗的空氣之中,不辨方向。突然看見前面有一個身穿著黃色衣袍的女子,她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吃了一驚
「美多!」
我想向她跑過去,卻怎麼用力也挪動不了,只能眼看著她越走越遠,最後被湮沒在黑色之中。
「小貓,小貓……」
一道刺眼的白光伴著呼喚將我吵醒。陸秋一臉著急擔憂地望著我,我坐起來,只覺得全身汗濕,滿臉淚水,想到夢中的場景,鼻子還一陣陣酸著。
「小貓你怎麼了?我今日早上回來,就見你這個樣子。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解藥了。」
我反手抹了抹眼淚,蹦下了凳子,衝到小花床邊,她依然平靜地睡著。我抽泣著招呼陸秋
「快,來給她看看。」
陸秋過來給躺著的幾個人把了脈。神色大驚,半天說不出話
「他們的毒……解了?」
我一陣欣喜,真的?木天辰沒有騙我,那真的是解藥的藥方。我呼了一口氣,覺得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陸秋卻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一臉凝重,若有所思地問我
「這解藥,是誰給你的?」
既然答應了木天辰,我自然不會說出來,但是欺騙陸秋是我不願做的,我一時猶豫著,不做聲。陸秋見我如此,也沒有強迫我。讓我好好休息,便急匆匆地離開了。我剛想叫住他問問他去哪兒,只聽見床上的小花輕輕哼了一下。我急忙低頭,只見她皺著眉頭,睫毛閃動著,緩緩睜開了眼睛,好半晌才聚焦,看著我,眼裡露出一絲光芒
「姑娘……」
我聽她聲音有些嘶啞,想必是中毒的那段時間一直在胡言亂語,將嗓子給傷了。起身將還在沉睡的小涼推醒,讓她端一些潤喉的東西來。
我坐在小花身邊,輕輕給她的傷口換藥。不知是痛還是什麼,她的眼淚一直沒有斷過。我包裹好她的傷,又不得不扭了帕子為她擦臉
「可是傷口還痛?」
她輕輕搖搖頭,只是流淚看我。我心中有些痛,將她摟進懷裡,安撫著。小花就像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是第二個美多。和美多一樣,一根筋,一樣單純。雖然受過傷,卻仍然直爽陽光。當時沒有好好對美多,如今我想要好好地照顧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