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挑著兩隻筐,一筐裝著一個人,另一筐輕若之人,無法挑得動。
兩人並肩而行,蕭月生道:「程姑娘,你與毒手藥王,是師徒罷?」
程靈素一怔,轉頭望向他:「什麼?」
蕭月生微微一笑,道:「看姑娘你的手段,應不是尋常之人,又居於此處,與毒手藥王關係必然非淺,是他的關門弟子罷?」
程靈素臉色在黑暗中變了變,默然片刻,緩緩點頭:「不錯,先師法號無嗔。」
蕭月生呵呵一笑,道:「江湖傳聞,這毒手藥王,千變萬化,一會兒是和尚,一會是書生,一會又是屠夫,更有甚,還是一~足女子,哈哈,原來真身卻是和尚!」
程靈素眉毛蹙起,明眸中閃著不悅,瞪他一眼。
「令師已經故去了?」蕭月生又問。
程靈素默然,點了點頭,澄澈的眼中閃過一道哀傷。
「這般說來,卻是一場誤會,我那幾個弟子中的毒,並非令師。」蕭月生喃喃道,抬頭一笑:「江湖之上,還有幾個冒名的,想必與你也有關係吧?」
「你這話何意?」程靈素皺眉問。
蕭月生微微一笑:「毒手藥王地手段。誰人不知。武林中人可謂是聞風喪膽。哪個有膽子冒充。……無外乎他地弟子們罷。就是你地同門師兄師姐們唄!」
程靈素斜睨他一眼。心中暗驚。其人心智之敏銳。第一次得見。便是師父。怕也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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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了一程。經過一片樹林。黑漆漆地。有幾分蕭瑟之意。蕭月生道:「這麼晚。咱們去做什麼?」
程靈素淡淡道:「我要去見見幾位師兄師姐。」
蕭月生點頭,輕哼道:「好得很,我正想問一問,他們哪個下的毒手,我紫陽派弟子何處得罪了他們!」
程靈素暗自著惱,對其語氣大是不滿,扭頭斜睨著她,哼道:「你為何不問問我,是不是我下的手?!」
蕭月生轉頭瞧她,她明眸澄澈,在星光下閃閃亮,宛如月光映泉水,不由暗自讚歎之美。
他搖搖頭,微微一笑。
「你笑甚麼?!」程靈素皺眉哼道。
蕭月生道輕輕一笑:「若你的幾位師姐師兄在,那下手之人便不是他們。」
「嗯——?」程靈素蹙眉思考,隨即抬頭,恍然道:「弟子們一中毒,你便動身趕過來的罷?」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程靈素輕哼一聲,扭頭過去,腳步輕盈,心下卻甚是喜悅,卻也暗歎,這個傢伙確實狡猾。
走了片刻,又進到一片樹林中,程靈素停下,道:「到了,他們還沒到,那筐放到那株樹下。」
她指了指裝人的籮筐,又指了指兩丈開外的一株大樹。
蕭月生點頭,放下肩膀,提著裝人地筐,放到那棵樹下,飄身回來,笑道:「他莫不是你的師兄?」
「不錯!」程靈素冷冷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不再多說,提著另一籮筐,鑽進了一處草叢中,趴伏下來。
他覺得甚是有趣,兩人並肩挨在一塊兒,淡淡香氣鑽入他鼻中,如蘭如麝,清幽動人。
兩人不一言,周圍蟲鳴啾啾,偶爾傳來一聲夜梟鳴叫,夜風掠過樹梢聲,隱隱入耳。
程靈素一動不動,話也不說,臉上若有所思,似是有什麼心事。
蕭月生也不相擾,嗅著淡淡清香,只覺心中一片平和,彷彿入定一般,喜樂安寧,恨不得永駐於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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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過後,程靈素抬頭看一眼天色,遞給蕭月生一粒藥丸,低聲說道:「含在嘴裡,別吞下。」
蕭月生看一眼藥丸,皺眉道:「苦嗎?」
他心神卻被她的手所吸引,修長瑩白,細膩如白玉一般。
這雙手,若放在一個絕色美人身上,只是錦上添花,看不出多美,但她肌膚泛黃,容貌平常,這雙手卻顯得格外的美。
「極苦!」程靈素哼道,斜他一眼,對他的挑剔大是不屑。
蕭月生擺擺手:「那就算了!」
程靈素橫他一眼,冷冷收回藥丸,扭頭不理他。
蕭月生笑道:「你是要施展毒術了,……你師兄師姐們,與你頗有恩怨罷?」
「不錯!」程靈素哼道。
蕭月生興致盎然,忙道:「閒來無事,時辰應尚早罷,不妨說說,聊以解悶。
「……也好。」程靈素沉吟片刻,點點頭。
她咬字清晰,說話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卻條理極清,寥寥幾句話,已然講明師兄師姐們地恩怨。
蕭月生聽罷,搖頭歎道:「你這些師兄師姐,學了一身使毒的本事,便肆意而為,你師父是個和尚,心腸忒軟,對他們過於寬宥了!」
程靈素橫他一眼,哼道:「他們本性不壞,只是看不透一個情字,弄得終日不得安寧,令師父生厭。」
「令師臨終前,定傳於你絕招,以制衡他們幾個罷?」蕭月生問道。
程靈素搖頭,道:「師父臨終,只傳了醫書於我,立下遺囑,若是他們仍冥頑不靈,便逐出師門。」
蕭月生呵呵一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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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笑什麼?!」程靈素有些著惱,蹙著細細眉毛,清澈晶瑩的大眼瞪著他。
蕭月生道:「令師可是留了個難題給你。」
程靈素哼一聲:「你莫要胡說!」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歎道:「你這幾位師兄師姐,心性好不到哪裡去,見你逐他們出師門,豈能不翻臉?」
他又道:「他們的本事,學了令師幾成?」
程靈素道:「先師淵深如海,我們這些弟子,僅得皮毛。」
蕭月生撫掌一笑:「這就更熱鬧了,令師的那些遺著,醫書,是全留給你了罷?」
程靈素明眸白他一眼,明白他的話,沉著臉哼道:「他們搶不去地!」
蕭月生暗笑,與聰明人說話,便是有趣,省卻很多功夫。
他歎了口氣,臉上泛出悲憫之色,道:「世間之事,大同小異,師父屍骨未寒,弟子們便迫不及待的反目成仇,全是為了一點兒遺產罷了,真是可悲可歎!」
程靈素撇撇嘴,扭過頭去,不理他了,心下卻驚異,沒想到他年紀不大,卻似看破世間的老叟,世情洞徹,瞭然於胸。
蕭月生忽然道:「莫說話,有人來了。」
一會兒功夫,遠處有一道綠油油地光慢慢接近,乍一看,彷彿狼眼一般,來勢很快,靠近了看,卻是一盞燈籠。
提燈籠的是一個~足女子,左高右低,顯然右足~了,但手上提著地燈籠卻平穩異常,走路極快。
這女子身後跟著一個大漢,身形魁梧,腰間插一尖刀,一臉的橫肉,相貌兇惡,狀似屠夫。
那女子雖~,相貌卻甚美,兩人俱四十來歲,一前一後迅捷而來,神情緊張,左顧右盼。
「他們是你的師兄師姐?」蕭月生低聲在程靈素耳邊道。
程靈素只覺一股熱氣吹到耳朵裡,頓覺身子一軟,忙一推他,明亮地眸子惱怒的瞪他。
蕭月生歉然一笑,身子挪後一步,夜色雖深,卻無礙他眼,見到程靈素臉酡紅。
他非有意輕薄,只是當初一見到程靈素,便如多年的朋友,親切異常,便少了許多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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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瞪來瞪去之際,那兩人已經喊了幾聲,恰好掩住了二人的動靜。
見沒有人應道,那~足女子用燈籠點了一束草,很快白煙瀰漫,一會兒功夫,整個樹林皆被白煙籠罩。
蕭月生嗅了嗅,空氣中有一絲檀香味,輕聲問:「醉馬草?」
程靈素驚奇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竟真懂藥草,點點頭,手掌攤開,上面一粒藥丸:「現在吞下,還來得及!」
蕭月生微微一笑,道:「且收著罷,不必浪費丹藥。」
程靈素明眸一閃,隨即恍然,低聲道:「三大劇毒都能抵得住,小小的醉馬草,自然不在蕭大掌門話下!」
蕭月生笑而不語,他三丹俱結,已是百毒不侵,自不會說出來,免得驚世駭俗,反而有吹牛之嫌。
這時候,兩個噴嚏聲響起,籮筐一動,自裡出來一人,正是蕭月生先前擒著之人。
這長袍儒巾地老模樣狼狽,與先前二人罵了開來。
蕭月生低聲道:「你的師兄師姐,除了他們幾個,還有麼?」
程靈素搖頭,明眸露出緊張神色,透過草叢,看著外面,這一會兒,他們三人已經打了起來,各自點燃毒草,用力吹氣,將煙吹到對面。
蕭月生忽然「撲哧」一笑,他們模樣委實逗人,像是蛤蟆吹氣一般,他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