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拉著唐正風,慢慢退出書房,直接出了山谷,朝出,面壁之處,正在山巔。
紫陽山山頂,有一處山洞,洞口朝南,正對著下面的山崖。
罡風倒灌,進到洞內,宛如一柄一柄小刀,吹在身上,即使在炎炎盛夏,仍覺刺疼難當。
若是冬天,反而風平浪靜,寒風多是北與西,甚少是南風,即使南風,也那般冷冽。
山洞直直的像是一根管子,直通到底,僅有十餘丈遠,站在洞口,一眼可見,沒有遮掩之物。
山洞東邊有一張石榻,粗糙得很,唐正風與李明陽盤膝坐在上面。
「二師兄,掌門這是何意?」李明陽撫著三縷清髯,若有所思。
唐正風怔怔望著洞外,搖搖頭:「三師弟,你就別瞎猜了,掌門的心思,你豈能猜得出來?!」
李明陽仰天長歎:「唉……,咱們這一次失手,罪過大了,掌門卻輕描淡寫,真是猜不透!」
「……看掌門模樣,似是胸有成竹。」唐正風喃喃自語,轉頭瞧了他一眼。
李明陽搖頭。歎道:「二師兄。這天龍門地武學。果然精妙。咱們紫陽劍法遠遠不及啊!」
「嗯。天龍門威震武林如此之久。豈能無由?」唐正風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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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說了半天話。開始閉目打坐。昨晚一宿趕路。沒有歇息。此時心神放鬆下來。即使內力頗深。也覺疲憊。
忽然。二人睜開眼睛。轉頭望向洞口。一道窈窕地身影走了進來。身著月白綢衫。步履輕盈。娉娉婷婷。
「唐長老。李長老?」來人站下。綢衫獵獵鼓蕩。輕聲喚道。聲音柔和圓潤。隨著罡風吹到他們耳中。
唐正風皺眉,沉聲道:「玉姝,你怎麼來了?!」
「我奉掌門之命前來。」何玉姝襝衽一禮,輕聲道,伸手一捋吹亂的秀。
二人精神一振,李明陽忙下榻,兩步走上前,道:「玉姝,掌門有何吩咐?!」
何玉姝自懷中掏出一隻信封,雙手呈到李明陽跟前,道:「李長老,唐長老,這是掌門吩咐送來地。」
「信?」李明陽接過,撕開信封抽出素箋,罡風陣陣,吹得素箋嘩啦啦作響。
「三師弟,信上說什麼?」唐正風問。
李明陽轉頭,一拍額頭,忙笑道:「二師兄,你先看!」
唐正風不客氣,小心接過來,瞟了一眼,臉色一變,忙一轉身,用後背抵擋著罡風,生怕將其吹走,信箋收進懷裡。
「二師兄……」李明陽大感好奇。
「過一會兒再說!」唐正風道,轉向何玉姝,臉上帶著一絲笑意:「玉姝,掌門還有什麼話說?」
何玉姝抿嘴一笑,忙正容道:「掌門說,讓唐長老與李長老安心練功,莫要操心,他已經有了安排。」
「掌門有何安排?」唐正風忙問。
何玉姝道:「掌門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事已至今,先制人,後制於人!」
她輕輕喘一口氣,又道:「掌門已傳下令喻,令派中所有弟子,返回紫陽山,不得有誤!」
「好!」唐正風重重點頭,欣慰道:「掌門好氣魄!」
李明陽跟著點頭,事到如今,唯有這一條路,只是想要下這個決斷,卻不容易,掌門當斷則斷,行事果然不凡。
「玉姝,掌門還有什麼話麼?」唐正風又問。
何玉姝尖俏地下頜輕點。
李明陽撫髯而笑:「玉姝,掌門還有什麼話,一併說出來罷。」
何玉姝白皙臉龐一紅,有些羞澀,低聲道:「掌門說,兩位長老不必瞎擔心,小小的天龍門,不足道矣,沒什麼大不了的。」
「呵呵……,不愧是掌門!」李明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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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信裡說什麼啦,快給我瞧瞧!」李明陽一見何玉姝裊裊消失,忙轉身問唐正風。
唐正風自懷裡取出,遞給他,見他伸手接,忙一縮手,鄭重道:「小心一點兒,莫被風吹走啦!」
「放心!放心!」李明陽不以為然,一把奪過來,展開閱讀。
放眼數字,他臉色微微一變,抬頭望唐正風:「武功心訣?!」
「正是!」唐正風點頭,歎息一聲:「唉……,三師弟,掌門之大恩,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其萬一!」
李明陽雙眼緊盯,喃喃自語,竟是入了迷,練武之人見到武功心法,便如好酒之人見到絕世佳釀,難以抗拒其誘惑。
李明陽看了幾個字,心神便墜入其中,難以自拔,唐正風說話,他左耳進,右耳出,全不入心。
唐正風見他如此,搖頭一笑,不再多說,只等他看完。
李明陽忽然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手上素箋簌簌作響,罡風凜冽,看得唐正風心驚膽顫,生怕被吹走了。
他一動不動,心知師弟心有所悟,不宜打擾,身子移一下,擋在他背後,以御罡風,免得吹走了素箋。
半個時辰過去,李明陽身子一顫,恢復動彈,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神采飛揚,雙眼熠熠閃光,燦若明星。
「三師弟……」唐正風忙道。
李明陽忽然出一聲大笑,小心折起素箋,遞給唐正風,笑道:「掌門之高妙,真是歎為觀止!……有了此訣,何愁紫陽不興?!」
「什麼東西?」唐正風忙打開素箋,仔細觀看。
片刻後,他抬頭疑惑道:「紫陽真經註疏?!」
「不錯!」李明陽滿臉欣喜,搖頭歎道:「師兄,你仔細瞧瞧,便知究竟!」
唐正風很快掃一眼,眉頭緊鎖,看他一眼,沒有說
箋入懷,閉上眼睛,靜靜不動。
慢慢的,他身上衣衫鼓動起來,似是正在充氣地皮球,一點一點兒漲大。
冠玉般臉上蒙了一層紫氣,先是淺淺一層,宛如薄霧,到後來,越濃郁,如同潑墨,完全籠罩了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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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過後。
紫氣慢慢變淡,像一條條細絲,鑽進他身體裡,至最後地一絲紫氣鑽進去,唐正風緩緩收功,慢慢睜眼。
雙眼一開,兩道紫電頓時迸射而出,懾人心魄。
「二師兄,如何?!」李明陽興奮的問。
唐正風點頭,臉色沉肅:「真乃妙訣!有這些註疏,深奧艱澀的紫陽真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無新奇之處,……如此一來,修煉如履平地,只需按訣而行,功力一到,自然的水到渠成!……三師弟,我已進了一層!」
「恭喜二師兄!」李明陽滿臉放光,撫著三縷清髯,道:「怪不得掌門年紀輕輕,內力如此深厚,紫陽真經大成,掌門之悟性,真是匪夷所思,歎為觀止!」
「嗯,掌門地見識,怕是更在創派祖師之上!」唐正風點頭,帶著歎息的語氣。
李明陽一臉興奮,道:「二師兄,有了此訣,這一個月,咱們紫陽神功必然大進,非是吳下阿蒙!」
唐正風點點頭,沉聲道:「莫要多說,開始練功罷,莫要辜負掌門一片苦心,來日還有一場惡戰!」
說罷,二人上了石榻,盤膝打坐,開始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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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正在一座小院中練功,忽然敲門聲響起,他心中一驚,竟沒有聽到腳步聲,此人功力定極深厚。
「胡少俠,你在麼?」柔和圓潤的聲音響起,胡斐一聽,便知是何玉姝的聲音。
他忙收刀,道:「何姑娘,請進罷!」
何玉姝柔和地聲音傳進來:「我不進去啦,胡少俠,掌門有請。」
胡斐大步流星,三兩步到了門口,拉開門,見到一身月白綢衫的何玉姝婷婷而立。
他忙轉開眼,不敢直視,道:「我這便過去。」
「請隨我來。」何玉姝輕輕頜,秀臉帶著淡淡笑意,顯得矜持而拒人於千里之外。
胡斐跟在她身後,來到掌座樓宇,進了大廳,直趨二樓,來到蕭月生地書房中。
胡斐一進門,便見蕭月生一身青衫,站在軒窗前,正慢慢轉身過來,溫和笑道:「胡兄弟,過來坐。」
胡斐上前,抱拳一禮,笑道:「道長。」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蕭月生笑道,伸伸手,兩人坐到一張小圓桌旁。
何玉姝端上茶盞,二人喝著茶茗,聊了幾句,多是武功上的疑惑,胡斐直接討教,並未覺得不好意思。
蕭月生語氣平和,如說家常,他說得簡潔,寥寥數語點撥,總令胡斐恍然大悟。
說了一陣子話,一盞茶已經喝完。
蕭月生起身,來在窗前,陽光斜照到他身上,他露出一絲微笑:「胡兄弟,你來山上,有半個多月了。」
「是啊,一轉眼功夫,半個多月過去了。」胡斐點頭感慨,感覺時光如電,在他感覺中,好像只是一天而已。
他笑道:「這十幾日,得蒙道長指點,小子受益無窮!」
蕭月生擺手一笑,胡斐登時住嘴,知道他不喜歡這些客套話。
蕭月生搖搖頭歎息一聲,道:「世間無不散之宴席,胡兄弟,也到咱們暫別之時了。」
胡斐一怔,望向他:「道長,此話何意?」
蕭月生伸手一招,牆上長劍出一聲清吟,自行出鞘,劃過一道寒光,飛到他手上,劍身輕輕顫動,彷彿一條白蛇蜿蜒游動。
蕭月生手撫劍身,慨然而道:「若是無事,我自要挽留胡兄弟在派中,咱們談武論道,實是一大享受。」
胡斐眼睛瞪大,怔怔望著他,如此內力,實是匪夷所思,他從未想過,一人地內力能練至如此境界。
蕭月生道:「可惜,天不從人願,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再留你在此,大是不妥。」
胡斐轉頭怔怔望著他:「道長,可是出了什麼事?」
蕭月生搖頭一笑:「本派與天龍門結仇,即將一場惡戰。」
「道長!」胡斐騰地站起來,臉色不悅,大聲道:「道長,小子雖然武功低微,讀書不多,卻也知道義之所在!……這個時候,道長讓我離開,豈不是要我做那背信棄義地小人?!」
蕭月生搖頭一笑,道:「兄弟莫要激動。」
「道長如此作為,是不拿我做朋友,我豈能不激動?!」胡斐漲紅著臉,不悅說道。
二人這半個多月相處下來,胡斐越覺得蕭月生外冷內熱,看似高傲,性子卻寬和,行事灑脫,氣魄過人,與他極為相得,彷彿相處了十幾年的朋友一般。
他自幼孤苦,雖與一個老僕相依為命,卻缺少友情,沒有朋友,難得遇到敬重而又意氣相投之人,將這份情誼看得極重。
蕭月生上前拍拍他肩頭:「來來,坐下說話。」
胡斐氣哼哼坐下,緊盯著他。
蕭月生道:「胡兄弟,你想助我,我自然明白,換作我是你,也不會一走了之。」
「那道長你還……」胡斐忙道。
蕭月生一擺手,打斷他,笑道:「不過,此事並非這般簡單,不是個人仇怨,而是門派之爭。」
他見胡斐皺眉,便解釋道:「若是個人恩怨,我自會留你助拳,可是門派之鬥,你若參與,於理不合。」
「可是……」胡斐忙道。
蕭月生又一揮手,打斷他,道:「再,小小一個天龍門,我
在眼裡,也不必勞煩兄弟你出手!……難不成,你我?」
「道長功力通玄,我自是相信……」胡斐點頭。
蕭月生點頭一笑:「這便好,明日你便下山罷,免得再看到血流成河,心裡難受。」
胡斐苦笑,想了想,看了看蕭月生,點點頭,自己確實心不夠硬,見到有人死去,心裡難受。
蕭月生拍拍他肩膀,笑道:「胡兄弟,這個武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很快會再相見地!」
胡斐點點頭,興致不高。
見他如此,蕭月生心中一軟,笑道:「好像京城要開一個天下掌門人大會,我會過去湊湊熱鬧。」
胡斐精神一振,忙點頭道:「好,我會在那裡等道長!」
蕭月生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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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劍派大廳
蕭月生端坐太師椅上,神情沉靜,平淡從容的看著下面,何玉姝懷抱長劍,站在他身旁。
下面四個弟子跪成一排,一動不動,像是待宰地羔羊。
蕭月生掃視幾眼,淡淡道:「這次之事,你們臨危出手,救了同門性命,立了大功。」
「掌門,這是弟子應該做地,不敢言功。」一個弟子低著頭,小心翼翼說道。
蕭月生微微一笑:「嗯,雖說如此,卻也總是救人性命,其功不容抹殺,……你們四人,俱擢升一級!」
「謝掌門!」四個弟子大喜過望,轟然應道。
蕭月生擺擺手:「起來說話罷!」
「謝掌門。」四人站起來,站成一排,低頭順目,不敢直視蕭月生。
蕭月生拿起白玉茶盞,輕啜一口放下,道:「謝秋民,你們可看清楚了,動手地是鐵刀門的弟子?」
「弟子絕不會看錯。」一個男子低頭道。
「抬起頭說話。」蕭月生眉頭微皺。
那男子抬頭,露出其容貌,卻是一個二十四五歲青年,相貌平常得緊,站在人群中,極易被人忽略。
他雖抬頭,仍不敢直視蕭月生,垂眼說道:「不出掌門所料,鐵刀門分成兩撥,一撥人散去了,還有一些人留了下來。」
「嗯。」蕭月生點頭,出一聲冷笑:「他們倒是還有幾分膽色!」
謝秋民繼續道:「昨日傍晚,有十人一起離開鐵刀門總壇,弟子們想起掌門地話,便跟了上去,……恰巧救了外堂兩位師兄。」
蕭月生點點頭,臉色沉了下去,出一聲冷笑,起身下了台階,負手踱步。
他們只覺壓抑,彷彿空氣變得粘稠,吸不到鼻孔裡,憋悶異常。
正在此時,他們聽到掌門話:「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四人如蒙大赦,退出大廳。
蕭月生轉頭吩咐道:「玉姝,你去傳令,讓陳范二位長老,五位掌門過來議事。」
「是,掌門。」何玉姝柔柔應了一聲,裊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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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成祥與范青雲聯袂而來,其後是五大堂主,隱堂鄭法宗,正氣堂尉遲明,百勝堂程不平,飄花堂趙勝男,還有外堂梁世昌。
七人進來,行禮畢,分別落座。
蕭月生端坐太師椅中,淡淡道:「今日請兩位長老,還有五位堂主來,是有一事商量。」
「商量什麼?!掌門但請吩咐便是。」范青雲撫著小鬍子,呵呵笑道。
「正是,掌門但有吩咐,屬下無不遵從!」眾人異口同聲附和。
「嗯,甚好。」蕭月生點點頭,淡淡道:「是關於鐵刀門地事。」
「哈哈,掌門,上一次您大殺四方,他們地膽子怕早就嚇破啦!」范青雲大笑。
蕭月生搖頭:「范長老,你小看了他們。」
「唔,他們又起什麼ど蛾子了?!」范青雲挑了挑眉毛。
蕭月生點頭:「咱們有兩個外堂弟子,中了他們埋伏,若不是有人搭救,已然喪命。」
程不平身形中等,相貌看著也沒甚出奇出,他抱拳道:「屬下已聽說,掌門神機妙算,派弟子暗中盯著他們,才能及時救下那兩弟子!」
范青雲勃然大怒:「豈有此理!……掌門,這幫傢伙忒不知死!早知如今,當初不如全殺了!」
蕭月生點頭:「今日召大夥兒來,便是要滅了鐵刀門。」
「好啊,掌門英明!」范青雲大聲道。
蕭月生擺擺手,止住范青雲,眼睛一掃五大堂主:「滅鐵刀門,只需一堂人馬足矣,你們誰願接此重任?」
「我!」「我!」「我!」
五道聲音同時響起,不分先後,五人搶著說道,目光熱切的盯著蕭月生。
自弟子們修習雙人合壁之術,還有陣法之妙,每一堂地實力都突飛猛進,他們信心極足,有這個機會,自然想一試牛刀!
況且,滅掉一派地功勞,足以令每一個弟子都晉一級,實是一塊兒大餡餅。
「唔……,就飄花堂罷!」蕭月生在五人身上掃了掃,目光最後落在趙勝男白皙如玉地臉上。
「是……」其餘四派無奈,慢慢點頭,垂頭喪氣。
他們暗自思忖,飄花堂皆是女子,這個功勞由她們摘去,自己也算甘心,總比其餘三堂得去好。
蕭月生道:「趙堂主,飄花堂明日晚上出,後日晚上歸派,可能做到?」
「遵命!」趙勝男起身,抱拳重重應道。
ps::有一個讀老大說,最好一口氣上來,不要分開,讓我不知如何做,究竟是一天三更,還是集中到一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