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師父若是再不出來,潘大哥那裡可危險了!」劉菁秀臉滿是愁雲,定定望著寒煙閣的方向。
「咦?!」江南雲忽然一怔,輕呼出聲。
劉菁也神情一動,忽的站起,忙轉對問江南云:「動……動了?!」
江南雲用力點頭:「好像有動靜了!」
她也站起來,身形一飄,自弱水亭中掠出,沿著湖上燈光輝映的迴廊,在一片白霧前站定。
眼前的白霧不停的翻滾,彷彿煮沸了水在蒸騰,似是活過來了一般,越來越濃密。
劉菁與江南雲並肩而立,緊緊盯著白霧。
霧氣越來越濃,忽然一變,倏的收斂,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嘴,猛的用力一吸,將這些白霧全都吸到嘴裡一般。
「大哥!」劉菁驚喜的嬌喚。
霧氣轉眼間散盡,寒煙閣重現在二人跟前。
閣前的台階上,蕭月生靜靜而立,露出淡淡微笑,五彩的光輝照在他身上,將他映得如夢如幻,極不真實。
「大哥!」劉菁身形一動,倏然出現在跟前,縱身撲上去,奇快無倫。
她的功力比江南雲更加深厚,輕功之妙,尤在她之上,只是平日裡甚少施展,這也是蕭月生的主意,要她盡量的藏拙。
蕭月生伸臂一抱,將她摟在懷中,輕撫她柔順光滑的秀,湊到她耳邊。溫聲笑道:「南雲在呢!」
「嚶!」劉菁驀然驚覺,大是嬌羞,身形一閃,消失了蹤影,躲進了寒煙閣中。
江南雲秀臉通紅。站在那裡,明眸流轉,狠狠白了師父一眼,眼波蕩漾,喜意無論如何掩遮不住。
「師父……」見師娘離開,江南雲慢慢上前,裊裊娜娜,到了蕭月生身前。盈盈拜倒。
蕭月生一擺手,溫潤的目光在她絕美的玉臉上一轉,溫和笑道:「南雲。免了,進來說話罷!」
說罷,轉身進了寒煙閣。
江南雲緊跟在後,帶著一股淡淡幽香。進了寒煙閣地二樓。
這裡是一間寬敞的大廳,裡面鋪著厚厚的月白地毯,精美的小几,繡墩,窗前一張軒案。
此時。軒窗敞開,涼風習習,西湖上的***出現在窗口,彷彿一張活著地彩畫。
蕭月生站在窗口,負手於後,打量著西湖上的***,神情沉靜。一雙眼眸被映得油亮。
「師父。你的內功……?」江南雲站在他身後,輕輕問道。明眸卻波光粼粼,細細打量著師父。
「已經完全散掉了。」蕭月生緩緩轉身,微微一笑:「不必擔心,不破不立,慢慢修煉便是了。林雷」
江南雲覺,師父好像矮了兩寸,如今竟還不如自己高,她身材修長,在女子之中,已算是極高的。
而蕭月生的身材,卻是中等偏下,此時再矮兩寸,頭頂僅到江南雲的眉額間。
她不由愴然,生生矮了兩寸,骨骼變化,其中痛苦,可想而知,師父布下陣法,怕也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慘狀罷……
她轉眼一望,沒見到劉菁,便問:「師父,師娘呢?」
「她說你有事要稟報,先出去了。」蕭月生溫聲說道。
江南雲一怔,忽然醒起,點頭道:「師父,潘師伯中了毒,弟子無能為力,如今危在旦夕!」
「嗯——?!」蕭月生「霍」的轉身,雙眼一瞇,眼光如兩道紫電橫空,轟地劈到她心頭。
她頓覺呼吸一促,幾乎無法喘息,渾身陣陣軟,彷彿站在高山之巔,面對著天雷轟鳴。
這種感覺一閃即逝,將江南雲嚇出一身冷汗,清心訣瞬間啟動,飛快的流轉,渾身不適頓時消失。
「師父……」江南雲滿臉訝然,睜大眼睛望去,實在懷疑,師父量否散去了功力。
蕭月生粗重的眉頭微皺,臉上卻已恢復平靜,溫聲道:「如今情形如何?」
「師父還是去看看罷!」江南雲緩緩搖頭。
她對潘吼所說,待師父出關,便會有轉機,讓他振奮精神罷了,卻心知自己所說乃是謊言,師父閉關,是為了散去功力。
沒有了淵深如海地內力,即使師父有辦法救人,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徒呼奈何。
「你是如何照應的?!」蕭月生冷哼一聲,狠狠剜了一眼江南雲。
對於這個大弟子,他深知其性情,除了自己,世上諸人,她皆帶著冷漠,心腸硬得很。
江南雲默然,不敢反駁,只是低頭不語。
潘吼靜靜躺在榻上,渾身皮包骨頭,宛如一具骷髏,說不出的悲慘。
他如今皮膚都成了金黃色,彷彿變成了一尊佛像,微睜著雙眼,看著藻井怔然出神,呼吸細弱,若有若無。
宋長老坐在榻前,微闔雙眼,似是在打坐。
「宋長老……」潘吼乾裂的嘴唇輕張,聲音微弱。
宋長老睜開眼,忙輕聲道:「幫主?!」
「唉……」潘吼輕輕歎息一聲,眼神一陣恍惚,似是回憶往事,半晌過後,他眼珠轉向宋長老,輕聲道:「我怕是等不到我兄弟了……」「幫主莫胡思亂想,靜心養傷,二爺很快會出關地!」宋長老忙搖頭,微微笑道。
「我這毒。只是挨時日罷了……」潘吼自嘲的笑了笑,輕聲道:「我放心不下的,還是咱們幫,我撒手一去,你便擁南雲為幫主罷。」
「幫主。為何不讓二爺做幫主?」宋長老不解地問。
他雖安慰著潘吼,但心中也慢慢絕望,眼見著幫主氣息微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會燈滅。
「他是不屑坐這個位子的……」潘吼輕輕搖頭。
宋長老默然,歎息一聲。
「我這一生,也算是活得快活自在,」潘吼仰頭慢慢笑著。搖了搖頭:「只可惜斷了我老潘家地香火,愧對祖宗……」
「待幫主傷好了,也該娶妻生子啦!」宋長老點頭笑道。
「可惜啊……」潘吼微微歎息。搖了搖頭,忽然間,精神一振,雙眼漸漸有了光彩。
宋長老心頭一沉。不祥之感湧了上來,這是迴光返照!
「宋長老,我想回去,死也死在咱們幫!」潘吼身子一動,想要坐起來。
「大哥。你哪也不能去!」蕭月生的聲音驀的在門外響起,蕭月生推門大踏步進來,沉聲說道。
兩步之間,他跨到潘吼床前,看過潘吼之後,轉頭冷冷瞪了江南雲一眼,又轉身。抓住潘吼枯瘦地手。笑道:「大哥,有我在。閻王是不敢收你的!」
「兄弟!」潘吼大喜,雙眼露出亮光,呵呵一笑,微弱得很:「好,好,臨死能見到兄弟一面,也就無撼了!」
蕭月生搖頭,微微笑道:「大哥莫說胡話,暫且休息,待會兒再說!」
說罷,伸手疾點,潘吼緩緩倒了下去。
「南雲,你帶我回去。」蕭月生一招手,對江南雲道。
「二爺……」宋長老忙道。
「宋長老不必擔心,定會保住大哥性命。」蕭月生微微一笑,淡淡而道。
見到蕭月生的笑容,宋長老一顆心頓時定下來,慢慢點頭:「幫主全靠二爺了!」
江南雲走到蕭月生身邊,他伸手一攬江南雲的柳腰,兩人一閃即逝,施展縮地成寸之術。
寒煙閣地下面,有一個密室,位於湖水之下,極是幽靜,乃是蕭月生地丹室。
丹室中布著陣法,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夠闖入。
轉眼之間,他自丹室中出來,再次由江南雲帶著,回到了潘吼房中,此時劉菁已經在那裡。
「師父,你要……?」見蕭月生自懷中掏出一個簡單的瓷瓶,倒出五顆雪白丹丸,頓時認出乃是培元丹,大驚失色。
培元丹地藥效,兇猛無比,吃一顆下去,都要入定數日,催動吸收藥力。
當初,若不是由師父親自護持,施展功力壓製藥性,讓它一點一點兒釋放,她再動功催動,一顆培元丹下去,足以爆體而亡。
培元丹固然能夠增長功力,但對於其它人而言,無異於烈性毒藥,服下即死。
如今,師父竟一口吞下了五顆,實在駭人聽聞,尤其是師父如今功力盡散,服下之後,無力壓制,豈不是爆體而亡?!
「待會兒施法,你們切不可靠近!」蕭月生擺擺手,微微一笑,神色篤定。
宋長老望向江南雲,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妥。
江南雲與劉菁俱是滿臉憂色,搖頭歎息,知道不能勸阻,只能渾身戒備,萬一真地不妙,要出手壓制。
培元丹服下,蕭月生靜靜站立,半盞茶時間過後,他臉色緩緩變化,漲紅如醉酒,一身青衫無風自鼓。
劉菁與江南雲更是憂心,明眸緊盯著他。
蕭月生身形驀然啟動,剎那之間,數步跨出,轉了一圈,她們只覺眼前一花,竟捕捉不及。
如此數圈,他們只覺眼前一片殘影,卻看不清他的步伐,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推動著他們。
雖然運功抵抗,卻彷彿渺小無比,身不由己,無法抗拒,慢慢地被推動著,退到了牆壁之下。
隨即,他們又感覺推力變成了吸力,似是以蕭月生為中心,一道道氣場漩渦形成。
劉菁與江南雲還要好些,宋長老卻是身形踉蹌,忙緊抓住窗戶,雙手嵌入窗框中。
雖是如此,但地上的桌椅卻安然無恙,紋絲不動,頗顯怪異,但他們此時也顧不得觀察,只是緊盯著蕭月生。
走了數周過後,蕭月生身形一緩,慢了下來,最終停在潘吼榻前,雙手一懾,潘吼凌空而起,懸停在半空中,俯身朝下。
這一手,江南雲自問也做不到。
「咄!」蕭月生雙掌結印,似是拙火,又似是無畏,一連串的手印結出,由頭頂落下,慢慢印上潘吼背心。
「砰!」彷彿無形的勁力炸開,江南雲三人再也支撐不住,渾身氣血翻湧,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三人站在屋子外面,聽著裡面不時傳來的砰砰作響起,彷彿能夠感覺到一股莽莽蒼蒼的力量,正在屋中瀰漫,不由的心懷悲愴蒼涼。彷彿過了數年之久,終於房門被拉開,蕭月生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邊帶著血絲,衣衫前襟盡被染紅,看上去慘烈之極。
「師父!」「大哥!」江南雲與劉菁同時驚呼。
蕭月生步履蹣跚,擺了擺手,沖宋長老一笑:「大哥已經無礙,你去看看罷。」
江南雲顧不得其他,一步上前,將他扶住。